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他抱著我穩穩地落在地上,白尾往後一甩,掃走一片追上來的活物。
我們停在一輛奔馳的保姆車前,他將我往車裡一塞,我癱在座椅上,蛇尾擠滿了整個空間。
他的尾巴收回,化成兩條修長的人腿。
坐進駕駛室,他透過後視鏡看向我,滿意地笑了笑:「果然沒開錯車,這車才能塞下你。」
我微微臉紅,有點不好意思,嘟囔著:「怎麼你就能變回腿,我就不能?」
他轉身看著我,捻起我的尾尖,嘴角噙著笑:「一般新人頭七天都不適應,過了這七天,你就能掌握你的能力了。」
他的指頭把玩著我的蛇尾,從尾尖傳來陣陣酥麻,這種不熟悉的奇妙感覺來自身體深處,我突然覺得有點燥熱難耐。
我剛想說什麼,他瞥了瞥車外,放下了我的尾巴,臉色一冷,說道:「扶穩點,我們要出發了。」
說著,車子就猛衝了出去。來不及反應,我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後傾倒,腦袋直直地撞在靠椅上。
「你慢點!我都撞到頭了!」我摸著頭,不滿地衝他喊道。
他從後視鏡裡對上我的視線,眼裡盡是玩味:「還慢點?你看看後面是什麼在追著我們。」
我忙撐著身子往車後看去。
滿地的蝰蟒扭動著極速遊行,排山倒海般襲來,所過之處,盡是蛇頭攢動。
好家伙,樹上長的,土裡埋的,地上跑的,草裡蹦的……怎麼全是這東西?
就差天上飛的了。
Advertisement
等會,天上飛的那是啥?
我定睛一看,對上一對嗜血的紅色眸子,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一個半人半鳥的男人飛在半空中。上半身還是人樣,下半身接上鳥尾,肩膀上長著一對巨大的棕褐色羽翅,幾乎遮住了半落的月。那雙翅膀輕輕扇動,激起一陣強風,吹得樹林沙沙作響。
「這又是什麼啊?」我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鷹人。」他答道。
「那這鷹人來幹嘛,不會也是來吃我的吧?」我的聲音都開始發抖。
「吃你,」他停了停,眼裡帶上冷意,接著說:「或者,吃我。」
我不敢相信:「不是吧,連你也打不過啊?」
他撇撇嘴:「你想想蛇的天敵是什麼?」
蛇的天敵……媽耶,就是鷹啊。
鷹將蛇抓到高空中,然後再松開爪子,讓自己的獵物墜下,摔死。
我不要摔死,我可能會先嚇死。
怎麼變成獸人,還逃不過食物鏈的制約啊,我崩潰地想。
「你有刀嗎?」我不甘心地問道。
他搖搖頭:「沒有,怎麼?你打算就拿把刀子防身啊?」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不是,我是打算如果萬一我被抓了,我先自己把自己捅死。我才不要被當成食物吃掉,要死我也得是死在自己手裡。」
他被我氣笑了,咬著牙說:「你放心,不會讓你出事。」
說著,他抬手往我身上丟來一粒糖果般的東西:「吃吧,吃了你就不怕了。」
我不疑有他,接過來就往嘴裡一扔。
「這是什麼,還挺甜的。」我回味著糖果的味道。
「安眠藥,睡吧。」他淡淡地說。
「什麼?咳咳咳,安眠藥,你咋不早說!這種情況下,你讓我睡覺,你想要我睡著去死啊!」我一口氣哽住,差點沒緩過來。
「你太吵了,影響我開車。」他沒在意,頭也沒回。
我氣極,扭過頭去,也不想理他。
車後一撥一撥的蛇的浪潮湧來,還被獸人追殺,我嘆了口氣。
倚在靠背上,我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慢慢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柔軟的被窩裡。
我掀開被子,看見還是黑色蛇尾,心下一沉。
不是夢……
我苦笑一聲,我該怎麼辦啊,現在這樣,連路都不會走。
「你醒了?」低啞的嗓音響起。
我抬眸看向聲音的主人,還是昨天那雙明亮的綠色眼眸。他坐在床邊的一張扶手椅裡,白色蛇尾半垂在地上,看起來很慵懶。
「這是哪?」我說,嗓子有些發緊。
他用蛇尾卷起一杯水,遞給我,說道:「這是我家。先將你帶到這,這裡比較安全。等你情況穩定了,我們再回去。」
我小心地避開那滑溜溜的蛇尾,忍住對它的心理恐懼,接過水,猛灌了一大口。一不小心嗆到,咳嗽了幾聲。
他的眼睛彎了彎,俯身過來,伸手輕拍我的背,那股蘭花的香氣將我環繞起來。
「謝謝,」我臉紅地道了謝,「你用的什麼沐浴露,身上挺香。」
他哽住,收回手,拉遠了我們的距離,低沉著嗓子說:「天生的。」
「蛇人天生有異香嗎?那我是什麼味道?」聞言,我好奇地問。
「你……」他眯著眼睛看我,綠眸泛著幽幽的光,更像一條蛇的模樣了。
我被盯得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見我表情僵硬起來,笑了笑,說:「我聞不到。隻有特殊情況下才會聞到。」
我感到疑惑,接著問:「什麼特殊情況?」
他沒回話,偏過頭去。
但我明顯看見他的耳尖漲紅了。
這是做嘛呀,我一頭霧水。
看他不想回我,我隻好轉換話題。
「昨天我們沒被追上?」
他點了點頭,臭屁地抬眸看我:「當然,我說了不會讓你出事的。」
我笑了笑。
「這裡是妖界和人界接壤的地方,很安全,你不用擔心,他們找不到這裡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環顧了四周,我所處的房間應該是他的臥室,裝潢很現代。黑白灰的主色系,很幹淨舒適。我在心裡嘀咕,性冷淡風倒還挺符合一條蛇的作風。
「你在想什麼?」那雙綠眸探究地望著我。
「沒,我就是在想你們住的還挺現代。」我吐了吐舌頭。
媽呀,我什麼時候有吐舌頭的習慣了,我真的是越來越像蛇了。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我要是說這是在一個山洞裡,你會信嗎?」
我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啊?好神奇。」
「真的,等我們可以出去了,我就帶你看看。」他很滿意我的反應,半眯起眼睛躺在扶椅裡。
「對了,我叫八月,你呢?」我也順勢癱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片刻後,他回道:「叫我九千吧。」
「九千?這個名字好特別。」我望著他的側顏,喃喃道。
「特別?確實,也可以算是特別。」他聽了我的話,挑了挑眉,周遭散發出一陣冷意,那股蘭花香氣再次湧來。
我不敢問了,閉上嘴乖乖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