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踏狂浪》, 本章共3080字, 更新于: 2024-12-10 15:57:57

而趙元白很幸運地被路過的趙氏夫婦撿走,成了富家少爺。


定鄉侯其實早就查到了趙元白是他的親生兒子,可他不敢認。直到大夫人病逝,他才偷偷見了趙元白,暗示他隻要認祖歸宗,就能保他仕途坦蕩。


至於「偷孩子」之類的鬼話,當然是騙他的。當年那檔子事不太光彩,他便想著讓趙氏夫婦背下這口大鍋,沒承想斷送了他們的性命。


定鄉侯又磕頭又作揖地告罪。陛下隻回了個「知道了」,然後把侯府也抄了個幹幹淨淨,連定鄉侯腰帶上的玉石都被摳了下來。


趙元白臨刑前,我去大牢裡見了他,把定鄉侯說的話轉述了一遍,說:「你生母要是知道她辛苦保下的孩子,是這麼個德行。該怎麼想?」


趙元白披頭散發地靠牆癱坐,直勾勾地盯著我,雲淡風輕地說:「我又沒求她生下我。她若出身高貴,也不會連累我。」


我揉了揉眉心,又問道:「我爹出事前,你來過。你對他說了什麼,逼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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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白沉默了一陣,忽然譏嘲一笑,說:「哦,我告訴他,周丞相打算草草結案。他就算不認罪,也得滿門抄斬。除非,他把家產盡數贈給周丞相。然後,去死。丞相拿了銀子自然就不好再審下去,不然就得充公了。至於你……一個孤女,還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女,無關緊要。」


繼而他又感慨道:「陽蘭,我真的想好好待你的。是你爹先出爾反爾。我們明明都有了婚約,可他背地裡說,我心機深重,不似良人,反倒是齊鴻朗更妥帖些。呵,要不是我使了點手段,就要輸給齊鴻朗這個狗奴才了!」


我一顫:「你是說,當初偷玉镯的事,是你嫁禍給他的?」


趙元白得意地揚起嘴角:「是啊,是我。我買通了那個老僕,把玉镯藏進他房間裡的。一個奴才,還妄想跟我搶女人……」


我輕嘆一聲,心道,原來世上真的有天生壞種。趙元白許是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那年他落水後,被我喊來救他的人,是齊鴻朗。


齊鴻朗隻比他年長一歲,冒著生命危險才把他拖上岸。可趙元白的心裡念著三六九等,自卑又自負,敏感又善妒,活成了一頭怪物。


我心裡憋著股火,勉強保持鎮定地對他說:「也難為你『含辛茹苦』的這些年了。你放心,明天開始,你要遊街七天。你做的事,我會昭告天下,讓你『流芳百世』。」


他頓時激動了起來,拖著鎖鏈爬向我,拍打著牢門吼道:「許陽蘭!你幹脆殺了我!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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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他,他是那種背地裡汙穢不堪,但表面必須風光的人。遊街比砍頭還能令他恐懼。


我拂袖離去,一拐彎,忽然撞上了齊鴻朗,他低著頭滿臉落寞,顯然偷聽見了我們的對話。


我摸摸他的腦袋,輕聲說:「爹從沒怪過你,他知道你是好孩子。」


他突然哭了起來,抹著眼淚揪著我的袖子慢慢走。一如幼時我倆因貪玩被爹打手板。他皮實,本來沒被打疼,但見我號啕大哭,他便跟著掉眼淚,把我往背後藏,求我爹別打了。全然沒注意到我是「幹打雷不下雨」。


趙元白被遊街滿七天後,已然瘋癲。跟周丞相和一伙貪官湊在同一天斬首示眾。


值得一提的是,周家的幾位女眷被赦免了,包括周麗姝和她的生母。


周麗姝呈上了周丞相作奸犯科的罪證,而先前在飛雲觀中,她有意救下了我與幾位世伯,也算立了一功,陛下便允了她的懇求。


周家的馬車在街上與我擦肩而過時,周麗姝挑起簾子與我匆匆對視了一眼。她面露感激,似是有話要說。我隻衝她點點頭,沒有停留。


一切塵埃落定。我請回了許家的牌位,給我爹燒了紙錢,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了很久。然後在整理家中舊物時,ƭùₒ無意中翻出一個陳舊的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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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賬本是我爹用來記我這些年的開銷的,因不是什麼貴重東西,被隨手扔在了角落裡。他生前一直藏著掖著不給我看,天天報個數嚇唬我。


我很好奇他這一筆筆記下來不怕累嗎?翻開一看,裡面哪裡有賬目,分明是本日記,洋洋灑灑地寫的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


比如他寫道:


【今天蘭兒吃了六個芝麻餅,撐壞了肚子。切記不得再由著她暴飲暴食。】


【今天蘭兒會寫字了,好!吾兒大家閨秀!】


【今天蘭兒扯壞了我的褂子,嚇哭了。這褂子的布料不好,以後不去吳記的鋪子了。】


【趙家那小子心眼太多,偏偏蘭兒喜歡他。唉,希望這小子別變心。】


【不行,蘭兒的婚事還是推遲吧!我得再看看趙家的小子是不是良人……】


……


我慢慢翻著,一直翻到最後一頁。


這回,不是日記了,是一封沒有寄出去信。


【吾兒陽蘭:


爹沒出息。空有報國之志,無報國之能。今行將就木,尚有三悔。


一悔識人不清,令吾兒身陷囹圄,真情錯付。


二悔自食其言,未能伴吾兒成家立業,子孫繞膝。


三悔壯志未酬,留吾兒孑然一身,獨面群狼環伺。


今此一別,望兒珍重。兒強毅果敢,智勇雙全,定當撥雲見日。


父對吾兒僅有一願,願兒無病無災,多加餐飯。】


……


淚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墨跡。我伸手去抹,卻越抹越糊塗,終抱著「賬本」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自始至終,我爹都覺得他虧欠了我。他養育了我,給了我最好的一切,處處謀算,卻猶嫌不足。


我何德何能,得生身父母與養父親一同嘔心瀝血,以命相護?


炭盆裡的火苗噼啪作響,未燃盡的紙錢被風吹得飄飄蕩蕩,帶著火星升Ṫû⁻起又落下,化作一簇灰燼。


逝者若流水,存者猶參辰。幼時的那場洪水,少時的蘭因絮果,以及如今的茫然若失,突然都離我而去了。獨剩思念,密密匝匝地纏在心上,理不清,道不出,綿綿長痛入骨血。


我在祠堂中坐了許久。直至天光乍破,炭盆的火焰已然熄滅,隻剩嫋嫋青煙。


我起身,拿來爹生前用過的算盤,大步跨入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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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雖了,但百廢待興。仍有許許多多的百姓吃不起飯,穿不起衣。


陛下封我為「升平侯」,令我成了本朝第一位女侯爺。朝臣們不敢反對,因為朝廷窮得叮當響,俸祿都發不出來,我們的新帝非常暴躁,看誰都像貪官,隔三岔五就要抄家。


而在我之後,又有一批女官登殿出仕。陛下廣納賢士,集思廣益,列了個「五年計劃」,休養生息。


我時常被派遣為欽差,到各地視察。齊鴻朗不願做官,非要當我的護衛,與我一起遊走於山河間。


我們看見百姓們分到了土地,耕者有其田;我們還看見百姓們自願修築河渠、堤壩,令一片片沼澤窪地成了良田, 禾稻連天, 孩童們歡笑著赤腳自田埂跑過。


共舟會依舊活躍在民間,各路商戶互惠互利, 幫助一些小商戶扎下根基。


湖川村的百姓們回到了故土,重建渡口。一艘艘商船靠了岸,上面承載著各地特產,將天南地北連接在一起。


學堂中傳來琅琅讀書聲,各地還新建了女學和善堂。


途經阜州的時候,我偶遇了趙堰。


他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那是位杏眼桃腮,眉目間又透著抹英氣的好姑娘。她熱切地喊我:「大當家的!」說我許多年前載過她一程,令我一陣恍惚。隱隱記起那時戰事剛起,她與一幫災民顛沛流離, 央著我載她來阜州尋親。


我笑了, 輕聲說:「真好,活下來了。」


她用力地點點頭,笑出一對梨渦:「嗯!活下來了!」


最終, 我又去探望了阿湘,這個笑起來同樣明媚的姑娘。她現在與失去雙親的孩子們住進了善堂,成了一群孤兒的「大姐姐」。善堂中請了夫子,教他們讀書識字。


阿湘面色紅潤,頭上別著孩子們新摘下的小花,伸手細細摩挲著我的面頰:「我總算知道你長啥樣了。大當家,你會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看見很多很多的稀奇事,對不對?等你回來,給我講講你的見聞吧!」


我伸出小拇指,與她鉤在一起:「一言為定。」


當第三個五年結束後, 我離開了朝廷。帶著齊鴻朗, 向陛下請辭。


陛下還是那麼愛哭, 紅著眼說舍不得我們。我說你別來這些虛的, 等我回來,國庫最好能翻一番, 百姓們頓頓有肉吃。我嘴巴很大, 你別偷懶,不然我走一路,講一路你的壞話。


他趕忙把眼淚憋了回去,問我要去哪兒呢?


我答,我要跨過國境, 越過高山, 渡過長河,親眼見證這世間有多大。


我要一步一步地走,走出一條互通有無的路。將外邦的財富帶回來,將我們的商貨帶出去。


我要我朝物阜民豐, 百姓再不受外族欺凌, 河清海晏,萬邦來賀!


說罷我看向齊鴻朗:「你跟不跟?」


他揉了揉小黑馬的腦袋,笑著答道:「跟!」


我倆縱馬遠去。白雲間傳來陣陣古鍾聲, 身後四季輪轉,王朝更迭,又是一片新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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