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大廳吃得了,還浪費五十塊錢的包廂費!」方星偉落座,跟杜鵬濤握了握手,兩人似乎已經很熟稔。
「這不是咱要說的事兒,旁人聽到不好嘛!」杜鵬濤笑笑。自從公婆來北京,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笑。
「您母親那個計劃徹底制定好了?」方星偉擦著手。
「嗯,她準備明天就動手。」杜鵬濤給我遞上紙巾。
「動手?幹啥?」我嚇了一跳。
這倆人怎麼好像有啥事兒瞞著我?
「大馨,你別害怕。我媽她是準備為了老杜家的香火,犧牲自己。」
「你媽那年紀……還打算再跟你爸生一個?她……早過了更年期了吧?」我一頭霧水。
「大馨,你真別害怕。我媽她是要自殺,然後……」
「自殺?又要跳樓?」
「不,她打算……激怒你,然後讓你跟她動手,到時她往後一躺……她那個年紀,但凡摔著一下後腦勺兒……」
「當場去世?然後誣陷我推的?」
「對。」
「不是……這老太太什麼腦回路啊?」
「這幾天,她一直在酒店的床上練怎麼往後倒呢!」
「這有點兒荒唐了吧?」我都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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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馨,你別著急,先聽老杜說完。」方星偉插言。不知什麼時候,他嘴裡的小杜已經變成了老杜。
「行吧。那要我怎麼辦?不論老太太怎麼激我,我就是不動手,對吧?」我攤攤手。
「大馨,你先聽我說。」杜鵬濤咽了下口水,「我媽明天晚上會約你吃飯,會跟你說,是她要賠禮道歉,吃完這頓飯她就帶著我爸回老家了。地方嘛,就是你爸的酒樓在五環那兒的分店。」
「什麼?她還要死在我爸的分店裡?這老太太什麼仇啊,我挖她祖墳了?」我幾乎要跳起來。
「在她眼裡,無後嘛,」方星偉拉了拉嘴角,「跟挖了她祖墳也差不多了!」
「你們倆到底要我怎麼配合?」
於是,兩人拉著我,頭碰頭耳語了一番。
聽完這倆的計劃,我不由得刮目相看。
「您二位到底是哪個小天才,想出這麼個計劃來的?」
「主要是方律師,鬼才啊!」杜鵬濤豎起大拇指。
…………
第二天中午,我果然接到了婆婆的電話。
「大馨啊,都是媽不好!媽糊塗,媽眼瞎!這麼好的媳婦兒,媽真不該瞎作啊!現在你爸腿也斷了,媽這心裡後悔啊!大馨,你放心,我明天就帶著你爸回老家去,再也不來北京給你們添堵了!大馨,媽給你賠罪好不好?今晚媽請你吃飯,你一定要來!」
婆婆這番話,跟杜鵬濤預計的簡直一個字都不差。我裝作哽咽感動:「媽,都是一家人。都是誤會……您放心,我一定準時到!」
…………
下午五點半,戴好他們給我特意準備的帽子,我跟方星偉準時來到了老爸的分店。
一桌人已經在等著我了。除了婆婆、杜鵬濤,還有杜家在北京的一個遠房親戚三表姑,論輩分是婆婆的平輩,老家那位四表姑的親姐姐。
見我帶了個男人來,三表姑頓時發難:「姐啊,怎麼咱家裡吃個飯,你這個媳婦就這麼大搖大擺帶個野男人來了?」
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杜鵬濤解釋道:「媽,這是我朋友小方,是個律師。他倆估計是門口碰到的。我請小方來,主要是想讓他給咱們好好調解一下,啥話都說開了好。」
「妹啊,你小聲點兒吧。我這媳婦可厲害著呢,這不,我都惹不起,老杜腿也斷了,我們老兩口兒啊,馬上就要被趕回老家了!」婆婆沒接茬兒,而是扭頭對三表姑輸出了一陣,語氣很哀怨。
「不是吧姐,您這也忒慘了點兒吧!」三表姑故作驚訝。
我像約好的那樣,看向杜鵬濤:「老公……」
杜鵬濤故意看了看他媽的臉色:「大馨啊,媽心裡有氣,你讓她說兩句又怎麼了,又不會掉塊肉。」
見兒子給她撐腰,婆婆頓時硬氣起來:「鵬濤啊,不是我說你,你這媳婦啊,就是欠敲打!城裡媳婦怎麼了?生不出兒子來,還在那兒佔著茅坑不拉屎!」
我噌地站了起來:「你罵誰呢?」
婆婆也站了起來:「就罵你了怎麼著?」
此時,杜鵬濤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接著電話,就走了出去。
婆婆一臉得意:「不要臉的東西,我說你兩句怎麼了?你還打量著你的事兒,我們不知道呢?告訴你,全村都傳遍了!你子宮沒了!這輩子你也生不了兒子了!我兒子還要你,那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你們老安家,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遇到我兒子這麼個大善人!且珍惜著吧,再……诶,你幹啥?你離我這麼近要幹啥?」
我看了一眼頭頂的攝像頭,然後離開座位,走到了婆婆身邊。
「你再說一遍?」我盯著她,一字一句。
「幹啥?你還想打人啊?」三表姑煽風點火道,「姐,甭跟她客氣,照臉上招呼!」
婆婆卻一把推開了我。
這是她原本的劇本——推我一把,我反推,她倒地。
不料她這一推,我立刻後仰倒地,後腦勺發出沉重的咣當一聲,然後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17
聽聲音,絕對摔得不輕。
其實我一點兒不疼,因為這帽子是特制的,裡面有個緩衝層,外面有塊鐵皮,所以倒地時聲音巨大。
一秒鍾後,方星偉就大喊了一聲:「血!出血了!」
帽子裡的假血漿袋破了!
婆婆圍過來一看,頓時沒了聲音。
兩百毫升血啊,效果絕對夠震撼!我也是昨晚在浴室排練過的,後面清理都花了一個多鍾頭!
就在這時,杜鵬濤奪門而入:「大馨,你怎麼了?」
他抱住我就是浮誇地一頓搖晃,如果不是強忍著,我都要笑場了。
「喂,120 嗎?……對,我們這兒有個人被打暈了,流了好多血……」方星偉打出電話。
我眯起眼睛,就見婆婆和三表姑互相攙扶著,抖成了篩子。
「你們幹了啥?」杜鵬濤突然放下我,衝到他們面前。
「是你媽!你媽推了你媳婦一把!給她推倒了,估計後腦勺磕著了!這……可跟我沒關系啊!」三表姑慌忙解釋。
「我……我就輕輕碰了她一下!妹啊……你可得給我作證啊……妹?」婆婆慌亂地四顧,三表姑卻早已腳底抹油,大家看過去時,隻留下她衝出門去的殘影。
「這房間有監控,大家都別著急。我已經報警了,救護車也在路上了。」方星偉的聲音很淡定,試了試我的鼻息,卻突然變色,「怎麼沒氣了?老杜,你快來看看?」
杜鵬濤撲到我身邊,也試了試鼻息,還拿手摸了摸脖子,都沒摸到頸動脈上:「老婆!老婆你別嚇我!」
我的餘光瞄著婆婆,此刻她面無血色地癱坐在地上,已經嚇傻了。
就在這時,120 的工作人員到了。
兩男一女。女的是方星偉的老婆,也是 120 的一名急救醫生。他們是調休時間,開著醫院報廢的 120 車輛來的,目的就是讓這場戲更真實。
女醫生大概檢查了一下:「已經沒有生命體徵了,直接出死亡報告吧!」
一個男醫生接口:「好的,死亡時間……」
「媽!您快跟我走!」杜鵬濤突然起身,一把拉過他媽,壓低了嗓音。
此時婆婆已經六神無主:「走?去哪兒?」
「跑啊!不跑等著被抓去坐牢啊?」杜鵬濤一溜煙,把他媽給拉跑了。
確定他們跑遠了以後,陳經理走進來:「行了,大馨,起來吧!大冬天的,地上多涼啊!」
我這才爬了起來。
陳經理搖搖頭:「你老公跟他媽打了個車跑了,之前那個什麼表姑,是一路小跑坐公交車溜的!什麼人呢,逃離命案現場也不舍得打個車!」
我對著所有人鞠了一躬:「謝謝大家!你們每個人都是我安馨的大恩人。是我安馨後半輩子能好好過日子的大恩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不好意思起來。
陳經理一嗓子:「得了,都洗手吧,換個包間,準備開席吧。」
ṭú₄…………
飯吃到一半,杜鵬濤打來電話,我開了免提:「送走了,坐的高鐵。」
「那你爸呢?」
「一氣兒送走了。老頭兒的腿就是骨裂,純屬拿捏我呢,一聽我媽殺了人,腿腳立馬利索了!」
「這事兒保險嗎?」陳經理還有點兒沒底氣。
「放心吧!」杜鵬濤沉聲道,「過兩天讓老方給他們發函,說安馨沒死,但是醫藥費得幾十萬,讓他們賠!」
「那他們能賠嗎?」方星偉的老婆吐吐舌頭。
「不能賠,就籤保證書,再也不來北京。」方星偉微笑。
拿捏了!
…………
一年過去了,又到了春節。
老爸和杜鵬濤在廚房裡忙碌,我跟鈺鈺在貼窗花。小貓過來搗亂,拿大尾巴掃鈺鈺的臉,逗得她咯咯直笑。
公婆那邊再也沒有作妖。
杜鵬濤跟他們徹底斷了聯系,隻是每月會打過去 1000 塊。
公婆親手籤下、按了手印的保證書,就收在我家的保險箱裡。
沒錯,經過了偷首飾事件,我也給家裡安了個保險箱,密碼隻有我自己知道。
杜鵬濤對此毫無意見,用他的原話說,就是他有前科,現在還在觀察期,他會好好表現,爭取早日結束觀察期。
窗外雪花飄飄,電視裡傳來春晚主持人熱情洋溢的聲音,我們家的宴席,菜也上齊了。
大家舉杯,騰騰熱氣中,共同慶祝又一個新年的到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