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背對著他們的鬼王轉過身,慘白僵冷的面容,一雙渾濁的血色眼睛毫無感情地看過來。
他身披戰袍,手持一杆長槍,立在承臺之側,如一位威風凜凜的戰神,站在祭臺上,守護這方天地。
“啊……”
尹昱棠身邊的一個天師低叫了一聲。
米天師和尹昱棠知道他叫什麼,兩人不動聲色地看著祭臺上的白袍男人和鬼王,心裡同樣並不平靜。他們都見過鬱天競,甚至也看得出此時鬱天競的狀態非常可怕,已經沒有了自己的意識,變成一個純粹殺戮的工具,比任何人間鬼王都要可怕。
對於鬱天競,尹翌棠比米天師知道的要多一些。
在這裡看到鬱天競時,尹昱棠才明白,原來黑龍堂一直都在給人背黑鍋不自知,被異聞組打壓了這麼久,真是冤枉死了。
作為黑龍堂中的一員,尹昱棠此時心裡萬分的憋屈。
不過很快的,周圍的人和他一樣憋屈了。
白袍男人見這群人警惕地不肯進來,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擊了下掌,然後就見一群僵屍從墓室中的各個通道湧出來,張牙舞爪地將他們逼到了祭臺之前。
這些僵屍的等級非常高,不過它們顯然對這祭臺非常敬畏,距離祭臺十米左右,就不敢再接近了,用嗜血而飢渴的眼神看著這群人和妖。
樂正爵看了一眼將他老婆死死護在身邊以防祭臺上的男人打壞主意的奚展王,隻能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問道:“你就是僵屍王?”
在場的天師雖然沒有開口,不過他們的想法和樂正爵差不多。
能操控命令僵屍,不是僵屍王是什麼?
那兩個巫女忍不住將目光落到鬱天競身邊的承臺上,目光微微閃爍。
白袍男人站在祭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祭臺前被僵屍逼過來的眾人,神色未變,隻是那雙黑色的眸子突然滑過一縷血色,用溫柔的聲音說:“我沉睡太久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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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爵微微眯眼。
他能感覺到這穿著古怪長袍的男人身上沒有生者的氣息,同時也沒有僵屍的味道,不能肯定他現在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始終看起來很溫和,和兇殘可怕的僵屍完全扯不上關系。
可越是溫和,越讓人膽寒。
他的目光一一打量過在場的人類和妖,他笑了笑,和氣地道:“好了,你們都上來吧。”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看向鬱齡。
隨著他的話落,那些圍著祭臺的僵屍朝他們逼過來。
僵屍的數量太多了,如果不想被僵屍撕了,隻能往祭臺靠近。
樂正爵眯起眼睛,他最討厭被人脅迫了,就算對方是一個強者也一樣。
奚辭同樣沒有動,而是扣住懷裡的人類,甚至不想讓她的臉讓人看到。
他抬頭看著祭臺上的男人和鬼王,林達等妖堅定地跟在他身後,警惕地看著那些包圍過來的僵屍,將撲過來的僵屍踹出去,護在他後方。
奚辭仿佛沒有看到那些僵屍的逼迫,對上祭臺上那男人的目光,突然說:“閣下可是譙笪沣?”
白袍男人目光倏地變得銳利,聲音卻依然溫和,“你怎麼知道?”
奚辭笑了下,他的聲音是一種山泉般的清潤,“在棺材上看到的。”
其他的妖忍不住看了過來,仿佛在問,棺材上真的有麼?他們剛才去掀棺材時,怎麼沒有看到?
“不僅是棺材,還有這把劍,上面有它都刻了相同的符號。”奚辭說著,將鬱齡手中的那把劍接過來。
這把劍就是他們從那口被鐵索束縛著的棺材中得到的,削鐵如泥,鋒利無比。
他的手輕輕撫過劍刃上的紋路,鍛造師鍛造這把劍時,對它非常偏愛,每一條紋路都恰到好處,如泣血的符咒,那裡有一個和紋路連在一起的符號,純然一體,再仔細的人也看不出它的異常。
但奚辭看出來了。
白袍男人問:“你為什麼認為這符號是譙笪沣?”
一個符號,並不代表什麼,就算這古墓中還有很多這些符號。
奚辭笑了下,“很簡單,因為他。”
他微微抬頭,看向祭臺那邊的鬼王鬱天競,“鬱天競曾經留給他的後人有過相關的記錄。我一時好奇,特地去查看了下,從他留下的札記中看到這符號的由來,據聞這是一個神秘的家族的傳承符號,那家族以譙笪為姓。這個符號,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
被他扣住後腦勺的鬱齡聽到這話,不由得想起去年申濤去烏莫村找風水印鑑時,外婆整理外公留下的東西給她當嫁妝。當時她不僅得到了風水印鑑,還有很多外公留給她的古物及書集,後來這些東西作為她的嫁妝送去了縣城的房子,就放在奚辭的書房裡。
她和奚辭結婚後,兩人生活在一起,算是一體的,所以並不阻止他翻看外公留給她的東西。那一段時間,她根本不知道奚辭為了她身體裡的妖蠱和解決她生命力流逝,一直在尋找辦法,知道他看過外公留下的東西,卻沒想到他想得這麼深,早在那時候,就在尋找通靈一族留下的信息。
可能當時並不明白那符號代表什麼,同時也沒有將它與通靈一族聯系。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尋找印證,以及鬱天競留下的信息,聶譙笪曖昧不明的態度,直到現在,終於能肯定這符號的由來。
每一個符號代表一個通靈族人的身份。
妖類的記憶力驚人,奚辭甚至記下了所有見過的符號,一一對照通靈一族的語言翻譯,得到了一個名字。
譙笪沣。
這是棺材和劍刃上和符號代表的字,同時也代表了棺材裡的主人的名字。
連同這把劍,也是屬於譙笪沣生前所有。
其他人也被這隻妖缜密的心思弄得愣住了。
這得要有多細的心思,才會注意到這些,先前其他的妖去掀棺材時,也仔細看了,卻沒有注意棺材上的紋路有什麼不同。
就算注意到,他們也不會聯想到這些。
奚辭雖然沒有明確地說這個神秘的家族是什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自己去想。
連島國的兩個巫女都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突然發現華國的妖類真可怕,這或許就是當年天師和他們結盟的原因?
白袍男人忍不住笑了,他的目光變得和善溫柔,溫聲道:“原來如此,鬱家一向是譙笪家最忠誠的朋友。”
這算是承認了他是譙笪沣,並且是個千年之前的人。
“你們上來吧。”他再次開口。
這次,奚辭倒是沒有再拒絕,拉著鬱齡率先上了祭臺。
樂正爵等妖和天師也跟著他上去,不過始終抱持著一種警惕之心。他們雖然聽明白了一點,但更多的是糊裡糊塗的,依然弄不清楚這個譙笪沣是誰,是不是真的千年之前的人物。
剛登上祭臺,就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
祭臺前的那些僵屍頓時騷動起來,就像聞到什麼美味一樣,用飢渴而嗜血的目光轉頭看向墓室的入口。
一群人和妖被一群僵屍追趕著衝了進來。
當他們看清楚墓室裡的情況,所有人和妖都懵逼了,先不說祭臺上的奇怪組合,看到墓室裡竟然還有一群僵屍時,整顆心都是苦的,一副天要亡我的神情。
前後都是僵屍,沒有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斬殺周圍的僵屍,努力地往祭臺這邊靠近。
從僵屍的反應中,他們可以發現這些僵屍對祭臺有一種天然的懼怕,不敢隨意地接近,隻要登上去,他們就安全了。
這群衝進來的人和妖的組合中有異聞組的天師和東北那邊的妖,他們看起來非常狼狽,要不是有大妖和老太爺護著,早就死在僵屍的爪下了。
米天師看到人群中的米老太爺,忍不住有些焦急。
兩個巫女也看到了其中的兩個僧侶,不過她們並沒有露出焦急的神色,而是偷偷地看向祭臺上的那方錦盒,可惜鬼王鎮守在錦盒旁,她們不敢輕易接近。
僵屍太多了,很快就有人類和妖相繼死亡,血腥味在空氣中飄散,那些僵屍被刺激得發出尖厲的叫聲,動作更兇猛。
祭臺上的人和妖忍不住看向負手而立的白袍男人。隻見他的眉目依然溫和清雅,眼神也是一種和善溫柔,可他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地看著下方的死亡,絲毫沒有出手阻止這些僵屍對人類的殺戮。
他溫柔得殘忍。
米天師終於忍無可忍地從祭臺跳下去,奮力地在僵屍堆中殺出一條路,朝米家老太爺跑去。
林達和林毵等妖對視一眼,也跟著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