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那個沈嫔才入宮小半年,就被召幸了?!
她憑什麼啊!
論容貌,自家主子也不比她差很多啊!
昭妃感受到秋詞的憤憤不平,反倒輕輕的笑了一聲,“皇帝召幸妃嫔,不是很正常的事麼?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秋詞急道,“可是主子你待陛下一番情意,陛下他……”
她後半句話及時打住,生怕再次戳中主子的痛處。
秋詞隻是覺得太不公平,明明主子對陛下一片深情,卻換來這樣的回報。
當初為了陛下的大業,主子甘願去軍營裡替那些傷兵治療,累死累活不說,還平白損了女兒家的名聲,不然太醫院院首之女,哪裡怕找不到好人家。
等主子封妃後,她不驕不躁,為陛下操持著這後宮事務,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半點錯處都挑不出。
處理宮務之餘,她的時間都花在鑽研醫術上,想要盡快找到治療陛下頭疾的方子,為此,甚至不惜以身試藥……
這一樁樁一件件,陛下也許不知,秋詞卻是通通看在眼裡的,因此也越發心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那些拈酸吃醋的廢話,除了給自己添堵以外,再無半點益處。”
昭妃這般說著,蔥白的手指劃過面前一排華貴的釵環,最後選了支鏤空點翠鳳頭步搖,遞給了秋詞,“今日梳小盤髻,用這支釵。”
“……”秋詞一噎,卻是無法反駁,隻得壓下心頭的憤懑,繼續梳妝起來。
待梳妝完畢,昭妃望著木窗外明淨的晨光,怔怔出神。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那沈嫔還未及笄?”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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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秋詞低聲道。
“想來昨夜是受了些苦累的。”昭妃吩咐道,“你去尚食局跑一趟,叫她們這幾日多做些養氣補血的膳食給錦繡軒送去。侍寢過後,是該補補身子。”
秋詞納悶的看了主子一眼,見她面龐嫻靜無波,隻得低低應下,老老實實去了。
庭前種著各種可以入藥的花草,被宮人精心照料著,都長得茂盛燦爛。
昭妃凝眸看著那些花花草草,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傳來一兩聲蟲鳴。
不知不覺,她的思緒也被拉到很遠很遠。
記憶中好像也是在一片花草中,她第一次遇到了元珣。
那時他還不是什麼陛下,隻是禮國公家的小公爺,一個有著冷色白皮、異色眼瞳,而被世人詬病嘲諷的存在。
在宴會上,兒郎們熱熱鬧鬧的湊一起,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站在一旁,身後是一棵開滿淡紫色槐花的樹。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也抬頭朝她這邊看來——
就是這麼驚鴻一瞥,剎那間,一種強烈的情感擊中了她。
她覺得他們是同一類人,都是俗世凡人所不能理解的孤傲靈魂,隻有他們才能了解彼此。
再後來,聽聞他召集軍隊造反,身中毒箭,危在旦夕,她不顧一切的偷了家中秘藥,千裡迢迢趕去軍營送藥……
他的命救活了,她作為女子的名節卻在路上毀了。
他盯著她一身褴褸風塵,沉默許久,承諾大事若成,他定然保她一世榮華、無上尊榮。
一隻小小的蜻蜓從眼前翩翩飛過,將昭妃的思緒拉回到現在。
她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眸中卻是湿潤的。
一世榮華,無上尊榮……
是,他信守承諾了。她現在是最尊貴的昭妃,用著天底下最華麗的珠寶,穿著天底下最精美的衣裳,享用著這世間最昂貴精致的一切。
可她要這些有什麼用呢?
她從始至終所求的,不過是他的愛。
一份男人對女人,最真摯、最熱忱的愛。
“到底是我奢求了……”
她微微仰著頭,試圖讓淚光幹涸。
***
微風,輕輕拂過,日頭漸漸強盛。
阿措像隻病貓似的,懶洋洋的躺在涼簟上悶悶不樂。
安秀姑姑觀察了許久,到底沒忍住,上前關心道,“小主,你這是怎麼了?打從紫宸宮回來,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阿措抬起小腦袋,無精打採問道,“姑姑,你說我漂亮麼?”
安秀姑姑立馬答道,“漂亮啊,小主是老奴這輩子以來,見過最漂亮最水靈的了。”
她的語氣真摯,沒有半點奉承的味道。
聞言,阿措一隻手託著腮,還是悶悶道,“那你說陛下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呀?”
這個問題安秀姑姑倒是斟酌了一番,才給出回答,“應當是喜歡的。老奴入宮這些年,還是頭一次見陛下這樣待一位女子。陛下待小主的這份熱乎勁,就是永寧宮的昭妃娘娘都比不上。”
阿措又問,“陛下也喜歡昭妃娘娘麼?”
“這……昭妃娘娘與陛下多年情分,陛下偶爾去她那裡坐坐,也無可厚非。”
安秀姑姑生怕打擊了小主子的情緒,連忙補充道,“不過陛下從未留宿過永寧宮,也沒召幸過昭妃娘娘,小主你是這後宮第一位留宿紫宸宮的!”
她本以為這話已經說得夠圓滿了,誰知阿措聽後,反而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下安秀姑姑真是一頭霧水了,“小主,這到底是怎麼了?”
阿措咬咬唇,湊到了安秀姑姑耳邊,小小聲的將昨夜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後,安秀姑姑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失聲道,“沒侍寢!!”
“姑姑你小點聲……”
阿措小臉皺得跟包子似的,她這會兒心理壓力挺大的。
明明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可是外面傳的鋪天蓋地,有鼻子有眼的,倒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否認了。
唉,宮裡人的嘴巴怎麼那麼快呢!
安秀姑姑此刻的心情很復雜,她本來還想去跟長公主報告這個好消息的……
沒道理啊,這麼漂亮的小主躺在身邊,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的好吧?
糾結一番,安秀姑姑枯著眉,猶豫問道,“小主,你可知陛下為什麼不碰你?”
她這一問,阿措眼底的光更加黯淡了,“我也不知道呀。照姑姑你說的,我長得漂亮,陛下又喜歡我,比喜歡昭妃還要喜歡,那陛下為何不同我一起生小寶寶呢?”
她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深深地挫敗中。
丟人,太丟人了。
要是後山那隻狐狸精知道這回事,肯定會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沒用,連個男人都徵服不了,真是妖界之恥!
沉思片刻,阿措大膽猜測道,“姑姑,你說陛下他是不是不太行啊?”
“咳咳咳!”安秀姑姑一張老臉咳得通紅,“小主,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進宮前,聽外面有這樣的傳言。”阿措心虛的垂下小腦袋。
“陛下他有可能是昨日太累了,對,肯定是這樣,成日忙著政務,肯定累著了。”
安秀姑姑這樣安慰著阿措,心裡卻是默默想著,難不成陛下真的有隱疾?
不行,自己得趕緊把這事跟長公主殿下反應一下。
***
翌日午後,長公主聽到安秀姑姑的話,差點沒被茶水嗆到,“她怎麼會這樣想?”
安秀姑姑尷尬道,“小主打從紫宸宮回來,就一直為此事憂思不已……所以才會有此猜想……”
長公主拿著帕子擦了擦唇角,“也是,一張床上睡了一晚,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怎能不多想。”
安秀姑姑訕訕的沒敢接話。
過了許久,長公主似是想起什麼,幽幽的嘆了口氣,“本宮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想來阿珣還是忌諱著五年前李玄風的谶言。
就算再喜歡,到底還是不忍傷害那小姑娘。
“你且回去好好安撫你家小主,讓她不要多想。過兩日本宮會進宮去,順道問一下陛下的意思。”長公主揮了揮袖子,“行了,你先退下吧。”
安秀姑姑抬眼瞥見長公主眉目間那濃濃的憂愁,隱隱約約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卻也不敢多問,隻恭敬的應了一聲,便連忙退下了。
在她走後不久,長公主緩緩起身走到亭外,望著不遠處的波光湖影,神色凝重的皺起眉。
道士李玄風,於五年前給元珣相面,留下一段谶言——
“君乃帝王之相,然左眼眼尾有小痣,此為克制子嗣之兆;再加之君殺戮太重,戾氣太盛,就算日後有幸得子,也注定早夭。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既然要坐擁江山,終歸要失去一些……”
李玄風的谶言,無論事情大小,從未錯過。
就連阿珣堅定造反的念頭,也是因著李玄風那句“大淵氣數已盡,元氏將取而代之”。
後來,阿珣的確推翻了前朝,坐上了那把龍椅。
那這句“克制子嗣之兆”,阿珣雖未多言,想來心中是信了的。
第32章 勸人大度,天打雷劈
七月十五日, 是沈雋離京赴任的日子。
沈府上下一片愁雲慘淡,幾位姨娘哭哭啼啼的圍在沈雋身旁,臉上淚痕斑斑,滿是不舍。
“老爺, 你此去嶺南, 一定要多多保重啊。”孫姨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柔弱又憂傷的嘆息道, “若不是伯勳要準備科舉, 思婉還未尋到一戶好人家,妾身定會隨你一起去嶺南的,可妾身不得不為兩個孩子的前途與婚事盤算……”
柳姨娘聞言, 也連忙附和道, “是啊是啊, 仲明今年也要下場考試了, 如玉的婚事……唉, 如玉的婚事也得妾身操心……”
孫姨娘輕蔑的瞥了眼柳姨娘:學人精。
柳姨娘不服氣的瞪了回去:都是不想去嶺南,誰看不起誰呀。
沈雋整個人還沉浸在赴任的挫敗之中,壓根沒注意她們的暗自較勁。
周姨娘倒是將這兩個女人的眉眼官司瞧得真真的,心底嗤笑一聲:兩個蠢貨,沒了老爺和老太太,你們倆能在京中翻出多大的水花?
“兩位姐姐放心, 妾身會替你們好好照顧老爺的。”周姨娘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孫姨娘和柳姨娘怎看不出她的假意,笑的僵硬,“那就辛苦妹妹了。”
另一邊, 年輕一輩也在嘀嘀咕咕。
沈如玉和沈思婉都擺出一副好姐妹的模樣,柔聲勸著沈月齡,“要不你也留下吧?在嶺南能尋到什麼好夫家呢?”
“是啊,那等荒蕪之地,哪裡比得上京中才俊多?”
“爹爹去了嶺南,我姨娘也跟去伺候,我一個人留在京中,也放心不下他們。”沈月齡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想著,我又不像你們有個哥哥可以倚靠,孤苦伶仃留在京中,還不得被你們欺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