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她將袖子拉下來,罩住一整隻左手,邁開步伐追了上去。
“哥哥……”赫連尹大聲喊他,透明的眼鏡被雨絲打模糊。
赫連胤轉過頭來。
雨幕將他的面容映出凜冽的寒意。
“你跟著我幹嘛?回去陪你朋友唱朋友吧。”
赫連尹一愣,站在原地不動。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誤會了什麼?”他冷笑,“你敢說你脖子上的黃符跟於歌脖子上那道黃符不是出至一個地方的?呵呵,怪不得我今天跟你說話的時候,一直閃閃躲躲的,還把我送你的戒指收起來了,你第一次想要遠離我,是因為他,那個時候我還相信你,相信你說的話,隻是為了我好,可是這次,你們都帶上情侶黃符了,他也給你送了歌,你還要說是為了我好嗎?”
冷風細雨中。
她抿住唇。
白皙的右手攥住他的衣角。
“別說了,先跟我離開這裡,不要淋雨,小心感冒了。”
他眼底冷漠,“你跟他發展到什麼地步了?朋友?知己?還是對象啊?”
“沒有。”
“沒有?”他呵呵冷笑,眼底的霧氣使他美得妖娆,又疏離得仿佛隔了很遠很遠的距離,“當我的面秀恩愛,還說沒有?赫連尹,你當我是瞎子麼?”
“別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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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呢?可愛不可愛的備胎?還是寂寞下的消遣?或是說,你很有自信,知道就算你不愛我也會巴巴地愛著你,所以你覺得我沒什麼挑戰力,無法讓你擺進如此野心龐大的心裡,是不是?因為我太愛你,所以你就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赫連尹瞳孔一縮。
他咯咯咯笑起來,美麗悽絕,“沒想到我赫連胤連一個於歌都比不上啊,大明星,大名人,有錢有勢,卻連一個未來都還沒發展的毛頭小子都比不過,我到底是多差勁啊,讓你一攀上別人,就取下我的戒指還給我,老實說,赫連尹,你做這些多,無非是想跟我分手,對嗎?”
說到分手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雨聲很大。
樹葉被風吹得窸窣作響。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別再說下去了,哥哥,你先跟我回去,我把事情告訴你。”
她用力拉他。
他固執地不肯動,任雨水衝刷他的身子,滿頭滿臉,狼狽冰冷。
“你想分手是不是?如果是,你何必再管我呢?”他的瞳孔濃黑望不見底,“反正你也不想跟我有關系了,我愛幹什麼,都不用你管。”
“先回去!”
“不回去啊!”他大吼。
拉扯間。
不知道是碰到了她哪裡,赫連尹臉色一白,僵硬的手指瞬間松開了他的衣角。
視線裡滾起陣陣白煙。
眼鏡已經徹底被雨水模糊了。
她取下眼鏡。
冰冷的雨水澆灌下來。
已經分不清她有沒有落淚。
隻知道她的聲音比冷空氣還要低上幾度,她緊緊盯著他,眼珠漆黑地令人心驚,“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是。”
赫連胤一怔。
身影籠罩在雨夜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溫度,美麗的臉龐僵硬死寂。
“分手?”他茫然地看著她,好像不懂她在說什麼。
赫連尹原本想告訴他真相。
可是左手處的酸麻提醒著她,她的手再一次惡化了,這隻手,似乎從認識赫連胤開始,就一直破折不斷,折了又折,最終神經線斷裂,現在又開始惡化了,她已經不知道這隻手什麼時候才能有點知覺了,如果好不了,這輩子她等同於殘廢。
如果她是個殘廢。
她就算終其一生,都不會和他在一起。
這就是她此刻的想法。
瓢潑大雨裡。
她漠然地將口袋中的戒指拿了出來,放進他冷透的質檢,瞳孔暗黑,“對不起。”
赫連胤怔怔地望著那枚戒指,唇片上最後一抹血色也緩慢地褪去了,有一種徹骨的疼痛從四肢百骸洶湧而來,他的心髒,那團凝結在心頭的鬱結之氣,此刻被無限地擴散出來,壓抑得他渾身都沒有知覺了。
“因為那個於歌?”他笑容冷嘲,這一刻,他冷酷得仿佛沒有任何感情。
“不是。”
“那為了什麼?”
“沒有因為什麼。”
她的面容忽然變得模糊。
赫連胤卻不肯移開視線,怔怔地望著她,心髒仿佛被冰凍住,然後突如其來的怒火侵襲了他的大腦,他用力箍住她的肩膀,沒有理智地大吼:“為什麼這樣對我?你就那麼寂寞難耐?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跟別人搞上了是嗎?”
她的眼睛如琥珀色的琉璃般透明,“我沒有對不起你。”
“你還想撒謊是嗎?我對你那麼好,付出一切對你,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哪點對不起你,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覆蓋成陰影。
赫連尹忍著左手的酸麻沒有答話。腦中忽然有種恍惚的眩暈,仿佛時空在抽離和逆轉,漸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那個少年發出瘋狂的大笑,她的身子才輕輕顫抖了一下,慢慢抬起頭,赫連胤已經跑遠了,送給赫連尹的戒指被他扔在雨水裡,寂寞冰冷。
夜色如此寂靜。
赫連尹將雨水中的戒指撿了起來。
她呆呆地蹲在地面上,忘了離開,也忘了左手的疼痛。
漆黑的雨簾覆蓋了她的身子。
世界空茫茫一片。
她仿佛隨風消融在狂風暴雨裡,永不再出現。
*
那晚。
赫連胤發了很重很重的高燒,他昏迷著,渾身滾燙。
韓洛宵將冷水袋放在他額頭上,雨水冰冷地敲打著透明的玻璃窗,孤獨深重。
赫連胤躺在被窩深處,身體輕輕顫抖,他的睫毛死寂般垂蓋著,嘴唇蒼白幹裂。
她要分手。
他沒有挽留。
她終於徹底離開他了。
他扔掉了送她的戒指。
他再也不願卑微了。
他的身體冷得如同冰塊,睫毛漆黑濡湿,仿佛陷在一個沒有邊際的噩夢中,無法醒來的噩夢……
赫連尹向學校申請了三天的請假條。
她木然蒼白地走進醫院。
左手。
惡化了。
她重新纏上了白色的繃帶,面容疲憊憔悴。
兩人真正分手。
恢復了單身。
再回校園。
兩人相見不語。
坐在一起,那麼近的距離,卻像隔著銀河那麼遠。
赫連胤病愈了,成日趴在座位上,看見她的手臂纏著繃帶返校,也沒有開口詢問。大病初愈後的他下巴尖削憔悴,靜靜趴在桌子上,不言不語。
是她要分手的,他不會在犯賤。
赫連尹亦沒有開口說話。
氣氛沉默窒息。
她每日靜靜地看著書,吃飯,參加培訓,忙得後腳跟不著地。
他與同學們聊天,談笑,玩鬧,打球,好像恢復了最初的模樣,玩世不恭,跋扈不羈。
通告他不去了,演唱會他推拒了,連專輯也愛發不發了,他開始不在乎那抹明星光芒了,每日趴在教室裡睡覺,下課了就旋轉著自己心愛的籃球,恣意張揚,參與學校的打架鬥毆事件,引無數少女嬌娥瘋狂尖叫。
學校裡所有人重新認識了這位大明星,不再冷漠自持,不再高高在上,原來,他原本的模樣就是一個叛逆生,他讓坐在身後的女孩幫他剪指甲,收很多女孩的情書,不,準確說應該是粉絲信,偶爾赫連尹看著他的時候,他還會挑出幾封肉麻的信回一回。
新聞開始傳播他早戀的緋聞。
像他這樣的人物,隻要對哪個女孩笑笑,那都是有早戀的嫌疑的,更何況他現在完全不抗拒女孩們的親近,但凡有人給他遞信,他都會笑著收下,面容妖孽邪釋。
他對緋聞的熱度一點也不在乎,無論E姐怎麼打電話勸告他,他都是冷冷地勾著唇,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