“你說。”
任夏瑾僵著身子,攥緊手中的資料,面容蒼白,“我想問問你,這麼多年來,你可知道我喜歡你?”
韓洛宵一怔。
點頭。
“我知道。”
“在你心裡,柳雲真的那麼好?”
“我愧疚於她。”
“所以你要付出一生去為她陪葬,是嗎?”
他的心髒突然絞痛起來。
她輕輕而笑,自嘲失望,“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喜歡你這麼多年,我拼了一切去努力,可你就是不喜歡我,我真的有那麼差勁嗎?”
“你很好,也會找到比我更好的。”韓洛宵慢慢抿緊唇線,“是我配不上你。”
任夏瑾輕笑著。
她沒有哭。
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出來。
心仿佛被冰冷的海水淹沒著窒息著,眼睛裡卻幹幹的,她笑著,像一隻受傷的幼獸,瞳孔漆黑地看著他。
“這一輩子,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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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洛宵一愣,難以置信。
“你恨我?”
“沒錯。”
“為什麼?”
“還需要為什麼?你對我的傷害還不夠我恨你?在雲江你是怎麼對我說的,你說在你眼中,我一直是最美麗的,當時我扭到了腿,你說如果我好不了,你會照顧我一輩子,我以為你終於動心了,我每日期盼,我知道你是一個被動的人,所以我也願意等你,我幸福地等待著,柳雲逼迫我,我沒有妥協,任何人跟我說你不配,我沒有聽,我是這麼的喜歡你,相信你,可是最後,你還是選擇回到自己當初挖掘的墳墓你,你選擇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一陣驟然的心痛。
韓洛宵臉色煞白。
他握住雙拳,克制住心頭的酸澀,麻木地說:“柳雲她需要人照顧,我以為,你會明白我的。”
“明白?”她冷笑,“我對你的明白還不夠多麼?多少次了?你想戀愛的時候,你選了她,我原諒了你,後來,你選錯了人,我又鼓勵你重新振作,終於分開,你又回去,就因為我比較理智?你覺得我會體諒你,所以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先考慮別人的感受?就因為我理智,你覺得我可以好好照顧自己?別人沒有我的理智,所以她就可以得到你愛?那我又算什麼呢?你一憐憫,就成了別人的了,我等了這麼久,隻換到一句我以為你會明白我的,你是不是認為我不會傷心的,就算你傷了我,我也能理智地清醒著,柳雲不行,所以你要留在她身邊照顧她?”
“小瑾……”
“別叫我的名字,你不配,既然你已經想好了,你要她,那麼你必然會失去我。從此以後,我們不必在聯系,也不要再做朋友,不要說你喜歡我,如果你喜歡我,就把對我的喜歡全部加到柳雲身上去,我配不上你,一輩子說完。
她冰冷轉身,快步離開。
*
五月。
是一個別離的季節。
澳洲國際賽結束了。
赫連尹的賽隊毫無懸念,勇奪五金,得到世界第一。中國在數學這方面向來最強,從1997年開始就從未低過第二名,但個人名頭卻總是差人強意,不是那麼好,不過這次的比賽有些不同,因為赫連尹的個人成績奪得了本次比賽數學第一,為整個賽隊揚眉吐氣了一回,也為國家,家人與小學揚眉吐氣了一回。
於歌的物理賽隊奪得世界第四,獲得四枚金牌。
奧林匹克國際賽金嶺就佔去了兩個名額,還分別奪到了金牌,這簡直就是為金嶺爭光,錦上添花,學校驕傲極了,也感激極了,做了一堆橫幅歡迎他們,還獎了一大筆獎學金,加外留學基金。
回國的飛機上。
於歌跟赫連尹挨坐在一起。
兩人在用午餐,於歌還是往日的模樣,臉孔尖尖,眼瞳淺淺,鼻梁挺挺,膚色雪白,漂亮得就像一個有生命的洋娃娃。
“回去之後你就要先辦理畢業的手續了吧?”赫連尹放下手中的咖啡,問他。
“嗯,你呢?真的決定不出國了?”
“不出啦,我覺得國內會比較合適我。”
“沒關系,你想清楚就好了,隻要你覺得是對的,那就是對的。”
“明白,你出國後,於舟怎麼辦?有想過他麼?”
於歌微笑,“正好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呢,我想拜託你大學照顧一下他。”
“我?”赫連尹微微吃驚,“大學後我們應該不在一座城市了吧?我不打算在香港念大學啦。”
以於舟的身體狀況,他應該還是會留在港島吧,這樣才能方便家人的照顧。
“相信我,你去哪,他就會去哪,既然你們在同一所大學,而我認識的人也隻有你,我隻能拜託你了,幫我照看著他。”
赫連尹愕然,“為什麼說我在哪,他就會去哪?”
於歌手中的刀叉停了一下,而後,又慢慢動起來,笑道:“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這段對話。
是於歌與赫連尹在高中結束之前,說的最後一段話,不像離別,亦沒有說過珍重,這是一場沒有完成的告別,她相信,未來,他們還會見面。
回到學校。
赫連尹和於歌都受到了表揚與獎學金。
於歌提前離校了。
赫連尹還留在學校裡。
還是那麼忙碌。
卷子還是那麼多張。
雷雨季節。
高考一天天逼近。
倒計時19天。
暴風雨來臨前的低氣壓讓人心頭沉悶得喘不過氣來。
赫連胤不在學校裡。
赫連尹拿了獎學金,就直接奔向了實驗班,哥哥不在,她轉頭問坐在後面的韓洛宵,“阿宵,我哥哥呢?”
“他回家裡去了,對了,小尹妹妹,你媽媽病了,阿胤回去看她了,他讓我告訴你,高考馬上就來臨了,讓你不要回去了,他會好好照顧阿姨的。”
“這怎麼可以?”赫連尹臉色蒼白,“我媽媽病了多久了?”
韓洛宵低眉想了下,“大概有三四天了……”
話還沒說完,赫連尹已經扔下背上的書包跑了,她一路跑到辦公室,跟班主任任磊請了假,由於她的國際賽成績驚人,任磊也沒說什麼,隻吩咐她要好好復習,就批了她的假期。
赫連尹收拾好書包,沒來得及去看任夏瑾,直接回了家中。
林婉言確實病了。
聽說她是在上樓的時候,感覺腦袋有些昏沉,就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昏迷了。
赫連宅裡。
赫連胤正在給林婉言削蘋果,他一邊削,一邊逗臉色虛弱的林婉言開心,“林師奶,你知道一個芝麻糕,不如一針細是什麼歌嗎?”
林婉言擰著眉沉思,半響,她笑道:“臭小子,你唬我呢?哪有這首歌啊?”
“有,你聽著,你可知cao,不是我真姓,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林婉言被他逗他頻頻發笑,又淚花閃閃,“阿胤,媽媽好想你。”
“媽媽,我也是。”他說完,又調皮地加了一句,“小尹也很想你,高考太奴役人了,兩個月才放一次假,害得林師奶天天想兒子想女兒想得都了相思病了,真慘吶。”
林婉言忍俊不禁,“就你會貧。”
赫連尹站在房間門口靜靜地聽了一會,沒一會,宋姐拿著林婉言的藥上樓來了,赫連尹在宋姐開口之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搖搖頭,接過宋姐手裡的藥進屋去了。
她慢慢向林婉言走來。
而後。
她跪在地上,將手中的藥放在一旁,向林婉言磕了三個響頭,“媽媽,我回來了。”
奪得了世界數學第一,回來了。
這一刻,她心中充滿了榮耀感,也充滿了對赫連家的感激之情,她很想表達一些什麼,可是她嘴笨,不知道要怎麼跟媽媽撒嬌才好,隻能嗑三個響頭,以此來體現心中厚積薄發的感恩之情。
她垂著頭,眼圈發紅。
林婉言斜臥在床上,美麗的眼角已長出了輕微的細紋,她笑著,對赫連尹點點頭,“回來就好,幹嘛行這麼大的禮,把媽媽嚇了好大一跳。”
赫連尹破涕為笑。
美麗的少年坐在一旁,雙腿交疊。
“喂,你怎麼跑回來了?不是叫你別回來嗎?高考在即呢。”他的聲音很不滿。
“我得了世界第一的金牌。”赫連尹說。
這話似乎是在炫耀啊?
赫連胤噗嗤一笑。
小尹難得孩子氣一回呢。
他笑著說:“我們都知道啦,新聞已經播報了,我們全家都在看呢,當時,你對著鏡頭,一臉無措迷茫地說:爸爸媽媽哥哥,我做到了的時候,我們三都笑了呢。”
赫連尹一臉的無地自容。
因為當時她真的很迷茫,聽到自己的名字奪得本次比賽第一的時候,她的大腦是空白的,愣愣地站在競賽會場上,有些回不過反應來,直到記者的長槍炮彈對準她,她還是有些迷茫,說了一句,爸爸媽媽哥哥,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