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雨’是怎麼形成的嗎?”亂步反問道。
他順手把手裡剝好的棒棒糖往沙發靠背後一遞,一隻軟乎乎地小手從沙發背後慢吞吞地伸了出來,握住了棒棒糖的細棍,繼而又默默地帶著棒棒糖縮了回去。
大概算是物理方面的知識,五條悟擺出一幅面對試卷認真思索的樣子,一秒鍾後就果斷地扭過了腦袋,用故意拖長的語調回答道:“不知道~~”
【……小學階段的常識,不知道那就見鬼了。】
夜蛾正道對自己這個愛故意找茬的學生已經不願再多看了。
坐回了沙發上,亂步一連伸出了三根手指:“水分、凝結核、環境——和雨的形成條件相似,咒靈的形成也有著類似的要素吧?”
硝子一歪腦袋:“水分對應著咒力?”
“凝結核……”夏油傑若有所思,幾秒後答道,“是類似於咒靈的核心之類的東西嗎,類似於人類的心髒?不,或者是更深層次的什麼東西……靈魂?失去就等同於死亡。”
“以及最後的一點、”五條悟站直了身,雙手插在褲兜裡,鼻梁上的小墨鏡滑下了半截,“環境——一個能讓咒胎在‘橫濱’這個地區避開‘壓制’孵化的地方。”
“嗯哼?”冥冥微微一挑眉,“也就是說,有什麼人為這隻特級咒靈的誕生提供了幫助嗎?”
“誰知道呢?”亂步嘎嘣嘎嘣地咬著嘴裡的棒棒糖,毫不上心地回答道,“相比起那個,你們不如先想想怎麼才能保證在祓除咒靈的時候,不會被黑手黨……不會被卷進‘那些家伙’的爭鬥中吧。”
“那些家伙?”夜蛾正道皺眉,“是指黑手黨們嗎?”
亂步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道:“十四天前,橫濱所有參與了這場鬥爭的非法組織,他們的組織總部都遭到了破壞,港口黑手黨的大樓甚至是直接筆直地橫倒在了廣場上,那棟大樓超過了百米高,是橫濱最高的建築之一了。傳聞操控了這一切的幕後真兇,是一個被稱作是‘白麒麟’的異能者,這個家伙大約是在三十天前突然出現在這場混亂的鬥爭中的。”
夜蛾正道順著他的話推測:“這個異能者和特級咒靈的出現有關系?”
“——這家伙是政府‘投放’到戰場上的。”
亂步收斂了些許散漫的語氣,“政府給出的理由是,要用這家伙結束這場鬥爭。但是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這一個月以來,橫濱的局勢隻是越來越糟糕而已。白麒麟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隨心所欲地擴大戰火、掠奪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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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昨天夜裡,我拜託咒務科的人去確認了一件事,也證實了我的推理。兩年前,海鷗小學曾發現過一件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這樣東西本該被你們咒術界回收,但出於某些原因,反正也就是諸如權力制衡、爭奪主導權之類的事情,最後那根手指被咒務科保存了。但在幾天前,這根手指就下落不明,不知被什麼人偷走了。”
他的敘述非常的跳躍,東說一件事、西說一件事的,但夜蛾正道還是很快理清楚了其中隱藏著的脈絡。
政府派出的“白麒麟”失去了控制,不僅沒能制止這場黑手黨間的混戰,反而讓戰火進一步地擴大了,並且,這個“白麒麟”還偷走了咒務科保存著的兩面宿儺的手指,然後趁著演唱會的機會,制造出了特級咒靈的咒胎,又不知利用了什麼方法,幫助咒胎躲過了橫濱市內的“某樣東西”對咒靈的壓制,讓這隻特級咒靈順利誕生了。
“——想要祓除那隻特級咒靈,你們所要解決的,可不僅僅是那一隻咒靈本身而已。”
*******
龍頭戰爭爆發後的第88日。
“……昨天夜裡,我市世界劇場舞臺中心發生特大爆炸事故,整座劇院幾乎被夷為平地,根據警方通報,爆炸事故是由於數個黑手黨組織在此處爆發了火力衝突,相關涉事人員已被逮捕。據悉,該劇院的所有者鈴木財團的董事長——鈴木史郎,在今早回應了記者的採訪……”
電視裡,穿著制服的女主持人滔滔不絕地念著稿子,電視外,手裡拿著一個大漢堡的奈奈子坐在小板凳上,吭哧吭哧地埋頭努力吃著。
不知道為什麼,偵探社的社員們今天都很忙,忙到了連午飯都顧不上吃的程度,亂步一早出門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三個沒人管的小蘿卜頭都很擅長自我管理,因此在到了飯點卻發現沒人帶他們去吃午飯後,奈奈子就掏出了她的兒童手機,三個小孩湊在一起,點了四份炸雞套餐,多出來的那一份用來投喂茶水間裡的家裡蹲花袋。
“真奇怪啊,明明是大爆炸,但是昨天晚上我一點聲音也沒聽到诶。”啃著大雞腿,三輪眨了眨她深藍色的眼睛,很是疑惑地看著電視裡的這條新聞。
“唔。”奈奈子點點她的小腦袋。她也沒聽到什麼“大爆炸”,昨天晚上洗漱之後,她就和平常一樣,抱著她的小黃鴨玩偶,準點窩進了被窩裡,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又是爆炸又是槍戰的,日本真是個危險的國家,難怪漫畫裡動不動就是“拯救世界”,大概這就是藝術源於現實又高於現實吧。
她又咬了一大口手裡的漢堡,咀嚼時腮幫子像是小倉鼠一樣聳動著。
——咚咚咚、
偵探社的大門被敲響,奈奈子離門口最近,她拿著漢堡站起來,跑過去打開了偵探社的大門,探著小腦袋從門縫裡往外看了看。
她看見了一條灰色的、沾著些泥土的褲子。
“你好。”
一道有些木訥的男聲從上方傳來,很有禮貌地和奈奈子打招呼。
站在門口的這個男人個子很高,奈奈子仰起了小腦袋,又往後退了一點,才看見了男人的臉。
是一張很樸素的臉,但是讓人看著覺得很舒服,沒有距離感。男人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板,神色裡帶著些憔悴,眼底是淡淡的青黑色,看起來像是操勞了很多天,睡眠嚴重不足的狀態。上身的沙色外套也和褲子一樣,看起來有點髒兮兮的。
男人的臂彎裡還抱著一個大概隻有兩歲的小女孩,很小的一團,縮在男人的懷裡,像是很害怕一樣,把臉埋在男人的胸前,不敢看人,身上穿著的裙子也和男人一樣沾了灰土,奈奈子還看見她的手臂上貼著創口貼。
奈奈子覺得這個男人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她盯著男人的臉,又咬了一口手裡的漢堡,看了一會兒,也沒想起來是在哪裡見過,男人也低著頭,和她對視著,毫無波瀾的茶褐色眼睛和毫無波瀾的黑色眼睛轉也不轉地彼此盯著對方,一種讓人窒息的沉默氛圍在偵探社的門口蔓延。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隻是十幾秒,卻又好像足足過去了一分鍾,男人又一次開口了。
“你好。”
他重復了一遍問候語。
奈奈子往邊上讓開了一些,打開了門,看著他進來了,就把門關上,慢吞吞地吃著漢堡帶著他往辦公區裡走。
“嗯?有委託人來了嗎?”喝著可樂,坐在板凳上的果戈裡向後仰身,朝著奈奈子的方向看。他看見了跟在奈奈子的身後,有些局促地縮著腳步走路、免得一不小心超過奈奈子的男人。
歪著腦袋,腦後的小辮子垂下來一晃一晃的,果戈裡口中發出了類似於“唔~”的思索語氣。
“好像在哪裡見過大叔你呢!”果戈裡一手按在坐著的小板凳上,一手拿著可樂,上半身前後左右地搖晃著,一雙金色的眼眸盯著男人的臉。
“是的,大概在三個月之前。”男人停在了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用很老實的語氣回答他,並沒有因為果戈裡是小孩就態度敷衍,語調還是沒有什麼波動,“在商店街的一家拉面店附近,後來來了警察。”
【……噢。】
聽見他的回答,奈奈子想了起來,之前她和果戈裡去商店街吃拉面,她蹲在店門口數螞蟻的時候差點被一輛車撞了,就是這個大叔救了她。
奈奈子記得這個大叔的名字好像是叫做……
叫做……
叫……
奈奈子認真地想了想,但是並沒有沒想起來,因為她好像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大叔叫什麼名字。
於是她抬起手,扯了扯男人的外套衣擺,仰起小腦袋看他:“……我是奈奈子。”
織田也低下頭看她,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是織田作之助。”
“我是果戈裡~!”坐在小板凳上的果戈裡舉手。
“诶?”拿著雞腿的三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進入了自我介紹環節,但是發現大家好像都在看她,於是她也慌亂地說道:“我、我是三輪霞!”
等到三輪說完,織田把懷裡抱著的小女孩稍微挪了一下,讓小女孩面向著他們,小女孩眼眶紅紅的,好像才大哭過一頓,見到了陌生人,眼裡立刻就又害怕地湧出了淚水。
“這是咲樂。”織田一板一眼地幫小女孩做自我介紹。
叫做咲樂的小女孩看起來馬上就要哭出來了,淚水都已經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嘭!
偵探社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黑發亂翹的少年大大咧咧地從外頭衝了進來:“我回來了——!奈奈子……”
少年在看見偵探社裡多出來的織田作之助後,立馬就是一個急剎車,停住了腳步。
奈奈子抬起小短手,手指頭指向了衝進來的少年,也一板一眼地和織田說道:“……這是亂步。”
“要叫爸爸‘爸爸’!”亂步努力維護了一下自己作為“父親”的權威,然後直接繞過了杵在路中間的織田,對奈奈子說道:“奈奈子,爸爸快餓死了,想吃雞腿——”
“……”奈奈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地上擺著的炸雞套餐一眼。
她慢吞吞地走過去,從自己的那份炸雞套餐裡拿起了還沒吃的雞腿,咬了一口,然後放回了盒子裡,接著伸手去拿果戈裡的雞腿。
“為什麼要拿我的雞腿?”果戈裡表示抗議。
奈奈子拿雞腿的動作猶豫了一下。
她拿起了果戈裡的雞腿,咬了一口,然後把他的雞腿也放進了自己的炸雞套餐盒裡。
好了,現在兩個雞腿都是她的了。
奈奈子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繼續埋頭吃她的午飯。
三輪小心翼翼地帶著自己的炸雞套餐遠離了果戈裡和奈奈子。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