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討厭地再次重新掙扎起來。
我很苦惱,他這樣亂動,我根本梳不成啊。
於是不由分說抱著他腦袋,又使勁吧唧幾口。
謝玉章身體一僵,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見他動作小了,我就繼續去摸他頭發。
然而沒多久他就又開始掙扎,我也隻好抱著他再親。
到最後,謝玉章的頭發亂成一團,頭上歪歪扭扭兩個團子,臉上全是湿漉漉的口水。
他當時瘦小,掙脫不過我,隻能紅透著臉憤憤地看向我。
我這人當時被寵壞了,自我得很,也看不懂他臉色。
還理直氣壯同他發脾氣:「都是你隨便動來動去地搗亂,我都沒辦法梳,你看頭發都被你搞壞了。」
謝玉章狠狠擦了把臉,起身就要走。
我對他很好奇,跟在他後面不停追問。
「妹妹,你要去哪裡?要不你先和我回家,我找人給你梳頭發行嗎?其實你的衣服也不好看,灰撲撲的,像男孩子穿的……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謝玉章看起來更生氣了。
09
我說了半天也有了脾氣,委屈著去找我娘。
Advertisement
於是很快地謝玉章就被送到姜府做我的玩伴,我也如願知曉了他的名字。
當然也知道了他不是妹妹,按照年齡,我甚至應該喊他一聲哥哥。
不過,作為姜家最受寵愛的大小姐,不會有人要求我對一個不得寵的庶子禮貌。
我覺得謝玉章應該是好看的女孩子,旁人就不會糾正我,於是對著謝玉章我都是姐姐妹妹阿玉亂叫一通。
雖然他從來不應就是了,後來的阿玉算是勉強接受。
謝玉章性子冷淡,隻愛在房間看書,對我來說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玩伴。
我給他穿裙子,他不肯。
我給他梳辮子,他也不肯。
翻花繩、做胭脂他也統統不感興趣,總之很有脾氣。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謝玉章未來會成為心狠手辣的首輔,動動手指就能把我咔嚓。
於是每天仗著身份在他底線邊緣來回蹦迪,他不樂意做什麼我偏偏要做,作妖得很。
最開始謝玉章臉上幾乎天天都是口水,他也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的麻木。
再後來我抱著他頭親過去的時候,他也隻會淡定而從容地擦掉,若無其事繼續做自己的事。
我不甘示弱,隻能重新換個法子去招惹他,軟的硬的、威逼利誘,什麼都用過。
後來做任務對林靖安死纏爛打的功夫,就是那個時候在謝玉章身上練出來的。
別看我現在卑微落魄慫得一批。
說出去誰敢信,如今炙手可熱的權臣謝首輔,小時候真的被人騎在脖子上為所欲為。
10
小時候那些事情,對我來說是榮譽勳章,能同後人吹噓一輩子。
但對於謝首輔本人來說,應當是妥妥的黑歷史。
他想把我宰了泄憤都正常。
然而我不知死活,雷區蹦迪這麼久,竟然還可以活得蠻滋潤。
婢女:不可思議。
系統:離譜,是不是這個世界哪裡壞掉了。
我也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謝玉章那睚眦必報的性子,絕對在琢磨著什麼大事,好讓我轟轟烈烈地離開人世,好好震懾一下別人。
我決定先靜觀其變。
謝玉章連著幾天都沒出現,我在謝府生活舒坦得不行,什麼陰謀詭計都懶得逃了。
他再來的時候是十天後了。
第一眼,我簡直沒敢認出來。
謝玉章身上換了一件淺色的寬袖,腰間是銀灰色束帶,頭發也束得寬松,一眼看去倒也像那些風流蘊藉的文人公子。
關鍵是,這個風格簡直是林靖安的標配。
難不成謝玉章要走「謙謙君子」的路線了。
我被自己的想象嚇得一抖。
謝玉章面Ṫṻₙ上還挺自然的,就是不正眼看我,將手裡的東西一把扔給我。
觸感偏軟又蠻硬,還溫熱,我好奇問道:「是什麼?」
謝玉章沒有理我。
好吧,幾年了也沒長記性,我怎麼就改不掉這碎叨叨的破習慣。
我揭開布袋,發現裡面是一個油紙包,淺淡的香氣透過包裝散入空氣中。
我吸了吸鼻子,驚喜道:「板慄雞,是五味樓的嗎?」
謝玉章冷哼一聲:「路上撿的。」
行叭,嘴硬能讓你獲得快樂也好。
其實我在謝府不缺吃喝,但是五味樓的板慄雞獨具特色,一陣時間不吃都想念得緊。
我興致勃勃地拆開袋子,正準備撕下一塊雞肉塞嘴裡,到嘴邊了卻停下了。
11
曾經,我聽林靖安說過一件事。
據說謝玉章某次審訊犯人,那人始終不肯認罪,謝玉章當時沒說什麼,晚上還溫和地讓人給他加了餐。
然後那人第二日就被毒死了。
…Ṭũ₄…手裡的雞肉瞬間就十分燙手了呢。
謝玉章蹙眉,不解地看過來。
我尷尬且小心翼翼地問:
「呃,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禮貌問問,這不是斷頭飯吧?」
謝玉章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面色變得十分難看。
「姜雲微,你真行。」
他咬牙切齒道:「是斷頭飯,忘情水降智粉催命丹都在裡面,吃或不吃你都活不了。」
嗚嗚我說了我就是禮貌問問,那我不是就一條命嘛,小心才能苟得萬年長。
謝玉章這張嘴,毒藥都沒他毒。
我戰戰兢兢,謹慎地吃了一小口。
謝玉章冷眼看著我,那眼神猶如實質,恨不得將我掐死在原地。
嘿,真香,我也活著!
我自知以小人之心奪大反派之腹,不敢多說一句話,怕謝玉章一氣之下真言出必行。
努力忽視掉旁邊死死盯著我的視線,安安分分吃我的肉。
心神舒坦時,謝玉章冷不丁道:「林靖安和姜雲柔下個月大婚。」
12
當時我正和一塊難啃的骨頭做鬥爭,姿態非常不雅,他一說話下意識朝他看去,懵著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啊這,幹飯時為啥談工作。
這時候難不成要我吐掉嘴裡的肉,開始演戲嗎?
謝玉章對自己的行為一無所知,仔細盯著我反應。
「想看嗎?ťú₁下個月我帶你去。」
我弱弱道:「我應該看嗎?」
「沒有應不應該,問你想不想。」
「……不、不想?」
謝玉章立刻嚴肅起來,追問:「為什麼不想,他們成親了你不接受嗎?你為什麼不去看?」
「額不不不,也許我想。」
謝玉章眼神變得犀利:「你想去看誰?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嗎?他娶姜雲柔這事已成定局,你看或不看都不會改變什麼。」
我默默吃了口肉:「……」
謝玉章,說真的,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幾年而已,你怎麼進化成這個樣子了。
原來那個會和我貼貼抱抱,陪我一起受罰的小少年跑哪去了。
13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系統欠兮兮地冒出來:「對啊,你說是為什麼呢,惡毒女配?」
惡毒隻是我的職業,請不要波及我本人,謝謝。
……好吧,審視了一下良心,在謝玉章的成長上,我可能是給他帶去了一絲絲陰影。
我曾經親口對謝玉章說過,他是我會一直保護的人。
後來我卻為了林靖安把他當死對頭瘋狂拉踩。
謝玉章這麼驕傲敏感一個人,不記恨我才奇怪。
14
救命,他好像真的有點奇怪。
那日和我說了林靖安要成婚的消息後,謝玉章就十分不對勁。
他每天都會穿上那身白衣來我院子裡轉轉。
沒有陰陽怪氣,沒有陰森森的威脅,反而不停地給我帶各種吃食。
咳,沒有毒的。
除此之外,大半夜他還突然把我拖到院子裡,我還以為他忍不住要我小命了。
結果隻是出來……看煙花?
噼裡啪啦的,我瞌睡全醒了。
我在冷風中抱著自己胳膊,偏頭看向謝玉章,想知道他這是哪門子的報復。
謝玉章看得很專注,側臉在昏暗光影下竟然顯得有些溫和。
平日總是幽深莫測的眸子裡,此刻映出滿空的星火光點,非常純粹的歡喜。
我有點怔住了。
15
謝玉章餘光瞥見我,那副神色瞬間收了回去。
又是那位難以捉摸的謝首輔了。
我訕訕收回了視線。
他卻冷不丁問道:「你在想什麼?」
送分題。
我毫不猶豫道:「在想好驚喜啊,謝大人真是好有情調!」
謝玉章意味不明地笑了,漫不經心問:「那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真是送命題。
我試探道:「想煙花真漂亮?」
他低頭理了理身上白衣,抬頭看來時非常溫和的樣子。
好耶~看樣子猜對了。
謝玉章微笑著看向我,緩緩開口。
「不,我在想,我是真的恨你。」
我:……
嗚,誰懂我此刻心情。
16
我是真的很困惑。
謝玉章究竟是怎麼做到有點正常,但是又很不正常的。
我之前做的那些事,真就讓他這麼分裂嗎?
17
我雖然是女孩,但七歲後並未待在家裡念私塾,而是央求母親送我到學堂,畢竟那裡人多熱鬧。
我的庶妹姜雲柔熱愛讀書,央求母親隨我一起去。
但她堅持要女扮男裝,佯作我的書童。
呃……我打量了一下她那張柔美清麗的臉,以及輕細軟糯的嗓音,並不是很理解。
姜家這條件,又不是不許你去,何必呢。
再退一步,你真的確定這樣的男裝別人看不出來嗎?
後來進了學堂,大半的公子哥圍著姜雲柔捏捏戳戳,驚喜道:「好秀氣的小書童,怎麼有這麼好看的男孩子?」
竟然還真的沒人看出來。
我:……
我有點懷疑這個世界。
姜雲柔在那和學子說笑,我覺得無趣,餘光瞥見謝玉章坐在學堂最角落裡看書。
我挪過去,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看到我有沒有很驚喜?」
謝玉章神色淡淡:「你同姜夫人央求時,我就在一旁聽著。」
好嘛,一起長大就是這點不好,連新鮮感都沒了。
我不開心,於是坐那裡搗亂,謝玉章翻開書看,我就用雙手蓋在書頁上。
他無奈地要挪開我的手。
我懶洋洋拉長調子:「嗯?」
謝玉章抬眼看我,果然沒有動了。
「重來一次,看到我驚喜不驚喜?」
僵持一會,謝玉章沒辦法,嘆了口氣:「驚喜。」
我喜笑顏開松開手:「這才對。」
無論如何,他總是會為我妥協的。
18
但在林靖安的事情上除外。
他們二人好似天生不合,謝玉章對林靖安的敵意從來都很明顯。
在我還不知道我是惡毒女配時,謝玉章就已經有了反派的苗ŧũₖ頭。
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學堂。
當țũₕ時我正和謝玉章鬧著玩,學堂裡忽然開始起哄,笑嘻嘻地喊我的名字。
我一回頭,了然。
林靖安站在門口,一身白衣窄袖,身姿挺拔,氣質溫潤,看著賞心悅目。
我被狐朋狗友推著站到他身邊。
一旁湊熱鬧的學子哄笑著推搡他:「靖安,不和未來小娘子打個招呼?」
「有這麼漂亮的小娘子陪著,靖安還讀得下去書嗎?」
厚臉皮如我,當時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餘光偷偷瞥了一眼他。
然後什麼害羞臉紅,瞬間就被潑醒了。
19
林靖安蹙著眉很抵觸的樣子,惱怒地瞪了那人一眼。
隨後冷淡地越過我,一聲招呼也沒打。
看熱鬧的聲音瞬間就小了許多。
學堂裡的人非富即貴,大多早熟聰慧,輕易就看出林靖安對婚事的態度。
好吧,我其實有點理解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