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過香後,阿措他們在寺廟用了齋飯,聽了悟和尚講經。
元珣聽得昏昏欲睡,阿措還在為那句“渡他”弄得心不在焉,隻有長公主一個人聽得格外認真。
從寶華寺回程的路上,阿措無精打採的趴在元珣懷中。
元珣瞧出她情緒不高,還以為她是坐車累到了,又想到她午膳的齋飯也沒動幾口,就捏著她的小手哄道,“待會兒朕帶你去一品齋用晚飯,他家有幾道招牌菜味道挺不錯的,嗯?”
阿措抬眼,對上他好看的眼眸,扯出一抹笑來,“嗯,好。”
元珣將她額前碎發撩到一旁,道,“小饞貓,提到好吃的就高興了。”
阿措不語,隻拿腦袋往他溫暖的懷中蹭了蹭。
她想,如果多年後,陛下真的先她而去,她該怎麼辦呢……
唔,她會隨他一起去吧。
這大好世間,如果沒了他,她留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
馬車入了街市,得知元珣要帶阿措去一品齋吃飯,長公主很是自覺的不礙事,自行回了公主府。
一品齋的雅間內,小二恭敬的將菜單奉上,元珣徑直將菜單遞給阿措,“你選。”
阿措如今也認識了不少字,點起菜來毫不費勁,點了三四道後,她將菜單還給元珣,元珣又補充了幾道。
沒過多久,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便擺滿了桌子。
阿措中午吃的不多,一來是心中掛著事,沒什麼胃口。二來是寺廟的齋飯過於清淡,吃在嘴裡跟白水似的,沒滋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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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瞧著這一桌子適合她口味的菜餚,肚子裡的饞蟲一下子勾了起來,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頤起來。
元珣見她吃的開心,淡漠的眉眼也漸漸松泛。
中午她那副恹恹的模樣,實在令人擔心,還是這樣能吃能喝的小模樣讓人寬心。
他將挑完魚刺的魚肉夾到她的碗中,“這道糖醋魚不錯,你多吃些。”
阿措抬眼朝他笑了笑。
正吃著開心呢,忽的聽到隔壁傳來一陣談話聲,大概是喝了酒,所以男人談話的嗓門格外大——
“隴右的那些亂黨還真是放肆不要臉,竟還敢打著光復大淵的旗號……他荀家當皇帝的時候,咱們百姓過的是什麼狗屁日子,還光復,我呸,真是厚顏無恥!”
“李兄消消氣,這造反總得有個名頭吧,要我說,這亂黨就是拿荀家當個幌子。”
“是啊,那清源伯荀禮哪有什麼實權,真正的權力是握在隴右節度使石德彪的手中,石德彪那玩意,當年投降最快的是他,如今起兵造反的也是他,嘖嘖。”
“且瞧著吧,那些亂黨成不了大事的,我聽說陛下已經在籌劃出兵的事了。相信再過不久,就要打仗咯。”
“唉,隻是苦了隴右那邊的老百姓,這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年呢,又要打仗了……”
那邊的男人們長籲短嘆,阿措這邊也停下了筷子,瑩潤的眼眸直直的看向元珣。
“陛下,真的要打仗了麼?”
元珣灰綠色的眼眸迎上她的目光,面色肅然,沉沉的“嗯”了一聲。
阿措並未經歷過戰爭,卻也知道戰火一起,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但有了亂黨,為了國家穩定,打仗也是不可避免的。
沉默了片刻,她低低道,“隻希望能少死些人吧。”
看著她濃密長翹的睫毛微微低垂著,元珣薄唇抿著,好半晌才道,“這次打仗,朕會御駕親徵。”
阿措瞳孔一震,無比驚訝的看向他,“……?”
元珣握緊她的手,鄭重點了下頭。
第78章 小家伙脾氣這麼大!
阿措震驚了許久, 才從元珣要御駕親徵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她看著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可是那些話在喉嚨裡打了個轉,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口?
她該攔著他麼?
不應該。
他是皇帝, 本就是從血腥拼殺中才奪得這江山, 如今有亂黨在他的地盤鬧事,挑釁至高無上的皇權, 他怎能容忍?當然要毫不猶豫的打回去!
可是, 可是他要去戰場啊……
要離開皇宮,離開她的身邊,去那兇險無比的戰場上。
阿措看著面前的食物, 頓時沒了興趣。
她放下筷子, 垂下腦袋道, “陛下, 我們回家吧。”
元珣眸光微動, 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兩人一起離開了一品齋。
回宮的一路上,阿措很安靜。
元珣知道她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消息,也保持著沉默,讓她一個人好好消化。
隻是榴花宮的宮人們瞧見陛下和娘娘這樣冷淡安靜的樣子,都不由得猜測著, 這是怎麼了?平日裡陛下和娘娘在一起,娘娘像隻小百靈鳥似的,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今日這樣安靜, 實在詭異的讓人不自在。
大太監寶順小心翼翼的問著小荷小桃,“兩位姐姐,咱們娘娘這是跟陛下鬧脾氣了?”
小桃小荷聳了聳肩,也都一頭霧水,“我們也不知道啊。”
進一品齋的時候兩人還手拉手有說有笑的,出來的時候雖然還是手拉手,但娘娘的情緒明顯不太對,就跟霜打過的小白菜似的。
見小桃小荷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其餘宮人隻得拿出一萬倍的小心伺候著。
待到夜深後,元珣洗漱完回到寢殿,就見一襲月白色寢衣的阿措彎著身子躺在床上,面朝牆睡著。
從背影看,她的身子還是嬌嬌小小的,壓根看不出懷了五個月身孕。
元珣滅了兩盞燈後,才躺到了阿措的身邊。
靜了片刻,他伸手輕輕的搭上她的肩膀。
阿措身子扭了下,想要將他的手臂甩開似的。
元珣眉目間泛起一抹苦澀,腦袋靠在她的肩窩,低聲道,“怎麼鬧脾氣了?”
昏昏幔帳內,他熾熱的氣息拂過嬌嫩的肌膚,一陣痒痒。
阿措咬了咬唇,還是沒憋住,小聲道,“我、我不想你去戰場。”
她知道這話太過兒女情長,太過小家子氣,可她……就是不想!
一想到他要離開她很長一段時間,她心裡難受,很不舍得。
元珣見她憋了這麼久,總算肯將心底話說出來了,反倒松了口氣。
他的小嬌氣包如果真的深明大義的讓他去打仗,他心裡反倒是不高興的——
這樣小小的別扭,他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心中有他。
元珣摟著她的肩膀,溫聲道,“朕是皇帝,如今荀家的人拉著旗幟要造反了,朕得殺殺他們的威風才是。”
自古皇帝御駕親徵,一來是為自家士兵鼓舞士氣,二來也是給敵方一個警示與威壓,挫敗對方的銳氣。
何況元珣當初打天下的時候,一直親為將帥,帶著士兵們出生入死。
如今戰火又起,若是他還能親自領兵,絕對能大大鼓舞士氣,且他的“殺神”之名,也能狠狠震懾一下敵方。
阿措不是不講道理的。
她生了一會兒悶氣,緩慢的翻了個身,跟元珣面對面躺著。
借著淺淺淡淡的燭光,她凝視著他俊朗的臉龐,悶悶嗫喏道,“我就是舍不得你。”
輕輕軟軟的嗓音帶著幾分壓抑的哭腔。
元珣心都要化了。
手指輕撫上她霧蒙蒙的水眸,他啞聲道,“朕答應你,速戰速決,盡快趕回來。”
阿措抽了抽鼻子,道,“我看過大梁的地圖,隴右很遠,從京中趕過去最快都要半個月的路程……”
頓了頓,她長長的睫毛微顫,細聲細氣問,“陛下,你要去多久呢?會不會我生小寶寶的時候,你都不能陪在我身邊?”
元珣眸光微沉,尤其是聽到她後半句話,心情更是沉重。
女人生孩子如同走了一趟鬼門關,生產時一不注意就沒挺過來的婦人,並不在少數。
如果她生產的時候,自己不能陪在她的身邊,她得多害怕,多失望……
元珣濃眉緊緊擰了起來。
阿措見他遲遲沒有回答,也猜到他肯定很難在她生產前趕回來,一時間心底更委屈了。
她稍稍一眨眼,一滴眼淚便緩緩淌下,很快沒入枕頭,留下個暗色的痕跡。
元珣隻覺得心口一窒,粗粝的大掌按住她的小腦袋,將她攬入懷中。
他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朕盡量……盡量趕在你生產前回來。”
按照司空曙折子上提供的信息,平息亂黨,攻下隴右的七座城池,再算上京城去隴右一來一回的路程,起碼也要五個月……
阿措分娩的時候是在十月左右,如果戰事順利的話,是有可能趕上的。
元珣稍稍往外退了點,伸手擦了擦她的淚痕,柔聲道,“小哭包,再哭下去,明兒個早上眼睛要腫了。”
“大不了我明天不出門了。”
阿措打了個淚嗝,靠在他的胸膛裡,鼻間充盈著他身上那濃烈的男性味道,她報復性的將眼淚都往他身上蹭。
這樣低低的哭過了一陣,她的情緒也漸漸平息下來。
元珣吻了吻她的臉頰,還能嘗到淡淡的淚水味道,“朕到時候給你帶隴右的特產回來?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你帶。”
阿措嬌嬌的哼了一聲,“還要給小寶寶帶。”
元珣忙道,“是,你們娘倆都有。”
阿措知道改變不了他御駕親徵的事實,但情緒發泄出來,的確好了一點。
她哼哼唧唧了一陣,忽的想起什麼,柔軟的小手就伸進了他的寢衣裡。
元珣一僵,“???”
他啞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難道知道他要御駕親徵了,所以想再跟他親熱親熱?
雖然御醫說了,過了頭三個月,適當輕微的房事也是可行的,但他知道她有多麼甜美,一沾染就壓根沒辦法克制的住。
且她這是頭胎,為了穩妥起見,他一直忍著不去碰她。
可她要是這樣主動撩撥他,真是對他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