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沈白榆跟楚承霄在一起之後,就再沒有吹過竹笛。
因為楚承霄說吹笛是戲子的做派,太過輕浮,不如古箏古琴高尚大氣。
於是沈白榆隻得學起了琴,可她對這方面天賦不佳,手指都快磨爛了才得到楚承霄勉強的一聲不錯。
而我本來是個音樂生,學的是民族樂器,正好專業對口,當初沈白榆聽到她可以吹笛子時眼裡發出的光,跟我第一次站上舞臺時候的一模一樣。
我跟她有相同的煩惱,父母總說女孩子就該學高雅的鋼琴小提琴,二胡實在不適合我,可我就喜歡。
大家都有夢想,我曾經的夢想是站上最大的舞臺,而現在的夢想,是希望沈白榆能夠隨心所欲地吹她的竹笛。
日子過得很快,我和沈白榆愈發疏遠起來,不知她說了什麼,那狗皇上竟真的一直都沒召我侍寢了。
反倒總是跑到我寢宮看我,一待就是大半天。
我也會趁機跟楚承霄說沈白榆的壞話,莫須有的那種,但他每次都信了。
「皇上,臣妾今日不過隨口一說皇後娘娘的發飾有些土氣,她竟罰我跪了半個時辰呢,臣妾腿都跪麻了。」
我嗲裡嗲氣,又裝模作樣揉了揉膝蓋,楚承霄果然心疼不已:
「朕看她是太過恃寵而驕了,來人,傳朕旨意,皇後本月月銀減半。」
於是宮裡頭馬上開始傳言皇後失寵,貴妃才是皇上眼前的紅人。
過了幾天,我又倚在桌案旁佯裝哭泣,見楚承霄進門,抬起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可憐巴巴:
「皇上,臣妾今日不過一時忘記了行禮,皇後娘娘竟打了我一巴掌,好疼啊。」
哪怕我臉上並沒有巴掌印,今日也沒有出過門,楚承霄還是怒氣衝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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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來人,傳朕旨意,將皇後禁足一月,任何人不得探視。」
宮裡頭的傳言又變成了,貴妃與皇後不和,皇後沒有容人之心,看不得皇上另有新歡。
但實則我和楚承霄之間沒發生任何事,他牽牽手就滿足了,像個舔狗。
我明白楚承霄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不過是想利用我,去說服我爹駐守邊塞罷了。
反觀沈白榆,早已孤苦無依,在這深宮唯有與皇上的情分能庇護她,可這情分也快散盡了。
這些天想討好我的妃子們差點踏破我未央宮的門檻,但我都一一回絕:
「皇上說,後宮的妃子不能拉幫結派的。」
妃子們一聽我這話,紛紛識趣離開。
這麼綠茶的話我可說不出來,還得是那位被我毒害無數回的妃子教我的。
說的就是你!某曲裡邊的宮女上位者息蕊!
明明未央宮和鳳儀宮離得極近,楚承霄每次來時都會在宮門口猶豫一會,然後進我的未央宮。
我有時也會偷偷翻牆去找沈白榆,誰能想到表面上勢如水火的皇後與貴妃,私底下無話不說相交甚密呢?
「阿榆,禁足一月,可有你闲的了。」
跟逛自己家似的,我熟練撲上她的床榻打了個滾。
沈白榆一臉無奈,過來將我拉起,帶到桌旁坐下:
「鳶鳶你看這個香囊,正面已經鏽了鳶字,背面該繡什麼呢?」
我笑眼盈盈地看她:「當然是繡榆字啦。」
沈白榆輕笑:「好。」
我喝了口熱茶,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事:
「阿榆,時限可快到了哦,過了這個冬天皇上要是還不能對你回心轉意,你可就輸咯。」
沈白榆的手頓了頓,神色有些受傷:
「嗯,我若輸了,必會遵守約定。」
我看她有些不開心,悄悄從袖口拿出一張曲譜,上面寫的是《青花瓷》的歌詞和旋律。
沈白榆見到東西果然眼前一亮,剛剛的不愉快煙消雲散了。
周董的歌不管放在什麼時代都是相當炸裂的。
趁著沈白榆仔細查看曲譜的工夫,我慢悠悠地喝茶。
宮裡已經傳遍了我和皇後不和的事,雖說楚承霄表面上還是偏袒我一些,私底下對沈白榆的關懷和補償卻是隻增不減。
我轉頭看她,想到原書裡所說的,若是不對劇情加以幹涉,面前這個鮮活的美人後期會香消玉殒,實在叫人心痛。
我本來也是不想跟沈白榆打這種賭的,什麼挽回那狗皇上的心,聽著就令人作嘔。
奈何抵不過沈白榆一片情深意切,真是好大一個戀愛腦。
茶碗見底,我估摸著時辰,楚承霄快要來她宮裡了。
沈白榆送我到了宮牆處,我翻上牆頭,望向還站在牆下的沈白榆。
清冷的月光灑下,映得美人熠熠生輝,一雙翦水雙眸散發出無限柔情。
這副樣子我總是百看不厭,每次都會晃神一會,但又很不甘心這不是獨屬於我的。
我知道這副柔情很快就會獻給那個狗皇上了,不禁暗自咬咬牙,翻下了牆。
牆的另一側,沈白榆微微嘆了口氣,雙眼將柔情斂下,眸底變得幽深,換上一副她早已練習過無數次的,不帶絲毫情意卻又叫人看不出破綻的假笑。
「娘娘!皇上來了!」
遠處傳來宮女有些激動的喊聲,沈白榆的聲音平淡:
「知道了。」
這個月楚承霄總是來未央宮稍稍坐坐就走,然後跑到鳳儀宮待一整天。
害得我沒辦法翻牆去看沈白榆,心裡那叫一個煩悶。
狗皇上賤的嘞 ~
如果單說楚承霄和沈白榆能恢復濃情蜜意的樣子,那當然是好事。
可問題就在於,楚承霄每次從鳳儀宮離開時,都是那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也不知倆人是在吵什麼,連我手底下最碎嘴子的婢女都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楚承霄下令燒毀了整個皇宮裡所有的竹笛。
我慌慌張張地跑到鳳儀宮門口,見沈白榆正跌坐在雪地裡,懷裡抱著的是已經斷裂成兩半的笛子。
那是一支白色的竹笛,是我做好送給她的。
上面的流蘇是我用最好的金線做的,字也是我的刻的,她愛如珍寶。
現在又因楚承霄的戲子言論,被他親手折斷了。
這狗東西勁這麼大?
我想上前安慰有些失神的沈白榆,可楚承霄卻過來攬住了我:
「愛妃,來這作甚,可別染了風寒。」
門口的其他妃子們紛紛請安,然後目送楚承霄帶我回了未央宮。
我沒回頭,心裡很自私地想著:
「阿榆,現在你能看透他了吧。」
6.
沈白榆的一個月禁足很快結束,她能走出寢宮時,雪已經漸漸化了。
她約我去逛御花園,我喜不自勝。
到了地方,見沈白榆正在輕嗅梅花,我差點看呆。
「你來啦。」
沈白榆對我微微一笑,眼裡帶著暖意。
我們很快聊了起來,不過等我說到出宮後要帶她去的地方時,她卻安靜了下來。
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因為十日之後便是我們約定好的期限,隻有那時我們才有出宮的機會。
「你怎麼了?」
沈白榆沒說話,看了我好半晌才開口:
「我想清楚了,我要留在皇上身邊,不打算出宮了。」
我氣急了,一下子蹦了起來:
「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那賭局呢?不算數了嗎?」
「算我輸了,可我還愛他,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還是會愛他,不會離開他的。」
我快被這戀愛腦氣死了,同時內心升騰起一種名為「被背叛」的負面情緒。
「你小子油鹽不進是吧?」一時氣急,我將藏在袖口的東西扯出,一把塞她手裡,「絕交!」
說罷不等她反應,轉身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沈白榆看著我的背影沒有阻攔,良久才把視線投向我剛塞給她的盒子上。
裡面安安靜靜地擺放著一把竹笛,通體雪白,孔洞處卻泛著粉,流蘇是她喜歡的粉色,笛身刻著「榆」「鳶」二字。
一滴淚落在「鳶」字處,沈白榆將笛子抱進懷裡。
回到寢宮的我還是氣得要命,氣得在床榻上打滾,氣得猛捶沈白榆按照我想法做的毛絨兔子玩偶。
捶了好幾下,又開始心疼起來,把臉埋在玩偶上哭。
哭又哭了好半天,怕把眼睛哭腫,於是坐在床上開始發呆。
突然好像又想到什麼,我靈機一動。
你不是愛他嗎,他若要廢了你,你還會這樣不離開他嗎?
第二天我便約了沈白榆出來,到荷花池旁的涼亭處。
沈白榆來時眼睛也有些紅腫,看樣子也是哭過。
我裝作沒注意,不經意散步到荷花池旁,假意看遠方。
沈白榆就跟過來,站在我旁邊,兩人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默著。
我餘光瞥見有一抹明黃色在暗處,於是湊近了沈白榆說話:
「再打個賭嗎?賭他信你還是信我。」
說罷沒等沈白榆回應,我轉身自己跳進了荷花池,早已吩咐好的流雲馬上開始大喊起來: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皇後娘娘你為什麼要推我們貴妃娘娘下……」
流雲還沒喊完,緊接著便見沈白榆也跳進了水裡。
初春的池水真冷啊,冷得刺骨,我本想著去抓我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往上浮,卻被藕根絆住了腳。
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我抓著繩子浮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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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處突然傳來力道,好像是有人在把我往上託。
可我被纏住了腳,那人也託不起我。
此時我口中的氧氣已經耗盡,快要窒息,突然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有人貼上我的唇瓣,將氧氣渡入我的口中,我這才有力氣睜開眼睛。
沈白榆見我恢復了神智,往下潛去,解開了我被纏住的腳。
終於我倆一起上了岸,我拼命咳嗽,沈白榆也嗆得不輕。
媽的那個狗比現在才知道出現。
楚承霄上前給我披上鬥篷,完全不顧及沈白榆也渾身湿透,對我關懷備至:
「愛妃怎麼樣?你可急死朕了,怎麼好端端地就落水了呢?」
我沒說話,隻是咳嗽,流雲上前跪下:
「皇上可要為我們娘娘做主啊,是皇後娘娘她看不慣我們娘娘受寵,故意將我們娘娘推下水的,皇上可要做主啊!」
說實話,流雲的演技確實不太行,可勝在嗓門大,一下子就把在場人都給唬住了。
楚承霄面色震怒,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皇後,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推了星貴妃?」
沈白榆瑟瑟發抖,可跪下的腰背筆直,眼神也很堅定:
「皇上,您知道臣妾的為人。」
沈白榆似乎很相信楚承霄不會冤枉她,語氣也是鏗鏘有力。
沒想到下一秒楚承霄就扇了她一巴掌,響聲大得把我都給嚇到了。
沈白榆被打得偏過頭去,再轉回來時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傳朕旨意,皇後品行有失,德不配位,禁足三月後,貶為庶人。」
這串話語絲毫沒有溫度,毫不留情地將沈白榆的深情打碎,又蹍進土裡。
楚承霄將我抱起,毫不猶豫地帶著我走了。
隻剩沈白榆一人跌坐在原地,渾身湿透,無人上前為她披一件鬥篷,盡是落井下石。
此時我對狗皇上的怨恨從沒有如今這麼大過,匆匆寄了楚承霄看不懂的密信,告訴我爹,滲透計劃接下來該往宮裡實施了。
當晚楚承霄就損失了一名愛相,他隻能離開未央宮,去追查此事。
我也終於有了空子,馬上就翻牆進了沈白榆寢宮。
裡間隻點了幾枚蠟燭,燭火昏暗,我慢慢摸索著上了沈白榆的床。
她見有人進了她被窩,不禁一顫,看見是我,又不動了。
我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話:
「你可看清那狗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