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上次她們去鎮裡的集市時,趁機多買了一些糖回來。這糖也不貴,是最便宜的那種硬糖,甜度是非常夠的,正好用來當人情。
這年頭,能用糖來當人情的,禮數是非常夠了。
朱紅英忙道:“不、不用了,我家裡也有糖……”
“哎喲,你家是你家的,這是給大花她們姐妹三人吃的,你就收著吧。”陳艾芳笑道,“我家寶花和你家二花、三花玩得好,經常去你們家,大花還照顧她,我還沒說謝謝你們呢。”
朱紅英推辭不得,隻好接下。
送她們離開後,陳艾芳朝顧夷嘉嘆氣,“紅英這性格可不好,要不是大花是個立得起來的,還不知道怎麼被欺負呢。”
顧夷嘉好奇地問:“誰欺負啊?”
其實上次寶花帶糖去找二花、三花玩,她就有些奇怪了。
陳艾芳當下和她說起馬政委家的事。
自從她進入部隊的婦聯工作後,對家屬院的各家情況越發的熟悉,就沒哪家的事她不知道的。不用她特地打探,婦聯的同事就會和她說,讓她心裡有個底,才好去調解各家的矛盾。
這馬政委以前是沒有讓媳婦和孩子隨軍的,讓媳婦在家裡照顧老娘和孩子。
馬政委的父親早逝,是寡母一個人將他們兄妹幾個拉扯長大。
是以馬政委非常孝順,母親說舍不得他媳婦和孩子,於是就沒讓媳婦和孩子隨軍。後來媳婦孩子隨軍後,每個月都要將自己的三分之二的工資寄回去養母親和弟妹們。
“馬政委的弟妹都已經長大,聽說那弟弟都結婚,隻有一個妹妹沒結婚。”陳艾芳搖頭,“這麼大的人了,哪裡還需要兄長養?可是馬政委孝順啊,他娘叫他將工資寄回去,就寄回去,不僅養老娘,連弟弟和弟媳、侄子侄女也一起養了。”
顧夷嘉聽得愣愣的,“三分之二的工資?那他媳婦和孩子不養了嗎?”
“哪裡不養?他覺得留三分之一的工資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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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顧夷嘉也不知道說什麼。
上次馬政委來他們家吃飯時,明明看著是個挺理智的人,畢竟當政委的,心眼兒肯定比較多的。難道他就沒想過,自己的媳婦和孩子更需要他來養嗎?
看朱紅英瘦瘦小小的,大花二花三花幾個姑娘也瘦伶伶的,就知道平時吃得不怎麼好。
陳艾芳搖頭,“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可能人家覺得,和他同甘共苦過的老娘和弟妹更重要,媳婦和女兒們是後來的,所以不重要吧。”
她也隻能想到這點。
有些人在工作上挺拎得清的,但面對家裡的事,就是一地雞毛,可能馬政委也知道不妥,但那是他的老娘和弟妹,他還是忍不住心軟。
顧夷嘉慶幸道:“幸好我哥不是這樣的人。”
陳艾芳歪頭看她一眼,然後噗哧一聲笑出來,“那是,你哥這人,不管是在外還是在家,都是拎得清的。”
顧明城愛護妹妹,但也不會為了妹妹委屈自己的媳婦和孩子,盡量做到平衡。
幸好,小姑子也是個懂事貼心的,體諒哥哥嫂子的不容易,不會鬧什麼。
陳艾芳很愛她的丈夫和家人,她希望他們家永遠都是這麼和和睦睦的,不要像別人家,一地雞毛,鬧心得很。
中午,在外瘋玩半天的兩個孩子回來了。
顧明城也回來,大家一起吃飯。
吃過飯後,他又匆匆忙忙地離開。雖然中秋放假,但作為團長,還有不少事情需要他處理。
寶花拿著一塊甜瓜啃,一邊問道:“爸爸這麼忙,晚上真的能和我們一起去看表演嗎?”
她長這麼大,還沒看過表演呢,從幾天前就期待到現在。
“可以的。”陳艾芳拍拍她的腦袋,“你要睡個午覺,還是出去玩?”
寶花大聲說:“出去玩!”她幾下塞完手裡的甜瓜,含糊地說,“我和二花、三花約好去玩的。”
看著她瘋跑出去的身影,陳艾芳無奈地搖了搖頭。
雖然女兒的年紀小,但已經可以預見她的性格,像個野丫頭,不是個能靜得下來的。
她的目光一轉,看到坐在客廳裡、安靜看書的兒子,陳艾芳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
兒子女兒的性格是不是調換了?
不到傍晚,顧明城就回來了。
他終於忙完所有的事,可以待在家裡陪媳婦和孩子。
可惜女兒已經不知道跑去哪裡玩,壓根兒就不在家裡等他,兒子也跟著小姑姑學習,分了一個眼神過來,就沒看他。
顧明城隻好去廚房找媳婦,尋求安慰。
等到吃晚飯,寶花終於回來。
她看起來髒兮兮的,也不知道在哪個泥坑裡滾過,氣得陳艾芳擰著她的耳朵,將她拉去洗澡。
寶花哎喲哎喲地叫著,“爸爸,哥哥,小姑姑,快來救我啊,媽媽要將我的小耳朵擰下來啦!媽媽不愛我了……”
這聲音嚎得,連隔壁鄰居都能聽到,探頭出來看。
顧明城沒想到他家閨女的嗓門這麼大,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將家裡的門關上。
等寶花洗完澡,大家一起吃飯。
吃完晚飯後,天色將暮,家屬院裡的人紛紛出門,去大禮堂那邊看表演。
顧明城一家和周團長一家在家屬院門口集合。
等兩家匯合後,一起熱熱鬧鬧地朝大禮堂而去。
來到大禮堂,這裡已經聚集不少人。
大禮堂是露天的,十分寬敞,能容納的人不少,前面有一個高臺,平時領導在上面講話,現在用來給文工團表演。
高臺前擺了不少的凳子,供大家坐著看表演。
來得早的人早已經佔據前面的位置,其他人則看哪裡有空位就坐哪裡,要是來得遲的,沒有位置了,隻能站著,或者是從家裡帶凳子過來。
表演還沒開始,大人們坐著聊天,小孩子則在周圍跑來跑去,十分熱鬧。
顧夷嘉原本也挺期待表演的,但聽著周圍的孩子的尖叫聲,她被吵得耳膜都生疼,也有些頭疼,不適地皺了皺眉。
陳艾芳細心,見她難受,便道:“現在是比較吵,等會兒開演時就會安靜下來,要不你先到周圍走走,等會兒再過來?”
這裡是部隊,倒是不擔心有危險,她想讓小姑子去結交一些朋友。
顧夷嘉看了一眼周圍亂糟糟的情況,嘆了口氣,“那行吧,我去走走,等會兒再過來。”
見她起身,正和旁邊人說話的顧明城轉頭看過來,問她要去哪裡。
等聽說她被吵得頭疼,想到附近走走,說道:“西北那邊比較清淨,有一個休息的亭子,你去那邊坐坐,不要跑遠了。”
雖然部隊很安全,但怕妹妹迷路了,走到危險的地方,萬一受到驚嚇怎麼辦。
顧夷嘉聽話地點頭。
離開大禮堂一段路,周圍總算安靜下來,顧夷嘉松了口氣,按了按額頭。
以前這種吵鬧對她而言都是小事,她自己也是個人來瘋,鬧得更兇。
然而現在這具比林妹妹還要柔弱的身體,是受不得刺激和喧鬧的,太喧的聲音會刺激得頭疼。
顧夷嘉長嘆一聲,感覺上輩子那種肆意的生活,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
明明她本質是個愛鬧的性子,現在卻被硬生生逼成喜靜,人也變得溫溫柔柔的。其實她的本性一點也不溫柔,有時候還挺粗暴的。
但那些粗暴,現在不適合她,人不能太暴躁,對身體不好。
顧夷嘉邊走邊感慨,很快就見到兄長所說的亭子。
其實就是個遮雨棚子,上面還有稻草蓋著,粗獷得挺有詩意的,很符合這年代的特色。
棚子裡還有長條凳供人休息。
天色還沒有完全地暗下來,暮色籠罩著四周。
不過今天是中秋節,所以很多地方都特地打開了燈,橘黃色的燈光灑落,倒也能看得清晰。
顧夷嘉正要進亭子,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
“顧同志?”
她轉過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許志華,不免有些意外,然後笑道:“許同志,好巧呢。”
許志華十分高興,臉上露出有些傻的笑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顧同志,看來我們真有緣呢。”
有什麼比這種緣分更讓人開心?
許志華越發的覺得,他和顧同志是有緣的,說不定老天爺都想給他們牽紅線。
這麼一想,他有些不好意思,心裡更多的是雀躍。
“顧同志,你是來看表演的嗎?怎麼不過去?”許志華詢問道。
顧夷嘉神色一頓,坦然地說:“那邊太吵了,吵得我頭疼,我來這邊坐坐,等會兒開演時再過去。”
許志華沒多想,附和道:“確實,這麼遠我都能聽到那邊的喧鬧聲。”
見顧夷嘉進了亭子,他想了想,厚著臉皮跟進去。
他覺得自己和顧同志有緣,那就應該把握機會。像顧同志這麼漂亮的女同志,一定有不少男同志追求,要是自己錯過了她,都沒地方哭。
先前在醫院見到封團長時,他還擔心封團長是顧同志的追求者,回來後還特地去打聽了下,發現封團長和顧同志的兄長是戰友,封團長雖然單身,但聽說他一直沒對哪個女同志有意思。
不少人認為,封團長是要將自己貢獻給國家和部隊的,根本不會結婚。
許志華就放心了。
顧夷嘉坐下後,見他沒走,不禁道:“許同志,你有事就去忙吧。”
許志華的臉騰地紅了。
他當然聽得出對方委婉的拒絕,但他懷著別的心思,哪裡能在這時候離開。
“我其實也沒什麼事……”許志華輕咳一聲,鼓起勇氣問,“顧同志,你、你覺得我怎麼樣?”
這話問出口時,他已經是面紅耳赤,生平第一次向女同志問這麼猛浪的話,他其實也是緊張的。
顧夷嘉:“……”
顧夷嘉沒想到這年輕小伙子過來就問這話,差點被他整懵。
這年代的男女關系雖然嚴格,但也講究自由戀愛,鼓勵上進青年自由戀愛。
她正要開口委婉地拒絕時,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顧夷嘉和許志華同時看過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