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了嗎?”吃完了自己手裡的冰淇淋,奈奈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果戈裡手裡的冰淇淋。
果戈裡:“……”
*
電梯緩緩上升,然後停在了四樓。
叮的一聲,銀色的金屬門慢悠悠地打開了。手裡隻拿著一瓶汽水,奈奈子和果戈裡出了電梯,一起回了偵探社。
“爸爸,汽水。”奈奈子把買回來的汽水伸到了亂步的面前,但是亂步卻並沒有立刻接過。
名偵探用他“明察秋毫”的“慧眼”上下掃視了一番奈奈子,然後語氣篤定地開口了:
“——奈奈子,你背著爸爸偷吃冰淇淋了。”
奈奈子維持著舉著汽水的動作,小臉上半點表情都看不出來:“沒有。”
“不,你有。”亂步半點沒信她的話,滿臉都寫著“別裝了!爸爸已經發現了!”,語氣信誓旦旦,仿佛親眼所見,“而且還吃了兩支!”
【沒有兩支。】
奈奈子在心裡很嚴謹地這麼想到。
【大概也就1.8支。】
畢竟從果戈裡那裡拿走的那支,果戈裡已經咬過了,她隻能很可惜地把果戈裡咬過的那顆冰淇淋球撇開了,所以隻吃到了差不多大半個冰淇淋。
總而言之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這種時候正確的應對策略就是裝傻,因此奈奈子的語氣一點沒變,毫無起伏地再次回答亂步:
“沒——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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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她說不下去了。
她發現自己的肚子好像突然開始有點痛了起來。
第156章
16攝氏度的最低溫空調。
五分鍾裡空腹吃了兩個冰淇淋。
一下子從很冷的地方到了很熱的地方、又一下子從很熱的地方到了很冷的地方。
最後再加上一個“月初”,生理期馬上就快要來的時間點。
奈奈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因素裡的哪個原因,但她的肚子就是痛了起來。
一開始還隻有一點點的痛,像是不小心磕碰到了哪裡一樣,但是漸漸的,奈奈子就覺得有點站不住了,鈍痛的感覺逐漸清晰起來,她捂著肚子慢慢地蹲了下去,然後把臉埋進了膝蓋裡,整個人緊緊地蜷縮起來,就像是一團落在了地上的球,什麼動作也沒有,身體很輕微地在發抖。
臉頰和脊背都不知道為什麼就開始發燙,湧上了熱意,但是四肢卻又很冷,僵硬得像是血液在流過指尖的時候都凝滯住了,但是也可能隻是單純得因為肚子太痛了,所以連動都動不了一下。
【痛。】
奈奈子蹲在地上,捂著肚子,腦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冒起了冷汗。
很鈍的一種痛感,就像是用生鏽的刀在一點一點地磨著肚子裡的血肉,偶爾又會冒出來一下尖銳又鋒利的劇痛感,隻是很普通的呼氣吸氣,都讓奈奈子覺得肚子裡痙攣了起來,胃還有別的什麼內髒全都攪和成了一團,痛得她連呼吸都斷斷續續的,變成了小口小口的喘氣。
亂步叫了她一聲,奈奈子聽見了,但是卻張不開嘴吧,連拉扯聲帶發出一點聲音都做不到,隻覺得很痛,又很累,說不出話,也一點都不想說話。
腦袋有點蒙蒙的,像是有人套了個塑料袋在她頭上,奈奈子聽見了亂步叫社長的聲音,好像又和果戈裡說了什麼,但是奈奈子分不出精神去理解亂步發出那些的聲音了。
“……爸……爸。”
奈奈子很努力地從嗓子裡憋出來了一點聲音,但是就像是小草芽一樣又細又弱,聽起來就好像隻是呼呼的氣音。
亂步沒聽見她的聲音,奈奈子蹲在地上,想伸手去扯他的褲腳,但是伸不出手,也一點都抓不到。
肚子很難受,奈奈子已經快要蹲不動了,就有人把她拉著拖了起來,然後背到了背上。
社長背著奈奈子去了醫務室。與謝野今天也和國木田他們一樣,一起去了那個什麼“標準島”,醫務室裡冷冷清清的,沒有開空調,空氣也渾濁又悶熱,奈奈子躺到了床上,整個人縮進了幹淨的被子裡,出了一腦門的汗。
醫務室裡的空調被打開了,奈奈子聽見了亂步和社長他們說話的聲音,但是她的腦袋都埋進了被子裡,隻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一點聲音。
她捂著悶痛的肚子,把自己團了起來。被子裡悶悶的,呼吸的空氣都不暢通,奈奈子伸直了蜷曲的手指,指尖挪動著,把被子戳開了一點點的縫隙,讓被子外的空氣能夠湧進來。
隻有很少的一點新鮮的空氣,但是奈奈子又不想把腦袋伸出去,捂在被子裡這種悶悶的感覺,會讓她覺得更熟悉一點,覺得自己就像是縮在殼裡的蝸牛。
【冰淇淋……不吃冰淇淋了……】
奈奈子的腦袋裡混混亂亂地想到,自己都搞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什麼。
【不搶果果裡的冰淇淋吃……】
她躺得腦袋有點迷糊,意識朦朦朧朧得好像要睡著了,但是肚子又很痛,讓她睡不了覺。半夢半醒的,果戈裡給她倒過一杯溫水,拿給她喝,但奈奈子隻喝了一小口就喝不下去了。
溫水流進胃裡,攪得肚子更不舒服了,奈奈子迷迷糊糊地想到了一個詞:“半瓶子水晃蕩”。她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那個“瓶子”,喝進肚子裡的水就在她身體裡晃晃蕩蕩的。
肚子不舒服多喝熱水果然都是騙人的,生理期的時候就是這樣,熱水喝多了反而很不舒服。
她昏昏沉沉得又躺了回去,果戈裡呆了一會兒就出去了,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又聽見了醫務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是亂步又進來了。
躺了一會兒,肚子好像沒有剛才那麼痛了,奈奈子把腦袋耷拉在枕頭上,整個人都窩在了棉被裡,表情蔫蔫地看著亂步。
“與謝野小姐他們等會兒就回來了。”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亂步拍拍奈奈子的小腦袋,“果戈裡已經去接他們了。”
奈奈子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叫他:“爸爸。”
“嗯?”
“你剛才沒有理我。”奈奈子很沒有精神地說道。
亂步給她扯被子的動作頓了一下:“什麼?”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奈奈子抬手扯了扯,把快要把她的眼睛都蓋住的被子,又往下扯回去了一點,隻蓋住了嘴巴,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悶的,“我叫你,你沒有理我。”
亂步回想了一下,很快就大概知道了她說的是怎麼一回事:“那是因為聲音太小了,爸爸沒聽見。”
“……噢。”奈奈子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安靜了下來,過了幾秒,就又叫亂步,“爸爸。”
亂步“嗯”了一聲。
“肚子餓。”奈奈子對他說道。本來是要吃午飯了,但是她突然肚子痛,又睡了一會兒,也沒有吃午飯,肚子裡的早飯也早就消化光了。
“社長中午做的飯還溫著。”亂步說道。
奈奈子餓了,但是她不太想吃飯,熱食、或者是別的什麼正餐,她都一點吃的胃口也沒有,她就隻是想吃一點沒有什麼味道的、幹巴巴的東西,她想了一會兒,才回答亂步:“不想吃飯……我想吃面包。”
不想吃飯那就不吃飯,亂步去茶水間裡找了袋紅豆面包回來,奈奈子也不想坐起來,隻想蜷縮在被窩裡一動不動,她躺在被窩裡,垂著腦袋,手裡拿著紅豆面包,揪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小口吃著,躺著吃東西很不方便,她吃了好久,才把這一塊不大的紅豆面包吃完了。
她吃完了面包,枕頭和床單上也撒了一片的面包屑,亂步拍著床單給她抖掉面包屑,看見她填飽了肚子有精神了些,又一邊擺出了“大人”的表情,語氣一本正經地教育她:“以後一天隻能吃一個冰淇淋!”
“噢。”以後都不想吃冰淇淋的奈奈子很老實地應下了。
肚子舒服了些,奈奈子悶不吭聲地看著亂步把床單上的面包屑全搗騰到了地板上去,冷不丁地忽然說道:“剛才,我在樓下看到了一個阿姨。”
“然後呢。”亂步順著她的話隨口問道。
奈奈子沒有接著往下說,她想到了那個阿姨顏色很黑的眼睛,就像是很濃稠的墨水一樣黑,從墨水瓶的瓶口望進去,隻能看到一塊連光亮都沒有的黑漆漆。
她把半張臉縮回了被子裡,嘴巴緊緊閉了一會兒,才又隔著被子,悶悶地回答亂步:“然後我一邊吃冰淇淋,一邊跑進樓裡了。果果裡也在一樓,他不想吃冰淇淋,我就把他的冰淇淋也吃掉了。”
亂步從口袋裡掏了根棒棒糖出來,剝了包裝紙,塞進了嘴裡,兔子含糊地說道:“就算你現在老老實實地說實話,肚子也已經不會不痛了。貪嘴的小孩子就是要吃點苦頭才會學乖。”
“……”奈奈子抓著被子,把腦袋抬起來了一點,盯著亂步看了一會兒,“爸爸,你之前吃夜宵,也吃了很多關東煮,然後肚子撐痛了。”
亂步一臉義正詞嚴、凜然大義:“那個不叫‘貪嘴’,爸爸這是‘不浪費糧食’!”
他說的信誓旦旦、振振有詞,簡直就是當代橫濱“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的標杆典範。奈奈子不想和這個雙標的笨蛋爸爸說話了,她翻了個身,隻留給了亂步自己的半個後腦勺。
“爸爸,我要睡覺了。”奈奈子語調毫無起伏地說道。
“噢。”亂步半點都沒有覺得有什麼,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舊報紙看了起來,試圖找點有意思的版塊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