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毒早就下了，何必折騰這麼多沒用的。」
我拉著他往教室走，卻被他反拽住。
「林棲，我們逃課吧！」
他拉起我的手，向校外狂奔，像極了電視劇中情人私奔的畫面。
我忍不住又紅了臉，使勁地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我們穿過學校旁的小路，我以為是要回家，沒想到木木把我帶到了蛋糕店。
他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難道他這麼快回來，是專門來給我過生日的？
臉頰再次變得滾燙，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往上揚了又揚。
「今天你生日，聽說人都是要吃蛋糕的。」
可他不知道，我從來沒吃過，也沒人為我過過生日。
我看著他和蛋糕師傅一陣研究，蛋糕取出來一看，中央竟站著兩隻可愛的黃鼠狼。
我知道，他又把我歸為了同類。
不過也沒關系，就算是生而為人又怎樣，誰能肯定他一定就是個人呢。
我們提著蛋糕往家走，路過超市時，我還專門買了幾瓶啤酒。
都說酒壯慫人膽，我偷偷瞥了眼木木，盤算著自己的小心思。
Advertisement
9
推開家門，我瞬間被驚得說不出話。
屋裡被各種品種的花朵包圍住，屋頂是金黃色的鬱金香，漂浮在半空中的是百合和粉玫瑰，山茶花成了地毯，就連我喝水的杯子上，都戴上了朵叫不上名字的小花。
「林棲，生日快樂！」
我激動到語無倫次，隻能把手中的第一塊蛋糕送到他手裡。
「謝謝你，給我個難忘的生日。」
我打開啤酒的拉環，咕咚咕咚一瓶下了肚，他也學著我的樣子，喝了一罐又一罐。
就在我想要吐露真心時，我發現，木木好像醉了。
他白皙的臉蛋染成了緋紅色，一向深邃的眸子此時看著我，迷離帶著霧氣。
「林棲，棲棲，你回頭看我一眼，你看看我……」
「能不能不歷劫，不飛升……」
他痴痴地盯著我，臉上全是痛苦和不舍。
我想聽聽他到底在嘀咕什麼，可斷斷續續，也隻能聽清自己的名字。
大概也隻有喝醉的時候，他才會有這樣頹廢，無奈的樣子吧。
又一罐啤酒下肚，他整個人無力地滑坐到地上。
我起身想要扶起他，隻是四目相對時，我看到他Ŧų₄眼中的我也變成了緋紅色。
頓時，世界一片寂靜，隻聽得到我咚咚有力的心跳聲。
我仰頭喝了口手中的酒，整個人逐漸向他靠近。
鼻尖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時，我緩緩閉上了雙眼。
可就在唇即將觸碰到他的唇時，他用手抵住了我的動作。
「梁木區區百年小妖，我怎麼敢……」
「我怎麼配……」
我怔怔地望著他，眼淚不爭氣地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難道是我誤會了？木木他壓根不喜歡我？
可能是怕我再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他直接把我送回了臥室。
冷風從窗外吹進，也把我吹得清醒了幾分。
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左思右想，還是想和木木解釋一下。
我推開房門，很意外，客廳的燈居然還亮著，而木木就盤坐在沙發上。
「出什麼事了？」
聽見我的腳步聲，他緊張地立馬站了起來。
「你怎麼還沒睡？」
見我沒事，他才算放松了下來。
「我在這守著你，哪裡不舒服隨時叫我。」
我能感覺到，他是在乎我的，可我不明白，剛才他為什麼拒絕我。
因為我是人？
我想問他為什麼，可話到嘴邊，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10
一晚上我幾乎都沒有睡。
腦袋裡像過電影一樣，閃過一個又一個怪異的畫面。
心裡隱隱感覺不安，幹脆就早早起來，想出去散散心。
隻是剛一開門，木木就睜開了眼。
他的視線落在了我的兩眉間，頓時臉色煞白，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已經這麼鮮豔了……」
我照了眼鏡子，果然眉間的花苞印記從之前的淡粉色，變成了鮮紅色。
心裡的不安更加強烈，我總感覺要發生什麼事。
鮮紅的朝霞掩映著太陽，我心不在焉地走在樓下的林蔭小路上。
恍然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一道強烈的目光，我回頭看去，木木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我。
夢境中，一隻黃鼠狼陪著女孩打坐的畫面再次出現，我第一次覺得那就是我。
我繼續往前走，可木木並沒有跟上來，依舊不遠不近地跟著我。
我突然發現，好像每次出門，我們都是一前一後。
「為什麼總要走在後面？」
「習慣了。」
他的語氣很淡，卻像是一股繩子，狠狠地擰住我的心髒。
我怔怔地盯著他，再也顧不上那麼多，飛身向他跑去。
他錯愕地睜大雙眼，我卻用力地牽起他的手，怎麼也不肯放。
「我更喜歡你在我身邊。」
他眼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驚喜，隻是緊接著被傷感，克制，和莫名的自卑代替。
「我不過一小妖……」
「我也不過一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人……」
他垂著眸子，看都不敢看我。
「不，你不是……」
隻是他話還未說完，狂風便席卷而來。
上一秒還陽光明媚的天氣，此時卻變得烏雲密布，大有暴雨要來的架勢。
「要下雨了，咱們回家說。」
我拽著他要走，可木木卻一動不動。
他的指尖再次撫上我的眉心，隻是這次眉心滾燙的厲害，渾身又是充滿力量，無處發泄的難受感。
「林棲，來不及了。」
「別忘了我，好嗎？」
他的話帶著濃重的分離的味道，我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隻是整個人恐懼到極致，尤其是在發現身體動彈不得時。
「啪！」
伴隨著一聲花開的清脆聲，自我的眉心散發出金光，逐漸包圍住我整個身體。
身體輕飄飄的，漂浮在半空中，同時烏雲中央裂出一道大縫兒，同樣的金光洶湧而出，衝向我的身體。
而木木就那樣仰著頭看向我，眼角帶淚，一臉虔誠。
體內亂竄的力量在金光的洗禮下，各自歸位，那些陌生的畫面，像過電影一樣，串聯在我的腦海中。
原來我和木木早就相識。
11
和木木初次相遇時，是我第一次歷劫。
而他那時，不過是一剛剛開智的百年小黃鼠狼。
天雷滾滾，可憑我千年道行，完全是可以躲開的。
可就在這時，我看到一隻小黃鼠狼被人捕獲，即將面臨扒皮吃肉的下場。
修行不易，何況還是隻同族，並已開智的小家伙。
我想也不想地飛身救下他，卻也因此引來了天雷，傷了那無辜人類的性命。
傷人是飛升的大忌，所以我不僅沒有飛升成功，還被罰了百年道行，禁足於紅楓山之巔。
飛升是我畢生所求，我更加刻苦地，在一棵千年老樹下繼續修煉，而那隻被我救下的黃鼠狼則在樹下日日陪著我。
又一個百年後，他化形成功。
開口的第一句便是問我：「都已經成人了，為什麼不進屋休息，反而在樹下？」
我笑笑回答他。
「擇良木而棲，有助修行。」
「那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林棲。」Ţü⁹
小家伙很活潑，聽了我的名字後，兩眼冒著興奮的光芒。
「我還沒有名字，那我叫良木怎麼樣？我願意做姐姐的良木，將來我一定助姐姐飛升。」
「那便姓梁的梁，梁木吧。」
我全當這是他的戲言，直到百年後我心急地再次歷劫。
因為傷過凡人，天雷相比之前來勢洶洶。
木木在不遠處一臉焦急地盯著我，尤其是在發現我體力不支時。
天雷範圍越來越大，我自知這次怎麼也逃不過了，拿出剩餘的修為及時護住他。
也就在這時，我躲閃不及，直接被天雷劈中。
模糊中我看到木木取出了自身的內丹，隱隱約約還聽見他求天道的聲音。
具體說了什麼我不知道，因為我直接陷入了昏迷。
不過通過後來發生的事，我猜是他給我求了去凡間經歷疾苦，重新歷劫的機會。
他之所以能精準無誤地找到，早已成為凡人的我，是因為他把內丹給了我。
我在鄉下時，我家的地總有人提前給澆灌，還常常有人把新鮮的肉丟在我們院中，誰欺負了我，那人就會倒霉。
現在想想，不過都是木木在默默護著我。
他感覺到我凡間劫數將盡，便找來靈丹妙藥，助我飛升一臂之力，他總說自己不過一區區小妖，可就是這一小妖陪我出生入死。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我知道天雷要開始了。
天雷一出，不論死活，必定劈足九九八十一下才會結束。
我緊緊盯著烏雲深處，雷聲一響立馬做出反應。
可天雷會根據歷劫次數提升難度，僅僅幾秒鍾，我就被一記天雷重傷後背，緊接著一口鮮血吐出，我來不及閃躲，直接被天雷鎖住了身體。
雷聲轟響，我認命地閉上了眼睛，隻是預料中的疼痛，卻遲遲未來。
我疑惑地抬起頭，竟是木木以原形之身，遮擋住了我整個身體。
他要替我擋雷！
「木木，你沒有內丹，快走。」
可被天雷鎖定，哪那麼容易抽身，耳邊轟鳴不斷，我甚至聞見了皮毛的燒焦味。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緊緊抱住木木的身體。
什麼狗屁飛升，都沒木木的命重要！
烏雲乍收，我和木木毫無準備地跌落在地上。
此時，天際傳來天道的聲音。
「千年修行黃鼠狼林棲，歷劫成功，即刻飛升報道。」
帶著金光的雲朵飄到我跟前，我卻看都不看一眼。
此時此刻，我心裡隻有木木。
曾經黃毛锃亮的他，此時渾身焦黑成碳，圓圓的眼睛滿是淚水，明明萬分不舍，還逞強說道。
「姐姐，恭喜你飛升成仙。」
「隻是別忘了我這隻百年小妖才好。」
我抱著早已無力動彈的他，泣不成聲。
他在我懷裡貪婪地看著我，眼淚終是沒忍住落了下來，隨後哽咽說道。
「你若成了仙，那便是我唯一供奉的仙。你若再次為人，那我便再護你一世周全。你若都當膩了，想回紅楓山，那你直接來便好，我就在家等你。」
他喘著粗氣，費力地說完這句話。
我心痛地看著他，心裡早已做好了抉擇ţŭ̀₀。
我小心地把它放在一旁，毅然跪在了天道前。
「承蒙天道青睞，奈何家中夫婿病重，不能自理，小妖林棲願放棄仙位，與夫共濟。」
身邊的金雲消失，我知道天道同意了。
我把內丹還給他，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隻是他修為散盡，必須及早修行。
我抱起木木，一個飛身，再次回到千年老樹前。
「木木，我們回家了。」
如果說前半生隻為修行成仙，那後半生的願望便是。
木木平安。
與我恣意在這山林間。
番外
1
木木回到紅楓山後，日夜修煉，卻毫無進展。
再這樣下去，他就會變回普通的黃鼠狼，沒有靈智，不記得我。
我哀求天道救他，天道讓我去凡間找尋因果。
我再次化形為人，來到了曾經凡間的林家。
隻是這時的林棲早已被判定死亡，後媽以死在小區為由，硬生生訛了一筆巨款。
而我爸，林若拿著這筆錢日日逍ţű₈遙，好不自在。
可惜，好日子到頭了。
心腸歹毒，壞事做盡，必定會食了這惡果。
我日日陪在他們身邊，親眼看到後媽摔斷了腿，我爸工作不順被炒了魷魚，就連我那從小機智聰明的妹妹，竟也淪為了別人的霸凌對象。
我知道，時機到了。
深夜, 我直接把他們一同聚集在夢境中。
我以巨大的原形露面，頓時嚇得他們跪在了我跟前。
「我乃林棲，在凡間歷劫時飽受你們苦害，此後你們會諸事不順，厄運連連, 得到比我痛苦百倍千倍的報應。」
我話一出口, 我爸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大仙, 您饒了我們吧，我們已經得到懲罰了, 您給我們個機會, 當牛做馬我們都願意。」
在我爸的帶領下，後媽和林若也重重地磕頭，哭著懇求我。
眸子劃過一絲狡黠，我知道木木有救了。
「你們若真心悔改，便日日上香供奉我，我消氣了，自會為你們化解苦難。」
離開時，我把提前準備好的木像留了下來。
隻是木像雕的是木木。
我迫不及待地趕回紅楓山，隻見木木依舊躺在老樹下, 隻是面色紅潤, 隱隱有修為波動。
我知道，那家人已經供奉上了木木。
我們黃鼠狼族, 睚眦必報。
可若他們救了木木，那我自會化解了這場恩怨。
2
四十年後的紅楓山之巔，天降祥雲, 百花齊放。
千年老樹下的黃鼠狼金光一閃, 化形成一位俊朗的美男子。
微風席卷, 五彩花瓣飛舞，他眉眼含笑, 一臉溫柔地對我說道。
「姐姐, 我回來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