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袋:“……噢。”
可惡,失策了,怪他沒有事先查過奈奈子最近的考試成績。
“還有五個。”奈奈子再一次催促他,並不是催促的語氣,但就如同清早持之以恆地保持同一個頻率不斷響起的鬧鍾一樣,讓花袋的神經都“咻”的一下緊繃了起來,“做完了,我就回去吃飯了。”
又毫無形象地癱了一會兒,花袋最終還是認命地又做了三個仰臥起坐,之後再次休息了五分鍾,才終於把最後的兩個也做完了。
被奈奈子盯著鍛煉了這麼多年,雖然說他的體力依然並沒有什麼增長,但是至少他還是知道的,不管怎麼和奈奈子撒潑打滾都是沒有用的,奈奈子隻會安安靜靜地盯著他沒個大人樣地在屋裡滾過來滾過去,等他滾到沒力氣,然後對他進行持之以恆的復讀攻擊。
真可謂是童話故事裡的後媽級別的“鐵石心腸”——如果奈奈子沒有隔三差五就帶著點心水果來投喂他的話,花袋覺得自己多半是會堅定地這麼認為的。
家裡蹲幾年,花袋沒有胖起來,全靠著奈奈子堅持來監督他鍛煉,但同樣的,花袋沒能成功減肥,也全靠著奈奈子總給他帶吃的來。
“唉……”終於完成了今日份的運動量,花袋滾回了芳子溫暖的“懷抱”裡,隨手抄起了一塊奈奈子帶來的油炸點心,就開始吭哧吭哧地啃了起來,繼續看著電腦的屏幕開始摸摸索索挪鼠標敲鍵盤。
——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奈奈子在邊上,他的異能就總是死機,隻能自己手動幹活,可能這就和“監考老師站在了自己的身邊就寫不出題”是差不多的原理吧。
雖然奈奈子不是“監考老師”,也不會監督他工作,但是總被奈奈子盯著鍛煉的花袋,隻覺得奈奈子比“監考老師”還要讓人心裡發慌。
奈奈子也起身跑去牆角拿她的書包,準備回偵探社吃晚飯去了。
“咦?”
在奈奈子站在玄關穿鞋的時候,屋裡的花袋突然語氣疑惑地嘀咕了起來。
“這個入侵的痕跡……是什麼時候,我之前竟然完全沒有發現……被打開過的文件……八年前的委託記錄檔案?……”
奈奈子穿好了鞋,又回頭看了屋裡一眼,花袋好像很忙碌的樣子,她也就自己背著書包出門回偵探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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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飯是牛肉烏冬面。
牛肉是賢治早上剛宰的新鮮牛肉,面條是是用前些日子賢治老家叔叔給他寄來的小麥粉揉的,青菜是從天臺的菜棚裡現摘的,絕對純天然的一碗新鮮烏冬面。
果戈裡不知道又跑哪裡去了,沒有回來吃晚飯,奈奈子吸溜完了一大碗的面條後,隻好自己老老實實地去洗了碗筷。平時她都是和果戈裡猜拳,誰輸了誰洗,連帶著亂步的那一份碗筷一起。她的運氣好一點,大部分時候都不用洗碗,但是果戈裡不在的時候,她就得洗自己的碗筷,亂步的碗筷有國木田洗。
國木田是不會幫她洗碗的,畢竟她現在已經不是個夠不到洗碗池的小蘿卜頭了,鍋碗瓢盆裡,“鍋”和“瓢盆”輪不到她來操心,但是自己的飯碗還是得自己洗的。
——所以為什麼亂步就能讓別人給他洗碗呢?
要自己洗碗的奈奈子一邊倒著洗潔精,一邊神色嚴肅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換做是她,她也不會放心自己的笨蛋爸爸去洗碗的,即使家裡的碗全都換成不鏽鋼的也不行,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亂步會不會直接往洗碗池裡倒半瓶洗潔精然後開始吹泡泡玩。
奈奈子洗完了碗,把洗碗池讓給了排隊等著刷碗的賢治,擦幹了手就回去了偵探社的辦公區裡,國木田正在和與謝野說著果戈裡又在外面“浪得不著家”、“沒回來吃飯也不知道要打個電話”、“青春的小鬼真不聽話”——諸如此類十分像是更年期的操心老媽子的話題。
靠譜的大人們在因為“不聽話的小孩”而頭疼,討論著應該要“曉之以理”還是“動之以物理”,但是作為“真正的監護人”的亂步,卻還半點沒在意地正趴在桌子上玩著他的彈珠。
雖然說對奈奈子外出管得稍微有一點嚴,周末出去玩都要和他說好幾點會回家,但是對於果戈裡,奈奈子覺得亂步好像是基本不太管的,就差直接在臉上寫個“愛回回、不回就去睡大街”了。
奈奈子是這麼想的,等到晚上偵探社下班,她跟著亂步一起回家之後,果戈裡也還沒回來,睡覺前的時候,亂步也的確是這麼說的。
“奈奈子,喝完牛奶去把門鎖了。”
坐在沙發上,穿著睡衣的亂步噼裡啪啦地按著手裡的遊戲機,頭也沒抬地對坐在地毯上喝著牛奶看電視的奈奈子說道。
奈奈子小口地喝著牛奶,轉過了腦袋,黑色的圓眼睛看向了亂步,轉也不轉,維持著喝牛奶的姿勢說道:“……果果裡還沒回來。”
“不管他了,讓他今晚去睡大街。”亂步很隨便地說道,像是完全沒經過腦子就敷衍地回答了。
奈奈子“噢”了一聲,但還是先給果戈裡打了一個電話,但是沒有打通,響了好久也沒人接,奈奈子堅持不懈地打了三個電話,都沒有得到回復,於是她隻好給果戈裡發了一條消息。
【to果戈裡:要鎖門睡覺了,爸爸讓你去睡大街】
發完了消息,奈奈子拿著喝完了牛奶的空杯子,跑去把防盜門給鎖好了。
睡大街是不至於睡大街的,大不了也就是去偵探社睡醫務室的病床,相比之下還是鎖好門更重要,免得半夜有小偷進來。她和亂步一個比一個不能打,還是安全最要緊。
第二天是周六,奈奈子不用去上學,她拖著哈欠連天的亂步來了偵探社上班。即使是周末,國木田也一早就坐在了辦公位上,對著電腦屏幕一頓噼裡啪啦地敲鍵盤,盡職盡責地完成著他今日份的預定工作。
奈奈子環顧了一圈辦公區,又跑去醫務室看了看,但很快就出來了。與謝野還沒來,醫務室裡連燈都沒開,烏漆嘛黑的,一個人都沒有。
【果果裡沒有在。】
奈奈子撓了撓腦袋,不知道果戈裡是跑哪裡去了。
她在空置的辦公椅上坐下,掏出手機,又試著給果戈裡打電話,電話依然沒接通,昨天的消息也沒有被回復,手機自帶的短信沒有“已讀”顯示,奈奈子也不知道果戈裡有沒有看到她發的短信。
但是不管怎麼樣,夜不歸宿肯定是不對的。
亂步不關心這個,會教訓果戈裡的國木田和與謝野也不會知道果戈裡昨晚到底有沒有回家睡覺,奈奈子想了一下,決定假裝沒想起來這件事,國木田和與謝野不問她的話,她還是不出賣果戈裡了。
萬一果戈裡這麼大了與謝野還要打他屁股怎麼辦。
萬一果戈裡被打屁股之後覺得丟臉就離家出走怎麼辦。
大人覺得青春期的小孩都是很難搞的,奈奈子也覺得很難搞,雖然果戈裡除了偶爾有些中二發言以外,暫時並沒有什麼明顯的“難搞”症狀,但是奈奈子也覺得自己得要提前照顧一下果戈裡那薛定谔的“青春期男生敏感的自尊心”。
在害怕“國木田或者與謝野突然問到果戈裡”的擔心中,奈奈子提心吊膽地度過了一天。
晚飯的時候果戈裡還沒回來、於是國木田又皺起了眉毛,但是他才剛起了個頭,一句“果戈裡又去哪了”還沒問完,注意力就被試圖用面條上吊的太宰給帶走了,之後直到下班他都沒來得及再想起這回事,忙於收拾花式自殺的太宰,眼看著自殺隨時都有可能演變成他殺。
晚上臨睡覺的時候,果戈裡還是沒回來。
“奈奈子,去鎖門。”刷著牙的亂步從衛生間裡探出了頭,對著客廳裡坐在沙發上的奈奈子說道。
奈奈子還在擺弄著她的手機,她又給果戈裡打了電話,但是依然沒有打通,而且提示音已經從“暫時無人接聽”變成了“已關機”,也不知道是手機沒電了,還是果戈裡自己把手機給關機了。
“果果裡還沒回來。”奈奈子依然像是昨天晚上一樣,幹巴巴地回答了亂步,亂步也給了奈奈子和昨天晚上一樣的回答。
“不回來就不管他了,讓他去睡大街!”
但是奈奈子這一次沒有像昨天晚上一樣,聽話地跑去鎖門。她坐在沙發上,閉著嘴巴一句話也沒有說,垂著腦袋想了一會兒。
她想起來,好像好久之前,小學的時候,那個時候還住在偵探社的單人小公寓宿舍裡,有一天晚上,她半夜起床喝水,發現果戈裡不見了,於是她就跑去把亂步叫起來了,但是亂步那個時候也說“不用管他”,好像還說了別的什麼,不過她記不太清楚了,她能想起來的隻有這一句話。
奈奈子黑漆漆的眼睛裡,突然多出了一絲懷疑,她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自己以前都沒有發現的事情,雖然她還不是很確信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對的,畢竟也可能單純的隻是因為她的笨蛋爸爸的不靠譜水平,比她以為的還要高那麼一點點。
“爸爸。”奈奈子抬起了腦袋,對衛生間叫了一聲。
“唔——?”衛生間裡傳來了亂步含糊不清的回答聲,想必是牙還沒刷完。
奈奈子想了一下,還是站起來,趿拉著拖鞋走到了衛生間門口,躲在門框後探頭看裡面還在刷牙的亂步,透過鏡子能看見亂步神色懶散的臉。
“爸爸,你不喜歡果果裡嗎?”
第172章
“那亂步叔叔是怎麼說的呢?”
周末的車站人來人往,站在自動售票機前,三輪聽奈奈子說完了“果戈裡離家出走(?)夜不歸宿”的大事件,手裡接住了售票機窄窄的細口中吐出的兩張車票,轉頭和奈奈子說著話。
從三輪的手裡接過了一張車票,奈奈子抓了抓頭發,回答他:“爸爸說……‘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然後就把我趕去睡覺了。”
大人就是喜歡敷衍小孩,這仿佛是每個成年人的天賦技能,就算是完全不像“大人”的亂步也一樣,奈奈子一問到他不想回答或者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他就愛用“大人”的權威讓奈奈子把問題憋回去,美名其曰“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
奈奈子也不知道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果戈裡,所以才完全不管他、丟了也不找的。但是如果真要說亂步不喜歡果戈裡的話,好像也不太像,畢竟果戈裡在家裡也呆了好幾年了,亂步也照樣隨隨便便地養著他,還給果戈裡發零花錢,沒有把他給趕出去。
“欸……”面對奈奈子的回答,三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奈奈子的爸爸做事情很隨心所欲,雖然三輪有去偵探社打零工,但大部分時候也搞不太懂亂步的腦回路,隻知道奈奈子的爸爸好像很厲害,就算是警察見到他也畢恭畢敬的。
不好隨便評價同學的爸爸,三輪轉移了話題,和奈奈子一起朝著檢票機走去:“那果戈裡君今天也不知道在哪裡嗎?”
“嗯。”奈奈子和三輪一前一後地從檢票口進了站臺裡,“我早上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還是關機的。”
“唔……”三輪冥思苦想了起來,她倒不會覺得果戈裡是被人拐賣走了,從小學龍頭戰爭她第一次在偵探社見到果戈裡的時候,她就隱約能感覺到果戈裡的身上模糊地散發出了某種代表著“危險”的信號。
雖然說果戈裡總是笑眯眯的,但打個誇張一點的比方的話,三輪總是覺得,果戈裡如果在漫畫裡,應該就是那種“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角色,比起“別人讓他遭到危險”,大概“他讓別人遭到危險”的可能性還更高一點。
“會不會是去遊戲廳打遊戲了?”三輪最終提出了十分接地氣的樸實猜測,“或者是在網吧……高中的男生好像都喜歡去遊戲廳或者網吧玩。”
雖然果戈裡沒有上學,但就年齡來說,也差不多就是高中生吧。
“……不知道。”奈奈子隻能這樣幹巴巴地回答三輪,因為她確實是不知道果戈裡會跑到哪裡去了。
沒有在偵探社,沒有在天臺上,沒有在咖啡廳,也沒有在紅磚寫字樓後頭能眺望大海的高丘公園,臨海步道和街邊的小公園裡也沒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