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夜飯,臨時來了兩個親戚,婆婆讓我和女兒去廚房吃,給他們騰位置。
我直接把桌上我帶去的硬菜,全部打包帶走!
澳龍、松茸、金華火腿……一桌熊孩子頓時都哭了……
01
天地良心,去婆婆家之前,我真是打算好好過個年的!
採買給七大姑八大姨的禮物,就花了兩萬多!
帶去的食材,都是我開海鮮酒樓的老爸精心準備的,好幾層冰袋包裝空運過去。我們進門,郵局的快遞員也同時上門,打開一看,冰都沒化!
也許就是我這份心意,讓婆婆覺得我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
我叫安馨,北京土著。在生下女兒鈺鈺之前,是個外企白領。
老公杜鵬濤是我大學的學長,也是我的初戀。他是個農村孩子,靠著助學貸款完成了學業,考上了公務員。
當年我爸媽是非常反對我嫁給他的,我媽甚至揚言要和我斷絕關系。
但是我意外懷孕了,加上杜鵬濤下跪懇求,我媽終於松口了。
遺憾的是,我媽沒能等到女兒鈺鈺出生,她出車禍走了。
因為要守孝三年,所以到現在,鈺鈺三歲了,我和杜鵬濤都還沒有辦過婚禮。
我們一直住在四環外我爸買的一套小復式房子裡,公婆則在農村老家跟他大哥一家一起生活。
也就是說,我跟公婆隻有在他們來北京旅遊的時候,短暫地見過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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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他們都是非常淳樸的農村人,特別是婆婆,吃面的時候會把湯喝得幹幹淨淨,邊喝還邊給鈺鈺講了「一箪食,一瓢飲」的典故。
所以,這次回杜鵬濤老家,我是有心好好表現一下的。
可是事實證明,婆婆永遠不可能變成親媽,我的善意在她眼裡,最後全都變成了軟弱可欺。
我們是年二十九那天晚上到的,第二天一早,婆婆就用一根布帶勒住額頭,皺著眉頭說她頭疼得很,年夜飯沒法兒指望她了。
然後在床上躺了一天。
杜鵬濤說她媽頭疼是老毛病了,準是過年備年貨累的。
我點點頭卻忍不住腹誹:房子一點沒打掃,門框上面的蜘蛛網都還在;過年的對聯和鞭炮還是杜鵬濤他哥去村口買的;就連我們昨晚睡覺蓋的被子,都是她拿出棉絮來,讓我們自己套的!至於年貨,就是些花生瓜子之類的東西,全裝在麻袋裡,都沒打開!
敢情他媽就是把這幾隻加起來都不到三十斤的麻袋背回來的時候,累的!
不過這話我沒有說出來,畢竟過節嘛,我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低調為好。
早飯和午飯是我的嫂子焦霞做的,早上清湯面配鹹蛋,中午臊子面配鹹菜。
焦霞是個剛出二胎月子的寶媽,做飯的時候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就往下流,她剛滿月的兒子就一個人在炕上哭。而她的老公、杜鵬濤的大哥杜鵬輝,以及我的公公杜長喜,一整天都不見人影,隻有開飯的時候,才會神奇地準時出現在餐桌前。
不過鈺鈺倒很開心,覺得大鍋飯很新奇好吃,比平時吃得多了。焦霞八歲的大女兒玲玲領著她滿院子瘋跑,兩個孩子的笑聲就沒斷。
說實話,這一切讓我挺不爽的,好在杜鵬濤是個二十四孝好老公。他見我臉色不好,包攬了年夜飯除了煎炸炒烹之外的所有準備工作。
嫂子焦霞也來來回回,在一旁打了不少下手。
饒是如此,做出雙份十菜一湯的年夜飯來,也讓我著實累得夠嗆,出了一身的汗。
晚上七點,準時開席。
來吃飯的親戚,加上我們一家三口和公婆,一共 21 個人,所以坐了兩桌。
我們這桌,加上我和鈺鈺一共 11 個人。大圓桌擠得滿滿當當。
公公杜長喜舉起酒杯,正要說話,院子裡一陣響動,闖進來一男一女。
都是五十多歲的年紀,黑瘦。
他們對公婆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杜鵬濤湊在我耳邊翻譯:「這是四表姑和四表姑父,專門來看你的!」
聽了這話,我趕緊站起來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讓鈺鈺也叫人。
鈺鈺很乖巧,奶聲奶氣跟他們打了招呼。
可這兩人卻像沒聽見我和鈺鈺說話一樣,隻是站在那裡,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然後又打量我女兒。
四表姑換了帶方言口音的普通話問我婆婆:「咋生了個丫頭,不說是小子嗎?」
婆婆這時已經取下了頭上的布條,但勒痕還在。她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說:「他們就準備生老二了,這回準能生小子!」
這分明就是嫌棄我和鈺鈺!而且,還騙親戚說我生的是兒子!
杜鵬濤的手,在桌下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神裡有懇求。
早就知道他們老家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想了想,大過年的,我沒有必要為了這個可能一輩子就見一次的親戚發火。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忍住。
這時,婆婆已經站了起來,裡裡外外找了一圈凳子。
杜鵬濤起身說:「媽,我去隔壁借兩個凳子吧!」
婆婆卻一把拉住了他:「這個時辰去借東西,對鄰居不好,咱不能幹這樣的事。」說完,她打量了我一眼,突然走過來一把抱起鈺鈺,塞在了我懷裡。
我有些蒙了——難道是讓我抱著鈺鈺吃飯?可是這也隻騰出了一個凳子來啊!
不想婆婆的下一句話,幾乎讓我瞬間背過氣去。她說:「大馨,我給你們撥點菜,你帶著鈺鈺去廚房吃吧。」
我不敢置信地反問:「媽,您說什麼?!」
婆婆此時已經端起了鈺鈺面前的碗,胡亂給她裝了幾筷子菜:「讓你和鈺鈺給表姑一家騰個椅子!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兒呢?還得長輩開口!」
杜鵬濤連忙說:「媽,我帶鈺鈺去廚房吃!大馨,你坐下好好吃。」
我瞪大眼睛問他:「為什麼我的鈺鈺要去廚房吃飯?!」
杜鵬濤正要說話,四表姑陰陽怪氣道:「鵬輝,你這媳婦不行啊,眼裡怎麼一點沒有長輩?」
杜鵬濤漲紅了臉,再次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我。
我瞪了四表姑一眼,又問了一遍杜鵬濤:「為什麼我的鈺鈺要去廚房吃飯?!」
杜鵬濤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沒有沒有!媽是讓我帶鈺鈺去廚房吃,這不是家裡地方小,擠嘛!」
鈺鈺此時也察覺到了氣氛有異,她緊緊趴在了我懷裡。
我的火氣噌噌上漲。
此時整個房間鴉雀無聲,隻有電視裡傳出遙遠的歡聲笑語來。
所有人都看著我。桌上那些我還沒有把身份和面孔完全對上號的親戚們,都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四表姑再次開口:「鵬濤啊,聽說你娶了這城裡媳婦,我和你姑父可是走了十多裡山路,專門來吃團圓飯的。看來,你是真的降不住你這城裡媳婦啊!」
一直沒說話的公公杜長喜此時開口道:「安馨啊,你是不是嫌棄咱們家的條件啊?地方小,給長輩讓個位置,那是應該的,你別不懂事了,快把孩子抱走,菜都要涼了!」
此時,嫂子焦霞怯怯地開口道:「弟妹做這一大桌菜辛苦得很,讓她好好吃吧,我帶玲玲去廚房吃。」
不料四表姑一步搶上前來,拉住了她:「小霞,你好好坐著!你是生了兒子的人,是咱們杜家的大功臣,你上桌吃飯,那是天經地義!」說完,挑釁地看向我。
我再次看向杜鵬濤,他滿臉通紅,看向我的眼神裡,全是卑微和懇求。
求我息事寧人,帶鈺鈺去廚房吃飯。
我又看了看桌上的那滿滿一大桌菜。
澳龍,我爸四點去海鮮市場挑的,三隻,我做了大的兩隻。
黃油松茸,5A 級松茸,每一口都是一克黃金的價格。
九兩的大閘蟹、五年的金華火腿、一頭的黑金鮑……
再看看婆婆給鈺鈺夾的菜——清炒菜心、燉魚裡面的豆腐、炒雞裡面的土豆……
我的火氣再也按捺不住。我盯著杜鵬濤:「你真打算讓我的鈺鈺去廚房吃年夜飯?!」
杜鵬濤嗫嚅著低下了頭,不敢跟我對視。
眼看他指望不上,一桌人都更安靜了。隻有四表姑走到我面前,伸出手點了點我的胳膊:「嫁到我們杜家,你就得守杜家的規矩!趕緊把你的賠錢貨領走,別在這兒影響長輩吃飯!」
我氣極反笑:「您說得真對。不過呢,這桌上的菜啊,都是我爸怕我們鈺鈺吃不慣這裡的飯菜,專門從北京給她帶來的,您既然要趕她去廚房吃飯,那這菜我也得帶走!」
說完,我把鈺鈺塞在杜鵬濤懷裡,端起裝龍蝦的大盤子,轉身就往廚房走。
02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端走龍蝦後,又端走松茸。
然後是大閘蟹、火腿……
等我要端走那盤五花肉燉黑金鮑的時候,桌上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突然拽住盤子大哭起來:「她把我沒吃過的好吃的都端走了!我要吃大鮑魚!」
這一哭,桌上另外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也對我抹起了眼淚:「嬸嬸,等鈺鈺妹妹吃完螃蟹肉,能不能把螃蟹鉗子送一隻給我?」
眼看畫風要變,公公杜長喜終於站起身一拍桌子:「安馨!你爸就是這麼教你的嗎?!你還有沒有一點教養?!」
我把盤子從小男孩手裡奪回來,衝他笑笑:「我爸隻教過我,教養是跟有教養的人講的。」
杜鵬濤抱著鈺鈺,傻傻地望著我,嘴巴半張著。
此時,婆婆臉色鐵青地也站了起來,但她還試圖打圓場:「大馨,你鬧夠了沒有?趕緊把菜端回來,你要不願意去廚房吃,咱就擠擠吧。」
我饒有興味地望著她:「怎麼擠?」
婆婆以為我服軟了,忙對著四表姑夫婦解釋道:「大馨是獨生女,家裡寵壞了,沒規沒矩的,他姑、他姑父,你們多擔待啊!」
四表姑衝我翻了個白眼,順勢被婆婆拉著坐在了我的座位上,而四表姑父不待婆婆招呼他,忙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屬於鈺鈺的座位上。
此時另一桌也傳來嘀咕聲:「瞎折騰,好好的菜都放涼了!」
「就是,真不知道這城裡媳婦有啥好的,眼睛都長到天靈蓋兒上了,眼裡一點長輩沒有!讓這麼多人瞅著她發脾氣!」
「可顯著她了!就生個丫頭片子,也敢這麼鬧!」
…………
杜鵬濤這時站了起來,要接我手裡的盤子:「老婆,你坐我這兒抱著鈺鈺吃。」
他居然也以為我服軟了?!
我躲過了他的手,看著婆婆,一字一句道:「你們眼前這一大桌子菜,都是我這個沒規沒矩的、家裡寵壞了的媳婦忙活了一整個下午做出來的!」
此言一出,桌上一個不知是姑還是嬸的半老女人衝著婆婆脫口而出:「三嫂,你不說菜都是你做的嗎?我這還尋思呢,你啥時候會做這些個稀罕海物了!」
婆婆的臉半青半白,低聲道:「一起做的,大馨她給我打了點下手。」
當著我面撒謊,還面不改色?
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都不認識婆婆,對她的印象完全來自杜鵬濤的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