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則是老老實實的走到書桌旁,認認真真準備起今日的課業來。
紫宸宮。
因著全勝節的緣故,朝堂上下皆有五日休沐時間。
元珣雖不用上早朝,但多年養成的勤勉習慣早已深入骨髓,所以用過早膳後,他便坐到了勤政殿看書。
常喜那頭剛送了倆宮女去錦繡軒,正回來復命,卻不想在回來的路上撞見了楚纖纖。
“奴才拜見楚容華,容華金安萬福。”
常喜恭敬的行著禮,同時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這位楚容華一眼,心中也有了思量:這副精心的打扮,還有這去往的方向,看來這楚容華是要去找陛下?
果不其然,他這念頭剛冒出,下一刻就聽到楚纖纖溫聲問道,“常喜公公,你這是從哪兒來呢?不知此時陛下可在勤政殿?”
前一句問是客套,後一句問才是目的。
常喜公公巧妙的避開前一個問題,隻答道,“陛下這會兒應當是在勤政殿的。”
楚纖纖面上染上幾分欣喜,笑道,“那便好。”頓了頓,她瞥向常喜公公,“我也是打算往勤政殿去的,正好與你一道走。”
常喜自然答應下來。
一路上楚纖纖旁敲側擊的問了不少皇帝的事,常喜沒有全答,也沒有不答,隻挑著些無關緊要的應付著。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便到了勤政殿。
看著那巍峨氣派的殿門,楚纖纖眼底浮現些許緊張,但在常喜面前還是沒露怯,隻溫溫柔柔笑道,“還煩請公公替我向陛下通傳一聲,就說嫔妾容華楚氏求見。”
“是。”常喜公公應著,“楚容華你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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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轉身就進去了。
楚纖纖稍稍抬起下巴,眼角餘光瞥了眼身旁的雲燕,低聲問道,“我這發鬢還齊整吧?妝容如何?”
雲燕自然誇道,“主子你放心,你這樣美著呢。”
楚纖纖唇角微微揚起,嬌美的面容也多了幾分自信。
很快,常喜公公就從殿內走了出來,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楚纖纖唇邊的笑容凝固住了——
他道,“陛下說了,他正忙著,沒空見楚容華。”
楚纖纖晃了晃神,寬大的衣袖下狠狠地捏了捏手心,掌心傳來的些許疼痛讓她勉力壓制住了心底的情緒,讓她看起來不那麼失態。
她並未立刻告退,而是笑容僵硬的盯著常喜公公,“可否煩請公公再通傳一聲,就說家父前兩日尋到了崔柳先生親制的名砚,墨紫雲砚。我此次前來,便是想將此砚臺獻給陛下……”
說起砚臺,這還是楚丞相在宮外打聽到的消息。陛下這段日子一直派人在民間尋找天下名砚。但凡有點見識通文墨的人都知道,這天底下最好的砚臺便是出自制砚大師崔柳之手。
隻是這崔柳是前朝的人物,如今流傳於世的砚臺,不過寥寥幾方,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這墨紫雲砚。
為了助女兒討得皇帝歡心,楚丞相可是花費了不少精力與金錢才尋到這方砚臺,一拿到手便讓人送去了宮裡,半點不敢耽擱。
常喜聽到楚纖纖的再次請求,有幾分遲疑,但想到面前這位是個背景強大的,也不好得罪,隻得硬著頭皮道,“那行,奴才就再去替容華您問一問。”
楚纖纖略一頷首,“有勞了。”
不多時,常喜公公表情復雜的出來了。
楚纖纖一見到他便連忙問道,“怎麼樣,陛下肯見我了?”
常喜公公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隻訕訕道,“陛下說楚容華的心意他領了,砚臺交給奴才便可。”
楚纖纖,“……”
看著她不可置信的蒼白臉色,常喜公公連忙補充道,“楚容華莫急,陛下雖沒召見你,卻說了晚些會讓人送一樣賞賜到你宮中,以嘉獎你獻寶之功。”
聞言,楚纖纖臉色卻並沒多少喜色。
她眸光幽幽的盯著那莊嚴的殿門看了許久,才側身朝雲燕頷首。
雲燕將手中的雕花檀木盒子遞給常喜,常喜客氣的接過,帶著盒子就進去了。
“主子,那咱們現在是……”雲燕小心翼翼的問,她能感覺到此刻自己主子極其不悅。
“回去。”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
她倏然轉身,腳步走的飛快,仿佛再在這多呆一下,她受到的鄙夷與諷刺就更甚。
閉門羹,又是閉門羹!!
他就那麼不樂意見到她麼?
她一次兩次的費盡心神來討好他,他卻連見她一面都不肯!!
楚纖纖壓了一路的委屈憤懑,一回到明月宮就爆發了起來。
噼裡啪啦的杯碟古玩寶瓶摔了一地,她卻還不解氣般,趴在案幾上忿忿的摳著桌子,含淚的眸中滿是怨毒。
德容姑姑和雲燕在一旁望著,又怕又擔心又不敢上前勸。
沒過多久,紫宸宮的常保帶著皇帝的賞賜來了——
看著那一盆秀麗奪目的翡翠蘭,楚纖纖的臉色變得更加嚇人了。
德容姑姑瞧出不對,趕緊將她扶到榻上坐下,擔憂道,“主子,你這是怎麼了?”
楚纖纖死死地抿著嘴唇,胸腔裡的心髒卻是咚咚咚的狂跳。
她強忍住內心的風起雲湧,擠出一抹笑道,“我沒事。”
也不等德容姑姑多問,她便將德容姑姑屏退了,又將雲燕喚到身邊,神色緊張道,“雲燕,你說陛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然他送這樣一盆蘭花是什麼意思?”
德容姑姑沒跟去行宮,自然不知道這翡翠蘭是怎麼回事,雲燕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陛下送來的這種蘭花,正是當初在行宮之時,主子送給昭妃的品種。
在收了那些蘭花沒幾日,昭妃就驟然薨逝了,而她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報,說是並未在昭妃的宮殿裡看到那六盆蘭花。
雲燕趕忙端了杯茶水給楚纖纖,安撫道,“主子你莫要自己嚇自己,沒準陛下送這蘭花來隻是巧合……”
楚纖纖驚懼的搖著頭,接過杯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怎麼會是巧合呢?這未免太巧了點……不對,陛下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麼?難道他懷疑是我害了昭妃?所以才來敲打我?不,不對,我就送了個花,哪裡害昭妃了……還是陛下知道了我與昭妃密謀的事?”
她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害怕。
坐立不安了一整個上午,最後楚纖纖還是沒忍住,執筆寫了封家書送出宮去。
與此同時,勤政殿內。
當聽到陛下說要將這方墨紫雲砚放入庫中,常喜有些疑惑的問了句,“陛下,恕老奴多嘴,你不是一直想尋一方好砚送給沈嫔主子麼?為何不將這方墨紫雲砚送去?”
元珣的視線還落在書卷上,並未抬頭,隻淡淡道,“楚家送來的東西,不幹淨。”
他要送她,便要送最好的。
這種不幹不淨、不清不楚的東西,送過去,反倒汙了她的眼。
常喜看了眼手中價值連城的名砚,“………”
好吧,你是皇帝你高興就好。
***
且說翌日傍晚,楚纖纖便收到了家中的回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隻單單寫了“莫要輕舉妄動”六個字。
楚纖纖本就被那盆蘭花困擾的一個夜裡沒睡好,如今看到這封信,更加惶惶不安了。
父親都說了不要輕舉妄動,看來陛下那邊的確懷疑她了?
剎那間,有關於皇帝的種種殘暴事跡在她腦海中一一閃過。
他……他要是狠起來,會怎樣對自己呢?
楚纖纖臉色蒼白的靠在軟榻之上,越想越覺得前路黑暗,毫無光亮可言。
當日夜裡,明月宮就派了雲燕去長樂宮蔣妃那裡報病,說是自家小主風邪入體需得臥床靜養。
蔣妃聽後,當即噓寒問暖的體貼了一番。第二日還派貼身大宮女送了些補品藥材之類的,做足了關愛後妃的姿態。
楚容華這一病,就病了足足一個多月。
眨眼間,秋日過去,伴隨著一場悽冷綿長的秋雨結束,人間迎來了立冬。
第48章 立冬吃餃子
立冬, 在人間是個較為隆重的好日子。
宮中雖不比民間習俗多,卻也有些與平日不同的規矩,比如喝黃酒,比如吃餃子。
看著桌上那一大份熱氣騰騰的餃子, 阿措簡直新鮮的不得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食物。
安秀姑姑見她一臉稀奇的樣子,同情之餘, 耐心解釋道, “小主,這是餃子,按照立冬日的規矩, 都是要吃餃子的。老話說了, 立冬不端餃子碗, 凍掉耳朵沒人管。”
她邊說, 邊拿筷子夾了個送到阿措碗中, “尚食局做的餃子有三種餡料的,你先嘗嘗這芹菜羊肉餡的。這天氣冷了,吃些羊肉最是滋補養氣了。”
“好。”阿措夾起一個就往嘴裡送。
那白白胖胖耳朵似的大餃子,一口咬下去香軟順滑,等咬到裡頭口感豐富的餡料,那彈牙多汁的羊肉在舌尖彌漫著無窮的鮮美, 真是鮮得眉毛都要掉了。
“好吃!”阿措吃了一個,做出評價來。
接著,她又高高興興的嘗了其他兩種餡料的, 一個接一個的吃,最後連吃了一十八個。
若不是安秀姑姑怕她吃太多積食攔住了她,她怕是還要吃下去。
“姑姑,這餃子這麼好吃,可以讓尚食局那邊再送一盤過來麼?”阿措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請求的看向安秀姑姑。
天爺吶,還要一盤?
安秀姑姑愣了愣,柔聲勸道,“小主,這餃子好吃不假,但你真不能多吃了,要撐壞了那可不得了。”
阿措搖頭,“不是,我不是自己想吃了,我是想給陛下送過去。”
這餃子這麼好吃,她也想讓陛下嘗一嘗。
他有好東西都送給她,她有好東西也想跟他一起分享。
安秀姑姑意識到自己想岔了,拍了下額頭,轉臉笑道,“小主是惦記著陛下呢。那小主你稍等,老奴這就派人去尚食局,讓他們再送一盤餃子來,再添一道羊肉湯。”
說著,她便點了小太監順裕去辦,又示意小桃小荷給阿措梳妝。
小桃擅長發髻妝容,小荷則擅長衣裙色彩搭配,在她們一番巧手之下,揚長避短,將阿措打扮的愈發嬌媚明豔。
自打阿措來葵水後,她的身體就跟樹木抽條般成長著,再加上安秀姑姑一直在替她調養著,她的身姿也越發婀娜有致。
此時正是午後,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襯的庭前半青半黃的草木越發的蕭瑟。
可阿措一身湖色鑲草綠色寬邊的小袄.配上一條大紅刺繡折技小葵花金帶紅裙,宛若冬日裡綻放的一朵俏麗花朵,將整個庭院都點亮了一般。
等她梳妝好,尚食局的食盒也送了過來。
小荷給阿措添了件金紅羽緞鬥篷,一邊仔細系著,一邊叮囑道,“外面風大,小主小心著涼。”
阿措微笑的應了聲,又道,“你去書房將我昨日畫的那副畫拿來,我正好一道帶去給陛下看看。”
她讀書之餘,還請女先生教她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