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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宴結束之後,太子便被派往沿海之地,調查販賣私鹽之案。
可是太子剛去月餘,便傳出太子妃病重的消息。
前世孟元熙也的確「病重」過一陣子,可是距離這事發生尚需兩年。
彼時是因為太子對她情意淡化,欲納側妃,她才服了一種藥刻意裝病,太子見她「病入膏肓」,也憶及當年那初見驚艷、再見傾心的過往,她也趁著太子陪她的時間重現過往的美好回憶,並許著那「上窮碧落下黃泉,生相隨死相伴」
的感人諾言,直到太子對她情深如昔,她也就漸漸「病愈」了。
可現在,她似乎感受到了威脅,便將這些動作都提前了。
太子聽聞她病重,已顧不得那私鹽大案,將那些事交託於臣下,便慌忙回京。
可太醫院的太醫們束手無策,最後卻是一江湖神醫入府醫治,那位神醫說若得一味奇物作為藥引便能醫治,此物名叫雪槲蓮,比那冰山雪蓮更為稀有。
唯有此物,方可救命,可是就連國庫中也沒有這珍奇之物。
其後那神醫又道,若是取服用過此物的人一滴心頭血入藥,也可起相同功效。
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滿京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姜家。
我幼時患病,便服用過此藥物。
顯而易見,孟元熙這便是沖著我來的了。所謂的江湖神醫,大概就是與她沆瀣一氣之人。
哥哥說東宮之人若敢上門,他就打折他們的腿。
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還是太子親自登門,哥哥手中的棍棒差點落了下去,得虧是父親及時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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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滿臉憔悴,眼眶微紅,朝著我俯身一揖,聲音也略微有些沙啞,「晏如妹妹,元熙她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求你救救她吧。」
「她病入膏肓,與我何幹?」我眉眼微挑,反問著他。
他顯然被噎住了,怔在了原地,過了半晌後才說道:「孤知曉你是介意退婚之事,可是萬般過錯都是孤的錯,你莫要遷怒於她,而今不過是取一滴心頭血便可救她的命,於你而言,又有何難?」
「太子說得這般輕巧,還真是刀不剜在自己身上便不覺得疼。」我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之意。
他竟滿眼都是錯愕,「你何時變得這般冷血了?」
我看著他如今被蒙在鼓裡就像個傻子一樣,隻覺得甚是可笑,他這般失態,倒讓我對孟元熙的把戲起了好奇心。
我拍了拍衣袖,「那我就隨你走一趟吧,且去看看情況。」
哥哥滿臉緊張,可拗不過我,便挑了些會武功的侍衛與我同行。
其實,不必如此。
入了東宮,我瞧見孟元熙靠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屋內彌漫著藥味兒。
不得不說,那江湖神醫給她的藥還真是有些神奇之處的,這病重垂危之象足以亂真。
若非我早知實情,怕也覺得她不久於世了。
我讓眾人退了出去,屋內隻有我與孟元熙二人,她高一聲低一聲地咳嗽著。
「隻有你我二人了,你也不必偽裝了吧?」我悠然落座,撫摸著指甲上的蔻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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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光微冷,定定地望著我,眼底透著探究和打量,「你什麼意思?」
「你裝病設局一場,目的不就是我嗎?心頭血入藥……真是可笑。」我抬眸睨著她。
這一切偽裝被驟然堪破,她眼底浮現出幾分慌亂無措。
可片刻之後,她又定下了心神,囂張地笑道:「那你還不是為了太子來了嗎?你的心上人親自要你取心頭血為別的女子入藥,這種感覺痛徹心扉吧?」
我緩緩起身走到她的榻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頜,微微用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笑道:「你還真看得起他。」
她的眼底閃過錯愕與畏懼。
「既然你想讓我擔一個大義救人、菩薩心腸的名頭,那我就如你所願,今日我既來了東宮,想來太子妃不日便會病愈的,對嗎?若不能病愈,那便是時候讓眾人看看太子妃的把戲了。」我緩緩說道。
她聽懂了我話中的威脅,而後眼底閃過不甘,辛苦她機關算盡,卻像一個跳梁小醜一般。
我緩緩松開了手,轉身便出了房門。
太子在院中焦急等待著,看著他這般模樣,我隨意說道:「太子妃不日便會病愈的。」
他不明所以,而我安然回府,哥哥不明白為何我全身而退,依然成了太子妃的救命恩人。
太子妃病情好轉,漸漸「病愈」,宮中的賞賜源源不斷送到姜府,我卻未看一眼,隻能說孟元熙這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隻能硬著頭皮認下是我救了她。
這兩次,皆是我佔了先機,而她病愈之後,似乎亂了方寸。
因著先前的種種舉動,以及此次太子扔下要案匆忙回京之事,陛下對她越發不喜,對太子也漸漸流露出失望之色。
她急於挽回地位,更是頻頻出頭冒尖。
她預言西南蠻邦,將生異動。
而數月之後,西南之地便生暴動。
陛下打算秋日前往圍場狩獵,她斷言此行不吉,一力勸阻。
而圍場之行,恰遇山體滑坡,泥石滾落。
次年雨季,她又言江南將會決堤。
……
沒想到樁樁件件全都應驗了,一時間,天下人將其引為奇談。
而各府之人也紛紛求見太子妃,請她測未來、斷吉兇。
我於茶樓之中悠然飲茶,聽著樓下說書先生拍著驚堂木,說著當朝太子妃的傳奇故事,聞者無不震驚。那些人皆嘆她是神女降世,這才能預知世事,各個臉上皆是膜拜之意。
我放下一錠銀子,在那一片喝彩聲中悄然離開。
孟元熙,這一世,終究是你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