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赫連尹依言返了回去。
赫連胤房間傳來‘呼呼’的聲音,似乎是在吹頭發。
赫連尹敲了敲房門,也不知道阿胤聽見了沒有,猶自打開門進去。
來了那麼多次,已經不覺得拘謹的,況且少年的房間裡沒什麼秘密,才十三歲,沒那麼在乎隱私。
果然,赫連胤在鏡子前鼓搗自己的頭發,見到赫連尹進來,也沒有扭過頭,薄唇動了動,問道:“怎麼了?”
赫連尹靜靜地看著他,“哥哥,你在弄什麼?”
他一會把黑玉般烏亮的頭發撥起來,一會又扒拉下來,分個三七,把頭發梳到鬢角,又覺得不滿足,重新打亂了自己的短發。
那麼短的頭發,有什麼好鼓搗呢?
“弄頭發呢。”少年隨口回答,潔白的指從發間穿過,已塑好一個略帶凌亂的發型。
以往他是沒那麼殷勤的,但今天難得除夕,又要去祭祀,他要把自己打扮帥帥的,把赫連尹迷得暈頭轉向。
“怎麼樣?哥好看嗎?”
少年轉過頭。
那一瞬間,他微微一笑,妖娆的紅唇吹動劉海,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傾城之姿,眼眸純淨無暇,仿佛是未曾沾染世間塵埃的皓玉,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強烈的美麗。
囂張的美麗。
就像初識的模樣,要人眯了眼睛,才能緩和眼底那絲被美麗刺中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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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尹呆呆地看著他。
此時,她的心境不似初識那般平靜,有了微微的悸動,在心海中翻成滔天巨浪。
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心跳得很快。
一分鍾過去了。
兩分鍾過去了。
她還是沒有動,心跳頻率不太正常。
“怎麼不說話了?哥梳這發型不好看嗎?”赫連胤凝眉,見她毫無反應,又扭過頭去看鏡子,唇角抿了抿,做出個苦惱的表情,“不會呀,這發型蠻好看的啊。”
他在那邊苦苦煩惱,想了又想,難得騷包一次,妹妹竟然不喜歡,好吧,既然妹妹覺得不好看,那就隻能不要了。
“哎,不好看就算了。”少年嘆了口氣,正想把自己的頭發打亂——
“等等!”赫連尹喊住他,“不要弄掉,很好看。”
少年一怔。
笑容從嘴角漫了上來,他轉過頭,眼珠烏黑迷人,“真的好看嗎?”
“好看。”赫連尹的眼珠靜靜的,心卻跳得厲害,為了掩蓋這絲不正常的心悸,她轉過了身子,背對著他,“你弄好就快點下來吧,媽叫我們快點了。”
她匆匆離開。
沒有人看見她紅著的臉。
少年站在她身後,笑容痴痴的,對著鏡子,又賣萌似的眨了眨眼睛,眉間怒放出徐徐的妖氣,動人心魂。
出發前。
大姑姑又來了,雖然前幾天跟林婉言吵了,但她那挖牆腳的勁頭就是不改,仗著赫連爺爺在場,將她的男朋友高俊也塞過來了,赫連家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她就是想讓她男朋友打進赫連家內部,跟著赫連家分一些好處。
大姑姑和高俊拿著幾袋禮品,左一句爸爸,右一句大哥,在加上一句甜甜的大嫂,然後笑容滿面地跟他們介紹自己的小男朋友,“爸,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高俊,是不是很一表人才呀?”
赫連爺爺面色沉遂,拐杖敲了敲,沒什麼表情,“阿秀啊,你的腳要是還沒好就留在家裡養傷吧,不必特意過來的。”
阿秀就是大姑姑。
她的全名叫赫連秀。
此時聽赫連育這麼說,她的笑容有點僵,所有赫連家的人都在看著她,眼露責備。
赫連祠的祭拜她還要拉著外人來參加,這是什麼目的所有長輩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擺明是來幫高俊搭線的,不是想混個官做做,就是生意上遇到了麻煩。
平時有那麼多時間,不見她有孝心去京城看赫連爺爺,也不帶著高俊飛去京城見爺爺,反而要挑一個合家團聚的日子將自己男朋友帶過來,這不是別有用心是什麼?
況且都還沒結婚,她這樣做也不合規矩。
“你看大姑又來了。”少年低聲在赫連尹耳邊說話,“她早上不來,中午不來,非要挑出發去赫連祠的時候過來,還帶著她男朋友,呵呵,死性不改。”
赫連胤年紀雖小,心思卻通達,很多人情世故他都看得明白,大姑擺明是要帶她的男朋友一起去赫連祠見祖宗,但這樣並不合規矩的,除非高俊入贅到赫連家,才可以見到赫連祠的列祖列宗。
也許大姑打的就是這個算盤,想讓高俊入贅,但她已經結過婚了,赫連家也分了家,財產分割完畢,是不可能再讓高俊入贅的,就是入贅了也沒有多餘的財產給他們夫妻兩,難道她還想在赫連爺爺身上挖點什麼不成?
赫連爺爺雖然分了家,退了休,但該他的資產還是有的,況且他年輕時珍藏的古董,畫集,名酒,都很珍貴值錢,將來就是兒孫不孝順他了,他也能衣食無憂一生。
其實赫連家的子女們都知道,赫連爺爺肯定是可以富貴完這一生的,所有人都很敬重他,也知道他一個老人退休了不容易,都是能給他點什麼就多給點,讓他老人家過得舒心一點。
偏生他這個女兒的心一直拐在外面,一心把他當成一個聚寶盆,沒錢了就花心思從老人家人家摳點出來,久而久之,所有親戚都背地裡看不起她,人家婚後都是盡量把東西搬回娘家,她是拼了命把娘家的東西搬到還沒結婚的婆家。
“爺爺有這麼一個女兒,真是造孽。”赫連尹低頭冷笑,每次大姑來了,所有人的臉色就有點不自然,極為嫌棄她。
林婉言也是一臉冷漠地坐在沙發上,美麗的眉蹙得緊緊的,受不了這個極品大姑。
“哪會不方便?難得爸爸回港島,我當然要敬一份孝心了,來,爸爸,這是阿秀給你買的補品,延年益壽的。”大姑沒有理會任何人的臉色,擠到赫連爺爺身邊,摻住了他握拐杖的手。
赫連爺爺肅穆著臉,正想說點什麼,赫連胤已經走過去握住爺爺的手了,微不可見地擠開了大姑,笑容美麗,“我來扶著爺爺吧,爺爺最喜歡跟我說話了,是不是?”
一見是孫兒討喜的臉,赫連爺爺嚴厲的眉眼立馬樂開了,與他站起來,高大的少年攙扶著他,爺爺沉聲道:“走吧,天色不晚了,我們該出發了。”
“嗯。”赫連胤點頭,見大姑的腳步動了動,知道她要跟上來,連忙笑著回過頭去,“對了大姑,既然來家裡了,就去把廚房裡燉的鮑魚吃了吧,我們還要去兩三個小時呢,就麻煩你在這裡等我們了,自便哈。”
燈光下,少年的眼珠烏黑如瑪瑙,彎彎的,笑意盈盈。
他極有眼色,在大姑未開口之前截斷了她的念頭,他是赫連爺爺最喜愛的孫子,由他來說這個話最適合了。
畢竟赫連爺爺是她親爸,赫連爸爸是她親哥,林婉言是外人,誰說這話都不周到,所以由姑侄關系的赫連胤來發言最好。
其一,他隻是個孩子,講重話大人也不能跟他計較。
其二,這話本來代表了所有親戚的心聲,由赫連胤說出來,大家都是高興的,斷了她想讓男朋友入贅的念頭。
少年話音剛落。
所有親戚都掩唇笑了。
包括赫連爺爺,他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拍了拍赫連胤的手,好像在誇他說得好。
這樣的日子,爺爺不想說那麼狠絕的話。
而阿胤是個又聰明又有眼色的孩子,由他來幫爺爺拒絕高俊,是再好不過了。
受到爺爺的鼓勵,赫連胤笑容湛然。
“宋姐,你幫我們招呼下大姑跟她男朋友,我們現在有點事要先離開了,兩個小時之後回來,大姑,你要是無聊就看看電視吧,春晚很好笑的。”赫連胤看著大姑,聲音大不大小,略帶笑意。說得很周到,也很分明,要是大姑聽不懂這層驅趕含義,就可以去撞頭死了。
大姑聞言一愣,臉色就不好看起來。
赫連尹與林婉言都笑了,哥哥這幾句話說得真是絕,如果可以把這些話比喻成一個耳光,那一定是個非常響亮的耳光,打得大姑跟她男朋友無地自容。
林婉言站起身,一副端莊的女主人模樣,補充道:“哎呀瞧我這腦袋,怎麼把正事給忘了,糊塗糊塗……宋姐,你去儲房一趟,拿瓶好酒過來,在拿兩盒血燕跟兩條煙,難得大姑帶禮物來了,我們也不能白收,大過年的,把禮品換一換吧,也好讓大姑回去過個好年。”
這話大有嘲諷之意。
宋姐依言去了。
大姑臉色陰沉。
赫連爺爺跟赫連胤已經先離開了,去赫連祠的隊伍聲勢浩蕩,需要十來輛車呢,長輩優先,小輩墊後。
赫連尹留下來幫媽媽打點給大姑的禮品。
她將許多名貴的煙酒裝進袋子裡,推到大姑難看的面容前,笑容沉靜,“大姑,這是我們換給你的,至於橘子,我們就收下了。”
橘子有大吉大利的寓意。
逢年過節,什麼禮物都可以不收,但橘子一定要收,因為那是人家祝你來年發財的意思,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做生意的人,都不會抗拒這樣的祝福。
所有人都離開了。
屋子裡隻剩下赫連尹,林婉言,宋姐,大姑姑和她的男朋友。
赫連尹怕大姑姑惱羞成怒,動手打媽媽,所以先讓媽媽跟宋姐去廚房,她留下來對應,自從從部隊回來,赫連尹就注定不是一個弱女子了,她受過嚴苛的訓練,由她來對付兩人,綽綽有餘。
大姑姑這人性子蠻橫不講理,想跟對方來個魚死網破也不是不可能,大不了以後林婉言在家的時候,她不來就是了。
但到底她沒有發作,大過年的,沒必要鬧翻臉,明天初一還要拜年呢,就是要撕破臉皮,也要等到涵涵拿了紅包在說。
她站起來,拎起眼前的禮品,對著赫連尹低低罵了一句,“死丫頭,你有種。”
說完跟自己男朋友離開了。
林婉言從廚房裡出來,搖了搖頭。
“媽媽,我們走吧。”赫連尹走過去牽住媽媽的手,面容調皮親昵。
林婉言心中一動,小尹的手冷冷的,跟自己溫暖的手一點也不一樣,她笑了笑,握緊那隻冰冷的手,“走吧。”
車裡。
林婉言心事重重。
赫連尹握住她的手,溫聲提問,“媽媽,你在想什麼?”
她看出了林婉言眉宇間的憂愁,媽媽是個很善良溫和的女人,對兒女很好,對赫連家的每一個人也很好,她想,媽媽可能在想跟大姑的事情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大姑這男朋友有點問題。”林婉言知道赫連尹心智成熟,跟阿胤一樣,可以傾心交談,平時她有疑惑都會跟阿胤談心的,今天阿胤不在,林婉言就跟她說了。
“怎麼說?”赫連尹看著她,一副虔誠聆聽的樣子。
林婉言摸了摸她的頭,輕輕嘆氣,“一個男人若有志氣,就不應該做出這麼丟人的事情。小尹前幾天應該聽到了吧?大姑偷了公公那支龍舌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