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往年不湊這個熱鬧,今年受到衛國公夫人的邀請,又聽說賽龍舟多了不少新花樣,這才辭了宮中宴會,應邀而至明金河畔。
衛國公夫人包下一整條畫舫,專門搞了個龍舟宴,邀請了不少京中貴人。
長公主到達畫舫時,現場一片歡聲笑語,熱鬧極了,不少貴夫人打量著不遠處準備賽龍舟的兒郎們,計較著待會兒該將賭注押在何處。
待聽到內侍尖細的通報著“長公主殿下駕到”時,畫舫中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衛國公夫人作為主人家,笑盈盈的迎了上去,領著長公主往上座去。
能邀請到長公主,她這宴會都辦的格外有面子。
長公主今日穿著一身艾綠色華服,發髻上和脖子手上戴的也多是玉質首飾,在這五月天裡,這般清透優雅的打扮,宛若一縷清風吹散悶熱,著實叫人眼前一亮。
衛國公夫人打從見到長公主第一眼起,就隱隱約約預感道,等今兒個這宴會一過去,怕是滿京城的貴女們都要照著長公主的打扮學。瞧這玉簪玉環玉耳墜的,保不齊過段時日玉首飾的價格都要翻上一番。
對於這種宴會,長公主簡直如魚得水般,很是輕松的應付著。
待一番寒暄過後,她坐在上座與幾位夫人一起闲聊著。
沒多久那龍舟比賽就開始了,看著那爭鬥激烈的比賽,一船的夫人姑娘們也都緊張起來,時不時鼓勁叫好。
長公主也饒有興味的瞧著,忽的聽到一位夫人說道,“這賽龍舟可真是不錯,我本想叫我家郎君陪我一起的,可他自打回府後,就跟著了魔似的把自個兒悶在屋子裡,什麼熱鬧都不感興趣了……”
另一位夫人接話道,“你家夫君才從隴右回來,隴右那個偏僻荒蕪之地,他在那定是吃了不少苦,想必是累到了,你且讓他多歇一段時間。再說了,他要是跟來了,你也不能與我們這般大剌剌的看兒郎啊,哈哈,你家夫君定是要醋的。”
先頭那位說話的夫人笑了笑,“也是。”
隴右?長公主眉心一動。
她抬眼看著說話的那兩位,一位是少將軍尉遲虎之妻,一位是禮部尚書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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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虎、尉遲虎……
司空曙離京,阿珣是派了尉遲虎去保護他的。
現在尉遲虎回來了,所以司空曙也回來了?
意識到這點,長公主眼中閃著一層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光彩。
斟酌片刻,她主動去找那尉遲夫人聊了起來。
見長公主主動攀談,尉遲夫人自然是受寵若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多久,便將尉遲虎什麼時候回來,在隴右有多麼辛苦卻惦記著皇恩不敢憊懶的事說了個遍……若是長公主知道自家夫君的辛苦,回頭往陛下面前一提,也好給陛下留下個好印象。
長公主開始還和顏悅色的聽著,在聽到尉遲虎是一個人連夜趕回來的,臉色不禁微變。
她佯裝不經意道,“他這次回來,可還會回隴右?”
尉遲夫人道,“他事都辦完了,應該不會再回去了。唉,隴右那地方可真是熬人,他這才去三個多月,回來整個人又瘦又黑的,我一開始還差點沒認出來……”
長公主敷衍的笑了笑,便借口更衣,暫且走開了。
尉遲虎那樣一個粗人武將都變得又瘦又黑,那子言呢?也變得又黑又瘦,跟柴火棍似的?
若真如尉遲夫人說的那樣,尉遲虎四日前就回來了,那他也應該是那時回來的……
四日了,她都不知道他回來了。
長公主微微咬著紅唇,驀得生出一股懊惱來,不知道是懊惱她消息不靈通,還是懊惱他回來這麼多日都不曾給她遞個信……
他不是說回來後,要來她這裡討個答案的麼。
心有千千結,接下來的龍舟賽她都看得心不在焉。
吃過席後,便先行離開了。
回程的路上,她的馬車經過司空府……
猶豫片刻,她還是點了個小太監上門詢問一句。
沒多久,那太監跑了回來,稟告道,“那門房說了,他們家大人還在外頭辦差,尚未回京呢。”
長公主一怔,蹙眉道,“你可問清楚了?”
那太監道,“奴才聽得真真的,那門房便是這樣說的,一個字不差。”
須臾,長公主道,“行了,車駕繼續向前。”
她放下車簾,坐在馬車裡卻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
尉遲虎都回來了,他為什麼沒回來?
雖說他會一些拳腳功夫,但也僅能過個兩三招而已,真要遇到什麼險況,完全就不夠看的。
沒有尉遲虎的保護,他一個人在外面要是遇到什麼危險……
一想到危險,長公主的眼皮驀得跳了起來。
她輕輕抬手撫上眼皮,越想越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
一路沉思著,直到外頭傳來太監的聲音,“殿下,到府邸門口了。”
長公主緩緩回過神,猶豫了許久,出聲道,“調頭,進宮。”
外頭的太監宮女們面面相覷,卻也不敢說什麼,老老實實的調頭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一個時辰後——
紫宸殿。
長公主彎彎繞繞的說了一堆廢話鋪墊,總算問到了主題,“我在那龍舟宴上還碰到了尉遲虎的夫人,她說尉遲虎早幾日便回京了。我記著你之前是派他跟子言一起出京的,是吧?”
元珣端著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面上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嗯。”
長公主也沒看他,自然沒看到他的不同,她隻裝著漫不經心的問,“那你怎麼不叫他入宮赴宴呢?端午他一個人在府中過的也怪沒意思的。”
元珣怎看不出長公主的意思,沉吟片刻,他緩緩道,“子言他……還沒回京。”
從他口中聽到這話,長公主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讓他一個人在隴右?”
元珣靜了靜,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揮手示意殿內伺候的人先出去。
見狀,長公主心裡那陣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了起來。
她凝眸看向元珣,紅唇緊緊地抿著。
元珣也望向她,斟酌片刻,選擇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他……生死未卜?!
長公主猛地一震,袖子不小心帶到案幾上杯盞,茶水傾倒,灑了一桌。
她那雙美眸中滿是詫異與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元珣定定的看著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阿姐你冷靜一下,朕已經派一隊禁衛暗中尋找子言的下落了。”
長公主這時才意識到她的失態,她肅了肅神色,重新端坐著。
隻是那華美寬大的繡袍之下,那染著紅蔻丹的手指捏的緊緊地……
姐弟倆相對而坐,大殿內安靜無比。
過了許久,長公主才道,“他是你的好友,又是你的股肱之臣,司空滿門皆為忠良。於公於私,你都要全力找到他。”
元珣道,“這是自然。”
長公主靜了靜,眸光復雜,一個念頭在腦中瘋狂的叫囂著——她想去找他。
他怎麼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沒蹤影呢?他的玉佩還在她這裡,他還沒等到她的回答。
等長公主再次抬頭,還沒張嘴,就聽到元珣冷靜又幹脆的說,“隴右那邊局勢混亂,阿姐,你不能衝動。”
長公主一怔,對上弟弟那雙仿佛能夠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
她嘴唇微動,好一會兒才扯出一抹笑來,“你想哪裡去了,我衝動什麼?再說了,你已經派人去尋了,相信再過不久,定然會有好消息的。”
元珣嘴唇抿得直直的,“希望如此。”
第75章 小表妹才是真的強(加更)……
長公主在紫宸殿喝完一盞茶便告退了, 元珣本想留她在宮中參宴,長公主推說有些乏累,元珣也不再勉強。
待長公主走後,常喜公公弓著腰迎上前來, “陛下, 沈老夫人已經到了榴花宮,一同隨行的還有河西府折衝都尉陳師衡的長女。”
元珣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 “朕知道了。”
頓了頓, 他又道,“前幾日青州送來的青梨,送一籃子過去。”
常喜應了一聲, 忙下去張羅了。
待常喜提著一籃子青梨到達榴花宮, 還沒進殿便聽到一陣活潑的說笑聲。
小桃見到常喜來了, 忙引著他往後殿走去, 嘴裡解釋道, “我們家娘娘正和老夫人、表姑娘在後頭乘涼呢。”
常喜緩步走著,笑道,“聽這笑聲,看來相談甚歡。”
今日的陽光算不上強烈,後殿又種了許多花木,在這初夏時節熱烈的盛開著, 綠蔭濃鬱,花團錦簇。其中最為惹眼的莫過於那些石榴樹,綠葉繁茂, 紅花燦爛,不少樹木還結出一個個小小的青色石榴果來,光是瞧著便是好兆頭。
阿措和沈老太太等人便坐在庭中涼亭說笑,因著端午佳節,亭子四周都綁著艾草菖蒲,榴花宮上下無論主子還是宮人,手中都系著五色長命縷。
亭中石桌上擺放著瓜果、綠豆糕、粽子、紅雞蛋和雄黃酒,滿滿一桌子,很有節日氛圍。
見常喜來了,阿措笑吟吟的打了聲招呼,又瞥見他手腕上空空的,便讓小桃給他也取了一條五色長命縷。
按照風俗,端午節這日人人都要佩戴由五色絲線編成的長命縷,以表延年益壽的願望。
常喜受寵若驚的接過那條長命縷,連忙謝了恩,愈發恭敬道,“陛下聽聞沈老夫人入宮了,特讓奴才送些青州特產的青梨來,好讓娘娘與老夫人、表姑娘都嘗嘗鮮。”
阿措看了一眼那籃梨子,輕聲問道,“陛下呢,還在忙麼?”
常喜道,“陛下還在勤政殿處理政務。不過娘娘放心,陛下說了晚間會與您一同用膳。”
阿措歡喜的“嗯”了一聲,“那你幫我跟陛下謝恩,說我收到梨子很高興。還有,跟他說我今天才吃兩個粽子,沒有吃多,讓他別擔心。”
常喜一一記下,待回到紫宸宮復命,元珣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他的手腕,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抿了抿唇。
常喜見狀,忙道,“榴花宮裡可熱鬧了,每個宮人手上都戴著這麼一根長命縷。宸妃娘娘心善,還賞了奴才一根。”
元珣淡淡的嗯了一聲,並未多言。
他想,那小嬌氣包肯定也給他備了的。
且說榴花宮裡。
一襲暗青色長裙的陳暮雲拿起個青梨咔嚓咔嚓的咬了好幾口,毫不吝嗇的誇道,“這酸酸甜甜的味道真是不錯,小表妹,陛下對你可真好。”
阿措笑眸彎彎的看著自家這位表姐,甜甜道,“雲姐姐喜歡的話,帶些回去吃。”
陳暮雲聞言擺了擺手,“那不成,這是陛下特地送來給你吃的,我沾你的光嘗一個就夠了,哪裡能又吃又拿的。”
頓了頓,她又一臉敬佩的看向自家小表妹,“我一回京城就聽到他們說陛下如何如何寵愛你,如今看來,傳言不虛!”
阿措有些不好意思,輕輕笑了下,道,“雲姐姐,你繼續跟我說你在河西府的事吧?剛說到那剿匪的事,你真的跟去了麼?”
一提到這些打打殺殺的事,陳暮雲三兩下將手中梨子啃完,立刻聲情並茂的講了起來。
莫說是阿措了,就連一旁伺候的宮人們都聽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沉浸在陳暮雲的故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