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漸漸低了下去,跟著她一起停下腳步的奈奈子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也回過了頭。
一輛警車停在了馬路邊,車上走下來了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正朝著她們這邊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奈奈子不認識的警官,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面容古板肅然,身材健壯高大,像是一堵厚實的牆,他帶著幾個部下停在了奈奈子和三輪的面前,幾名警員的神色是如出一轍的嚴肅。
男人揮了一下手,邊上立刻就有兩名警員上前,想要將拉著手的奈奈子和三輪分開。
“幹、幹什麼!”三輪下意識地躲開了警員伸過來的手,更抓緊了奈奈子的手,把奈奈子擋在了身後。
她在偵探社打過零工,也不是沒有見過警察,但是這幾個突然出現的警察看起顯然不是友好的態度,和一臉頭疼地來偵探社下委託尋求幫助的箕浦警官他們一點也不一樣。
“橫濱警察本部,特別搜查課川邊飛鳥。”
為首的警官拿出了自己的警察證,語氣冷然,面容堅硬得像是無法摧毀的鋼鐵。
“武裝偵探社涉嫌謀害多名政府官員、竊取政府機密、包庇殺人要犯、勾結黑手黨等多項罪名,目前已被通緝。接警視廳指示,偵探社相關人員全數扣押。江戶川奈奈子,作為主犯江戶川亂步養女,有涉案可能,依照指示,暫處拘留。阻礙執行者一律以妨礙公務罪論處。”
“——視情況,有威脅者,可當場擊斃。”
他低頭看著奈奈子和三輪,居高臨下,冰冷的眼神像是在俯視著螞蟻,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們直接踩死。
三輪一下子呆在了原地:“……诶?”
【他在說什麼?】
三輪一時間沒能理解男人說出的話,好像聽懂了,又好像一句話也沒能明白。
被三輪擋在了身後,奈奈子仰著腦袋,漆黑的眼睛毫無光亮,轉也不轉地對上了男人的視線,好像是被嚇呆了,但臉上卻又一點表情也沒有,連半分害怕的情緒也看不出來。
【……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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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沒能理解眼前的男人在鬼扯什麼東西,什麼“謀殺”、“竊密”、“拘留”、“擊斃”的,她有點想打電話報警,或者打電話給青木警官——這是什麼新型的誘拐詐騙嗎?
她記得有一條罪是叫做“假冒軍人招搖撞騙”——好像是叫這個罪名,不知道日本是不是也有,但總之還是要先跑走,她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別的報警器,身上除了手機就隻有一個定位器,直接拿手機打電話肯定是不行的。
奈奈子下意識地把三輪的手抓緊了一點,想要找機會跑走,但是在低頭的時候,她的視線掃過了男人的腰間。
——那裡別著一把槍。
是和安井警官以前配的是同樣型號的槍,奈奈子見過很多次,所以也認得,是她少數認識的幾種型號的槍之一。
奈奈子頓時不動了。
【……警察……假的嗎……還是真的警察?】
奈奈子也有點搞不清楚了,她覺得這個警官說的是假話,但是他們看起來好像又是真的警察……但是他說的明顯是假話。她隻是出來了一個下午而已,偵探社怎麼會又謀殺又被通緝的,而且還連她這樣的小孩子都要被抓起來。
“帶走。”那個叫做川邊飛鳥的警官冷冷地說道。
原本退開了一些的警員再次上前,想要將奈奈子和三輪分開,其中一個警員拿出了手銬,伸手就要來抓奈奈子的肩膀,邊上的三輪也已經被另一個警員拽住了手臂強行扯開。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拽住了三輪的那個警察忽然松開了手,整個人晃了晃,然後向後倒去。
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強烈撞擊聲,接二連三幾乎是同時響起,在其他警員還沒能反應過來究竟是什麼襲擊了同伴的時候,高速旋轉的網球小球就已經狠狠地撞在了他們的腦袋上,劇烈的疼痛感和眩暈席卷了他們的大腦,讓他們連站立都一時不穩。
名為川邊飛鳥的警官是第二個被球擊中的,他才剛從腰間抽出了槍,但還沒拉開保險,就感覺到後頭勺一痛,仿佛被人從身後死命敲了一記悶棍,讓他一個踉跄,險些連手裡的槍都沒能拿住,但猛烈的撞擊讓他短暫地失去了平衡感,也無法瞄準扣下扳機,他舉起手,試圖將槍口對準襲擊的來向,卻找不到正確的方位。
“跑——!!”
馬路對面的綠化帶後,在樹木的掩映之間,傳來了越前喊話的聲音,三輪當機立斷,拉著奈奈子轉身就要跑。
但是她們甚至沒能跑出去幾米。
馬路上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不過寥寥幾息,就有好幾輛警車呼嘯而來,車頂紅色的警燈旋轉著,刺目的紅光將地面也照成了晦暗的紅色。
警車將她們四面包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天人五衰原著的前期劇情如下】
(1)“天人五衰”以殘忍手段先後殺害四名官員,對應著“五衰”中的“四衰”,偵探社接政府委託,調查事件,阻止“第五衰”發生。
(2)亂步從蟲太郎處得到情報,不願接下這個委託,知道這個委託會讓偵探社“覆滅”,因此和社長起了衝突。最後亂步獨自去調查“偵探社覆滅”的真相,其他人去調查天人五衰事件。
(3)五衰之一的果戈裡假冒鬥南司法官的秘書,為他提供偵探社的罪證。如與謝野軍醫時期涉嫌殺害傷員,鏡花35人斬,社長大戰時期暗殺主戰派官員(鬥南司法官的父親就是被殺的官員之一),以及太宰一堆黑料等等。
(4)鬥南司法官召集同樣不喜偵探社的官員開密會,密謀將偵探社的罪行昭告天下。
(5)果戈裡展露真面目,挾持了參會官員,並向偵探社發出視頻,宣稱“半個小時後(晚上六點)我會殺了這些官員”、“隻允許偵探社營救”、“來了軍警之類的人我就直接宰了官員”。西格瑪刺傷種田長官,利用異能得知【書頁】保管地。
(6)在即將六點的時候,果戈裡提前腰斬了除了鬥南以外的其他官員,並給了鬥南聯系外界的機會,讓鬥南“有本事就說出犯人是誰”,同時讓同伙的小嘍啰摘下頭套。亂步找到了種田長官,得知了【書頁】的事情。
(7)六點整,【書頁】啟動,現實被改寫,殺人的(天人五衰)變成了偵探社,本來是前去營救的偵探社被瞬間調換到了殺人現場,摘下了頭套,頭套下露出的是偵探社的臉。果戈裡腰斬自己,假死。鬥南長官大喊“犯人是偵探社”、“他們殺害了我的秘書(指果戈裡)”(因為被書頁改寫了現實,相應記憶也被改寫)
(8)偵探社開始分散逃亡,獵犬出場追捕偵探社。敦和鏡花帶著盟友露西,在安吾的幫助下登上天空賭場,尋找天人五衰的成員西格瑪,打算從西格瑪處弄到【書頁】的下落這一情報。
第173章
星期一,凌晨01:32,橫濱警察本部。
已經是深夜時分,萬籟俱寂,但橫濱警察本部內卻仍是燈火通明,穿著警服的警員來來往往,電話鈴接二連三地響起,堆積如山的文件像是雪花般散落得滿桌都是,嘈雜的人聲紛亂地在辦公室內響起,和窗外寂靜無聲的漆黑夜幕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川邊警官!”鞋跟敲擊在瓷磚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長發利落盤起的青木警官沒有理會擋在路中間的警員,徑直邁步走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在距離對方一米的位置穩穩地急停而下。
“喔,是青木警官啊。”樣貌嚴厲冷酷的川邊飛鳥抬了抬眼皮,放下了手裡剛從部下那拿到的有關於偵探社餘黨行蹤的情報,開口的語氣冷漠,“調查組有進展了嗎。”
川邊飛鳥在橫濱警察本部的職位比青木略高了一級,換言之,他算是青木警官的上司,無論是權力、資歷、還是背後倚靠的政治人脈,都比青木警官要強上一截。
自從安井警官被調去警視廳後,接替了他在橫濱警察本部職位的人,就是川邊飛鳥,對他的任命書和對安井警官的調任書是同時從警視廳發來的。
“一組和三組的警力已經全數出動了,也已經和異能特務科、軍警方面進行了對接。”青木警部面色冷然地答道,語氣裡半分沒有面對上司時應有的恭敬,“相比起那個,川邊警官,聽說你帶隊將偵探社一系的相關人員全都拘留了,不管是在職社員的親屬,還是已經離職的社員,最輕也是監視居住。”
“這是東京那邊警視廳發來的命令。”川邊飛鳥不鹹不淡地回應她,四兩撥千斤地把青木略帶質問的話語推了回去,“武裝偵探社是危害國家、威脅社會安全的恐怖分子,已經有多名高官命喪他們手中,甚至不乏中央的官員,在這種時候,多一分泛濫的寬容心,都是在用受害者的命在下注。”
青木警官的聲線因為怒意被壓低了幾分:“就算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川邊飛鳥隻是冷漠地睨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說道:“我所做出的所有行動全都符合規定和指令。按照特安法,面對這種特級罪犯,未成年相關人士必要時也可以進行拘留問話,二十四小時內訊問時長不得超過八個小時,到現在為止,還有一個小時才到‘8小時’的界限。”
——這是能夠這樣計算的嗎?!
青木警官強忍住了拽他衣領的衝動,讓自己的保持住了冷靜。
確實,規定是這麼規定的,看起來是有在“保護被詢問者的利益”,但是實際操作中,有的是漏洞可以鑽,就好像是現在這樣,在凌晨這種時候還輪番換人進行不間斷的詢問,不給被詢問者喘息的時間,讓被詢問者長時間處在高度緊繃的狀態下,用這樣的手段,對待一個小孩子,不出一個晚上怕是就會精神崩潰了。
“江戶川奈奈子——”川邊飛鳥突然提到了此時正在接受訊問的這個“孩子”的名字,“她是偵探社重要主犯江戶川亂步的養女,根據情報,偵探社的情報系統和電子加密檔案等數據文件,實際上仍由名義上已經離職的社員田山花袋在管理。田山花袋有著極高的可能性協助了偵探社的一系列犯罪行為,而偵探社和他來往最密切的相關人士,除了仍在逃竄中的國木田獨步以外,就是江戶川奈奈子。我有理由懷疑她在知情、或是不知情的情況下,曾經協助過雙方傳遞犯罪證物。”
“她才十四歲,也不是異能者。”青木警部同樣冷聲道,“除了你的‘懷疑’、‘推測’以外,川邊警官你並沒有任何切實的——哪怕隻是間接的證據,能夠懷疑她有可能參與了偵探社的行動。”
“存在能夠讓人‘懷疑’的地方,這還不夠嗎。”川邊飛鳥不為所動,“青木警官,作為警察,讓感情勝過理智進行判斷,這可是徹頭徹尾的失職。即使你和偵探社交好,但在偵探社的罪行已經昭然天下的現在,你應該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因為對方是個孩子就心慈手軟嗎。真是可笑,女人就是如此,容易感情用事,如果你真的母愛泛濫的話,不如趁早辭職回去結婚,有的是人能夠接替你現在的位置。”
川邊飛鳥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青木警官的嘲諷。
“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就不可能協助犯罪?你是忘記了天空樹的‘兒童炸彈’事件了嗎,還是說古田堡事件裡,未成年兄妹毒殺18口人的事情不夠讓你印象深刻?橫濱第二綜合醫院的縱火致使9人死亡的事件,犯人也才隻是個八歲的兒童而已。因為對方是個小孩於是就輕易放過,你難道是剛入職的菜鳥嗎,青木警官。”
青木警官垂下了眼眸,她深呼吸了一口,胸口緩慢地起伏,就在川邊警官以為她是無話可說了的時候,青木警官卻又忽然語氣平靜地開口說道:
“兒童炸彈事件,古田堡事件,第二綜合醫院縱火事件……當初可全都是在江戶川亂步的協助下,我們最終才成功破獲了的。”
她的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川邊飛鳥的臉上,話不投機的兩人誰也沒能說服誰,辦公室裡的氣氛冷凝,幾個警員都不敢有所動作。
最終,川邊飛鳥的手機響了起來,打破了這片死寂,他冷嗤了一聲,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出去接電話了。
先前沒能跟上青木警官的一個小警員,這會兒才敢上前來,站到了她的邊上:“……青木警官。”
“……”青木警官闔了闔眼,她輕輕按了按太陽穴,然後呼出了一口濁氣,“沒事。”
都已經八年過去了,當初在命案現場,她第一次見到奈奈子的時候,奈奈子還是個極其瘦小的、連話都不太會說的孩子,她自己也還是個二十來歲、年輕氣盛的警官,隻是因為在警校時搭上了一些人脈,自己也確實有些天賦,才一路順利地升到了那個位置,還被旁人稱贊為“前途無量的警界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