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讓醫生無從下手。
陸他趙太想治好她的病了,用了很多特效藥。
他不想她承擔任何風險。
一些新出的藥,就需要有無關緊要但又心甘情願的人來試藥。
比如作為炮灰女配的我。
針頭比以往都粗。
我下意識一縮,被醫生不耐煩地制止了,「趕緊的。」
陸他趙走過來。
「這次,能不能不要我試?」我攥緊衣角,「我身體不太舒服。」
那頭,林慕芝慘白著臉,惹人可憐。
相較之下,我經常幹活的臉上,氣色實在紅潤。
「你不是想和我結婚嗎?」
他蹲下來,「你給她試藥,我就娶你,這不是我們說好的嗎?」
陸他趙很少對我這麼溫柔的說話。
可惜,說的是那麼殘忍的話。
他吃醋他佔有欲作祟,但我終究是可以被放棄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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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了。」
我想拉下衣袖,「我不要和你結婚了。」
不知道是我的話激怒到他,還是林慕芝的哭聲讓他心疼。
他讓人將我摁住。
「別鬧。」
針扎進來,液體注入。
疼痛襲擊,我額前冒起冷汗,「真的很疼,求求你不要。」
陸他趙盯著我,黑眸深邃冰冷。
「這藥不疼的,」醫生有些遲疑,「但她的反應那麼大,要不——」
「繼續。」他說。
我疼得繃緊全身,頭頂的光刺眼眩暈。
「別裝了。」
他把玩著我的頭發,「打過那麼多次不會怎麼樣的。」
第二根針刺進來。
「真疼了?」
他摸我的臉。
我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胃止不住地泛酸。
「得讓你長點記性,」他說,「昨晚你看著我的眼睛,想的是誰?」
原來如此。
這才是他非要我扎針的原因。
我忍不住發笑,卻因為無力虛軟在他懷裡。
不遠處,林慕芝的內臥有人進進出出。
程君朝始終陪在她身邊,他的下屬走過去,看起來有些著急。
「先生。」
「有事一會說。」
「是急事,家裡那邊打電話——」
程君朝皺眉,「她又開始催我回去了?」
「不是,是警察的電話。」
我倒在陸他趙肩上,眼見著程君朝倏地起身,面色慘白地往外走去,甚至中途險些被桌椅絆倒。
「怎麼了這是?」
周圍人議論紛紛。
「程家著火了,一整個別墅全燒了。」
成了。
閨蜜回去了。
我停止了掙扎。
陸他趙以為我認錯了,剛想說什麼,卻驚覺自己肩上一湿。
好像是什麼水之類的……她哭了?
「啊!」
醫生一屁股坐在地上,「怎麼會,怎麼會吐血呢?」
陸他趙僵住了。
他不敢動。
我的血從口腔鼻息,從這具身體曾經無數次傾覆過愛意的地方流出,一點一點滑過他脖頸白皙的皮膚。
我不愛他。
但這具身體的原主是真心愛過。
「你怎麼……那麼傻呢。」
陸他趙聽見我極其微弱的聲音,他艱澀著說:「你說什麼?」
「他有什麼值得你愛的。」
一陣白光閃過,我聞到熟悉的味道。
豬肉燉粉條。
我媽做的菜。
嗯?
不對,好像不太一樣。
噢,是我閨蜜做的。
剛上大學那會,我吃不慣南方菜,水土不服半夜上吐下瀉。閨蜜一個人跑到我寢室背著我從跑去校醫院,我疼得一路上哭著說想吃我媽做的菜。
「還吃!都吐成這樣了還想著你的豬肉燉粉條!」
然後第二天,她就找了個日租房做給我吃了。
後來我經常想,她個子還沒我高又怕黑,是怎麼背著我穿過黑黢黢的大操場一聲也不吭的。
睜開眼。
我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靈魂跟在程君朝身後。
隨著他一路往程家趕。
那裡,果然起了大火,火警包圍著。
但,包圍著的是隔壁小區。
程家的別墅安然無恙。
他站定在門口喘氣,顫抖著手摁了門鈴。
門打開。
閨蜜站在那,一臉平靜。
「你回來了。」
6.
隻有我一個人回來了。
閨蜜像是一早就知道這個結果。
「你沒事。」
程君朝緊緊抱住她。
「疼,你松開。」
他沒放手,一遍又遍地確認「她還在」這件事。
「陸家,」閨蜜嗓子一澀,「怎麼了?」
「林慕芝暈倒了,亂成一片,有人幫她試藥。」
閨蜜手心攥緊,「試藥那個人怎麼樣了,死了嗎?」
程君朝微怔,松開了。
「你認識?」
手機鈴響,是閨蜜的電話。
我飄浮在她身後,看見了來電顯示。
「豬肉燉粉條」
是我打來的。
怎麼可能。
閨蜜接起電話,那頭我的聲音傳來。
「疼死我了,你快來醫院看我。」
醫院。
門口,閨蜜止住了腳步。
她對程君朝說:「你不用跟著我了,我去買束花。」
康乃馨插在病房床頭的花瓶裡,開得豔麗。
「你怎麼才來啊。」
「我」摸了摸床頭的花。
「你怎麼沒死?」閨蜜問「我」。
「你不也一樣嗎?」「我」笑了笑,「說好一起離開,結果誰都後悔了。」
「我不一樣!」閨蜜有些急,「我是因為和系統說,我把積分都給你,讓你回家的。」
話剛說完,閨蜜對上了「我」閃躲的眼神。
「你喜歡上陸他趙了。」
她幾乎肯定的語氣,夾雜著深深的不敢置信。
「我」有些心虛,扯了扯她的衣袖,「我跟你說,你不要罵我呀——」
「你瘋了嗎?」閨蜜甩開「我」,「有機會不回去你因為一個男人留在這裡?他愛著別人,還拿你扎針,你以為讓他睡幾次就會愛上你嗎?」
「你說話那麼難聽幹什麼?」
「我」冷冷地撤回手。
「你不想回去為什麼要騙我,」她怒火攻心,「我想回家啊!」
良久,病房外走過幾名護士。
閨蜜才聽見「我」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我又沒求你讓給我。」
外頭下著雨。
醫院的花壇亭內,閨蜜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
坐了很久。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飄浮在她身邊。
想抱她,卻沒有辦法。
那不是我啊。
半小時後,冒牌貨的「我」撐著傘從住院部跑了出來。
「對不起。」
「我」哭著抱住閨蜜,「你不要討厭我。」
閨蜜眸光觸動。
「你跑出來幹什麼,你身體才剛好。」
兩人在亭中相擁。
我抬頭,看見原本那間病房的窗口邊上,陸他趙正往這邊看。
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閨蜜身上。
卻發現那個抱著閨蜜的「我」正在直勾勾地盯著我。
7.
她能看見我。
這絕對不正常。
我試圖召喚系統,卻沒有的到任何回應。
那天之後,我的靈魂一直跟著閨蜜。
「訂婚的消息下周會公布出來。」
程君朝和閨蜜打電話,「你這幾天別出門,避避風頭。」
「她難道不知道我的存在嗎?」
閨蜜無所謂地一笑,掛了電話。
她對程君朝的一切都不關心,她隻擔心「我」。
可是「我」和她的聯系越來越少。
每次通話「我」也隻會聊和陸他趙有關的事情。
幾乎沒有關心過她的生活。
昨天凌晨,「我」又哭著打電話給閨蜜。
「陸他趙為什麼不理我?」
「林慕芝一假裝生病他就飛奔過去,那我算什麼?」
「他還給我打了很多奇怪的東西。」
「還不讓我出門。」
電話打了五個多小時。
閨蜜使盡渾身解數安慰我,罵了陸他趙很久,想試圖喚醒這個不清醒的「我」。
「逃吧,」閨蜜說,「別再犯傻了,我們沒辦法回家了,但我可以帶你去別的城市,我有錢。」
電話那頭的「我」吸了吸鼻子,「好,你讓我想想。」
第二天一早,閨蜜就開始給「我」發消息。
可「我」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
閨蜜焦急了一整天。
「你回我一下。」
「你沒事吧,我要報警了。」
等到晚上十一點,「我」才慢悠悠地回了三條消息。
「剛剛在談戀愛。」
「他來找我了。」
「其實,他也沒有那麼壞啦。」
閨蜜抱著手機愣了很久。
直到脫力倒在沙發上將自己抱住。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隔壁火燒之後再次翻新的樓宇,已經快修得和之前一樣了。
這是那天之後,她獨自一人在這個世界的第十五天。
沒有家人,沒有愛人。
她隻有一個我。
但現在的這個「我」越來越陌生了。
閨蜜身體有些不舒服。
在洗手間幹嘔了一會後,才想起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
她出了趟門,去便利店買東西。
碰到了林慕芝。
「他還真買了個房子把你藏在這邊,」她矜持一笑,「我們的婚房也在這附近,你要去參觀一下嗎?」
閨蜜還真去了。
程君朝從客廳到臥室,甚至嬰兒房都按照林慕芝的喜好準備妥當。
她盯著嬰兒房裡的藍色搖籃。
她和程君朝曾經在一家商場看到過,當時他還問她喜不喜歡。
他說他和林慕芝隻是聯姻。
可他比誰都用心。
閨蜜要回去了,林慕芝拉住她。
莫名其妙地和她說了一句,「我沒有病。」
「什麼?」閨蜜問。
「有病的是陸他趙,十六歲那年開始生病的就是他。」
閨蜜想再多問,可林慕芝沒再多說什麼。
夜裡,閨蜜回到家。
她一碗泡面剛加了熱水,電話就響了。
「你是不是偷了林慕芝的東西。」
吃到一半,程君朝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的靈魂坐在閨蜜對面,幫她把泡面吹涼。
「什麼東西?」
「紅繩。」他語氣微沉。
那是多年前,程君朝去寺廟給林慕芝求的。
她一直戴著,從不離手。
「不是我。」
閨蜜冷笑,「我拿一條破繩子幹什麼?」
「你心知肚明,」程君朝說,「有點脾氣可以,但別太過。」
閨蜜話都沒聽完就掛了。
接著低頭吃泡面,剛吃了一口,她微怔。
抬頭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驚愕,忙朝她揮手。
她卻看不見。
又低頭吃起了泡面。
程君朝懲罰閨蜜莫須有的罪,派人守在家門口。
讓她一整個星期都出不了門。
可誰也沒想到,幾天後的下午,「我」打了電話過來。
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句。
「我們逃吧。」
8.
閨蜜收拾行李。
眸光閃閃,是多日不見的希冀。
她沒有比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更想見到我。
她制定了一整個詳細又完備的逃離計劃,全部告訴了「我」。
下午兩點半。
天剛下過雷雨,蒙蒙亮。
閨蜜從程君朝那弄來一張名帖,親自送到陸家去。
陸家的管家招待她。
假借上洗手間的名義,她直接上了三樓走廊最深處的閣樓。
「我」被陸他趙關在那裡。
絨白的地毯,封死的窗戶,金絲的大床,散落滿地的針筒和滿櫃子的藥劑。
大片大片新鮮的野薔薇堆滿整個房間。
像一個巨大的培養皿。
讓人呼吸不過來。
「我」憔悴得不像話。
閨蜜心疼哭了,她甚至不敢卷起「我」的袖子。
「他是瘋子,我們快走。」
閨蜜拉著「我」往外走,卻怎麼也拉不動。
「我還是舍不得他。」
「我」杵在原地。
閨蜜回過頭,抬手一巴掌扇在「我」臉上,「你不要命了?」
「你對他的成見太深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拉著她一起往下墜。
「你能陪我多久呢,他才是陪我一生的那個。」
「我還是需要一個男人的。」
「你別因為自己沒有就見不得我好。」
「你應該反思一下你為什麼沒有呢,你好可憐。」
門外,陸他趙抱臂站著,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
「我」把所計劃都給告訴陸他趙了。
以此來邀功,獲取他的一點愛意。
「乖,」陸他趙對「我」說,「進去。」
「我」甩開閨蜜的手,順從地坐回床邊。
陸他趙的身後,是程君朝。
他對閨蜜說了一樣的話。
「乖,出來。」
閨蜜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神色像死了一般沉寂。
直到程君朝碰到她的手。
她猛地回過頭,朝「我」撲來,向瘋子一樣抓住「我」。
「我的計劃是不是很完美?」
她笑得詭異,「以前上學你抄我的作業,就沒有一次錯過。」
她急切地想要一個回答。
「是,你的作業,你的計劃,」「我」說,「都很完美。」
閨蜜愣了幾秒。
隨後笑出淚花,「是啊,太好了。」
閨蜜被程君朝帶走了。
我望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走廊盡頭。
閣樓的門被重新鎖上。
我回過頭,與「我」對視上了。
「我想和系統說話。」我說。
她眼睛幾乎不會眨,停頓了幾秒後,又刻意眨了一下。
【我就是。】
她果然聽得到我說話。
外頭刮起風。
裡面卻一點聲音沒有。
「你為什麼不送我回去?」我問。
【她拿所有的積分,換一個你回家的機會。】
【但我隻是想讓你看看,她遲早也會被同化的。】
「我不要回家了,」我說,「我不要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裡。」
【打個賭吧。】
她滋滋的電流聲貼著我的耳朵。
【如果她能認得出你,我就送你們回家。】
窗外,一大片梧桐樹的陰影從三樓搖曳到一樓的牆角。
陸他趙站在那裡,他把程君朝攔下。
「借個人。」
他有話要和閨蜜說。
「她在哪?」
「誰?」閨蜜聽不懂,笑了笑,「不是在三樓被你關在閣樓了嗎?」
「你去醫院看她那天,床頭插著一束花,」陸他趙的影子與樹影交疊,「她對花粉過敏。」
所以陸家在那之前,從來不擺花。
「她被替換了,對嗎?所以你才會問那個問題。」
陸他趙太過聰明,單刀直入。
「想從我這裡獲取信息,」閨蜜說,「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問。」
「林慕芝說有病的是你,什麼意思?」
「心理疾病。」
陸他趙眼眸斂起,靜了幾分鍾,「十六歲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書裡的人。」
他總是會不受控制地被林慕芝身上的氣味吸引。
像發情的動物一樣。
他厭惡、憎恨這一切。
在每個病發的時刻就選擇自殘。
陸家的人發現了,在血還沒漫過整個浴缸。
他是陸家唯一的兒子。
他被救了回來,就是林慕芝噩夢的開始。
打針、實驗循環反復,他們試圖從她身上削去、挖出或者提取點什麼東西。
好證明,她確實是個蕩婦。
就因為陸他趙的一句話,她遭受著疼痛和莫名其妙地指責。
而這一切都是不能公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