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惡狠狠的罵著,招勢上卻被元珣打的節節敗退。
元珣冷眼的盯著他,道,“原本朕還想給你留個全屍,但你對朕的皇後下手,那麼朕也饒不得你了。”
荀禮的背後已然被鮮血染紅,但還是強撐著,吐了口血,冷笑道,“怎麼?你這樣的人裝什麼痴情種?可笑。”
元珣想到阿措還在馬車裡等他,也懶得繼續跟他繼續浪費時間,猛地朝前衝了一步,揚起冷刀砍去。
就在這時,荀禮突然放棄了抵抗似的,站著不動,面上卻朝元珣露出個詭秘的笑容來。
元珣一怔,下一刻,隻見荀禮抬手。
剎那間,五支精悍短小的袖箭齊齊發出,穿破空氣,發出咻咻咻的銳利箭鳴。
元珣臉色陡然一變,揮著冷刀,靈活的擋開這些箭矢。
他的動作很快,利落的躲閃,眸色一沉,同一時間,將手中的長刀狠狠地捅進了荀禮的胸膛。
鋒利的刀,撕裂衣帛,直接穿透了荀禮的身子。
雨水還在簌簌落下,鮮紅的血液迅速的在荀禮月白色的錦袍上彌漫,宛若一朵朵妖冶的血蓮花盛開。
他那清俊溫雅的臉上露出個笑容來,一雙黝黑眼眸緊緊地凝視著元珣,一邊吐血,一邊咧嘴笑道,“元珣,我輸了,你也沒贏,我在地獄等著你……”
元珣深眸愈發陰冷,毫不客氣的將那長刀抽出。
剎那間,鮮血四濺。
荀禮臉上還掛著那溫和的微笑,隨後緩緩地朝後倒下。
瓢潑大雨中,他有氣無力的睜著眼睛,望著那陰霾沉寂的天空,雨水落在他的眼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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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他想起很多往事來——
作為荀氏子弟,從出生時,便高貴萬分,受眾人追捧。可他卻注意到那個被人排擠在外的元家私生子,那個有著一半鮮卑血統的異瞳少年。
他主動與他結交,將他拉入貴族少年的圈子,兩人對酒當歌,談論琴棋詩畫,成為知己好友……
本以為能一直詩酒花茶,闲適平淡的相處下去,不曾想一朝風雲起,好友竟然拉起造反大旗,篡了他荀家的江山,滅了他荀家的叔伯兄弟,血洗皇宮,橫屍遍野。
念及往昔情誼,元珣沒有殺他,而是讓他當了個闲散伯爵,雖無實權,卻能保他一世無憂,繼續當個富貴散人。
可他,身為荀家子弟,怎能忘卻這國仇家恨,怎能安然享受敵人施舍的富貴榮華?他百年後有何面目去見荀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當隴右刺史石德彪找上他時,他幾乎沒有猶豫,當即就答應加入。
他元珣奪了荀家的江山,自己就要重新奪回來!
沒想到……還是輸了,呵……
意識漸漸模糊著,這時,他聽到耳畔傳來一聲聲悲痛欲絕的呼喚,“荀禮,荀禮——”
荀禮艱難的轉動著腦袋,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灰暗的身影朝他這邊撲來。
是那個叫慕青的蠢女人。
她表情極其痛苦,仿佛受了極大地苦痛般,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瘋了一般,哭喊著朝他這邊奔來。
她穿過重重兵甲,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
然後,荀禮看到她被士兵從後砍了一刀,看到她腳步踉跄的摔倒在地,看到她臉色慘白,目光卻依舊堅定的朝他這邊爬來。
她慢慢的爬著,身下蜿蜒出一道駭人的血痕。
她朝著他伸手,張著嘴想說話,卻是噴出一口鮮血,“荀……荀……”
士兵見她沒死,又舉起刀,狠狠地朝她身上扎了下去,像是叉魚般。
慕青吐出一口血來,她再也爬不動了,隻能瞪大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荀禮的方向。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她就能爬到荀禮的身邊了。
原來不管是活著,還是死去,她永遠都不會是那個陪在他身邊的人。
荀禮平靜的看著那女人死去,他本該無感的,可不知道怎麼的,見她這般死在他面前,他的心竟然有一瞬間的刺痛。
雨,越下越大,雷聲陣陣。
在這場冰冷陰沉的暴雨中,一個又一個亂黨倒下,鮮血混合著雨水,將大街染出一片瑰麗的紅色。
元珣渾身都湿透了,雨水將那染血的刀給衝洗幹淨。
他平靜的看著荀禮以這種方式死去,心頭沒有半點波瀾。
年少的情分,或許在很久前,便已經耗盡了。
淡淡的收回視線,他垂下眸子,看著那支小小的、扎在手臂上的袖箭。
五隻箭發的極快,距離又近,他盡量躲了,卻還是中了一支。
還好是在手臂上。他咬著牙,抬手拔了。
幸好今天穿的是黑衣服,就算血流出來,也不明顯,不然阿措見到他受傷流血了,肯定要嚇壞了。
待亂黨被壓制住,元珣對禁軍統領道,“留一撥人收拾屍體,別嚇著百姓。活捉的亂黨押入天牢,嚴刑拷問,看看還有沒有餘孽。”
禁軍統領應下,又看向元珣手臂,“陛下,你的傷……”
元珣淡淡道,“無妨。”
禁軍統領扯了一塊衣袍下來,道,“陛下,還是讓屬下給你簡單包扎一下,止住血。”
元珣默了默,也沒拒絕,讓他簡單扎了一下。
處理好後,元珣轉身鑽進馬車。
阿措坐在馬車裡提心吊膽的等著,好不容易見到元珣回來了,她連忙抬起小腦袋,雙眸霧蒙蒙道,“陛下,你沒事吧?”
元珣朝她一笑,“朕不是好好的麼。”
見阿措要湊過來,他抬手道,“朕身上全淋湿了,你別過來,省的把你身上也弄湿。”
阿措的視線卻落在他手臂上捆著的布條上,小臉霎時一變,“你的手,你受傷了?”
元珣垂眸看了眼,不以為然道,“沒事,隻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這句話剛說出口,他的腦袋驀得一陣暈眩。
下一刻,一陣血氣上湧,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阿措嚇呆了,等回過神來,趕緊跑到了他身邊,一把抱住他,“陛下,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元珣半闔著眼睛,突然響起荀禮中刀之前說的那句話——“元珣,我輸了,你也沒贏,我在地獄等著你……”
荀禮那個混蛋,原來是在這等著。
他看著阿措蒼白的小臉,努力抬起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擠出個笑容安慰道,“別,別怕……”
說罷,他手一垂,雙眼一閉,栽倒在阿措的懷中。
“陛下、陛下?”阿措的眼眶盈滿慌張的淚水,她看著他嘴邊殘留的黑血,心中怕的要命,不由得大喊道,“來人啊,快來人!”
她喊得太過悽厲,常喜趕緊掀開簾子,見到車內的場景,也嚇得老臉煞白。
“回宮,趕緊回宮!!!”阿措喊道。
“是,是。”常喜忙不迭應下,聲音都是顫抖著,不管不顧的駕著馬車往宮門奔去。
阿措顫抖著抱著元珣,她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聽到他還有心跳,淚水奪眶而出。
她檢查著他的身體,發現他身上隻有手臂上一處傷口。
看陛下這反應,很明顯是中毒了,是有人在兵器上抹了毒藥麼。
阿措心頭害怕極了,冰冷的恐懼籠罩著她。
她緊緊地摟住元珣冰涼的身子,蒼白的嘴唇貼著他的臉頰,淚水喃喃道,“陛下,我求求你,你一定不要有事。你說了的,咱們要一起回家的,孩子們還等著我們呢……”
她掀開車簾,往外望著,雨水漣漣,那高大巍峨的宮牆就在不遠處。
第133章 我會守好陛下,守好皇宮……
天色漸暗, 紫宸宮燈火通明,宮人們戰戰兢兢又忙忙碌碌。
阿措失魂落魄的坐在桌邊,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胸口和袖袍上還沾染著元珣的血跡。
她一回到宮, 便陪著元珣回到紫宸宮, 召集太醫院所有御醫前來診治,又派人去請長公主, 同時下令, 陛下受傷之事不準外傳,違者殺無赦。
宮人們從未想過一向溫和寬厚的年輕皇後,竟然會說出“殺無赦””這三個字, 這反差太大, 可她那威嚴莊重的氣勢, 卻不得不讓所有人臣服。
一條條命令發下去, 沒多久, 御醫們都提著藥箱,匆匆忙忙趕來,圍著元珣開始診斷。
長公主這兩日一直住在榴花宮中照看大皇子和小公主,一聽到元珣出事的消息,也連忙往紫宸宮趕來。
與此同時,她將長公主令牌交給心腹宮女, 讓她快去將司空曙及其府中的周無玄找來。
當長公主趕到紫宸宮時,御醫們垂著腦袋,在阿措的面前跪了一地。
阿措身上穿著一件簡陋又髒汙的衣衫, 腰背卻挺得直直的,手握成拳放在桌上,小臉寫滿凝重,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她壓著嗓子,沉鬱道,“什麼叫做沒有解藥?你們這麼多人,都研制不出一個解藥嗎?陛下若有什麼事,你們也都別活了。”
眼前這一幕,讓長公主有些恍惚,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坐在那裡的不是阿措,而是阿珣。
地上的御醫們瑟瑟發抖,連聲告罪,“臣等無能,還請皇後恕罪。”
阿措緊緊咬著唇瓣,轉臉看到床上面無血色,嘴唇發青的元珣,隻覺得一顆心都在發顫。
她雖然很想哭,卻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能哭。
這個時候,哭是解決不了的問題的,她要做的是保持冷靜,想出辦法來救陛下。
見她這無措又緊繃的模樣,長公主連忙走上前,低低喚了一聲,“阿措。”
見著一襲紫紅色錦繡宮裝的長公主,御醫們連忙行禮,阿措則是抬起小腦袋,眼圈泛紅,強裝鎮定的喊了句,“阿姐。”
長公主朝她點了點頭,又大步走到床邊。
元珣已然換下一身幹淨雪白的寢衣,他就那樣平靜的躺著,雙眸緊閉,俊美無儔的臉龐沒有半點血色,嘴唇是不正常的烏青。
這一看,便是中毒的症狀。
長公主的心一陣一陣往下沉,雙腿有些發軟,一隻手撐著床柱維持著平衡。她張著嘴,顫抖著嗓音喚道,“阿珣,阿珣,你能聽到麼……”
床上的男人靜默無言,宛若陷入永久的沉睡。
長公主重重的閉上眼睛,捏在床柱上的手指太過用力,愣是“啪”的一聲折斷一截保養得當的紅指甲。
緩了許久,她才稍稍平靜下來,轉身看向地上的御醫,低聲道,“陛下中的什麼毒?”
太醫院院首顫顫發抖,出聲道,“回長公主殿下,陛下中的是五毒散,這種毒藥是由蜈蚣、毒蛇、蠍子、壁虎和蟾蜍,再加上另外三十六味毒草炮制所得。此等毒藥極難制作,所以也很難解毒……所幸那支箭沒有射到陛下的心髒,而是射到手臂,且陛下及時包扎了傷口,才阻止那毒液蔓延到心髒,否則、否則……”
否則會怎麼樣,大家心知肚明。
長公主卻是呢喃著,“五毒散、五毒散……”
這個名字她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呢?
御醫們見長公主神神叨叨的一遍又一遍念著五毒散,皆面面相覷,心底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