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鬱齡他們要離開時,江禹城已經和鬱六叔夫妻熟悉得像經常往來的親戚一般,鬱六嬸還笑著道:“你們要是來縣城,記得來我這兒坐坐,下次來吃個飯,一起聊聊。”
江禹城微笑道:“一定,到時候就叨擾六哥六嫂了。”
鬱齡和奚辭站在一起,看她爸輕易地就攻略了純樸的縣城人,哪有先前出門時的那種忐忑?不得不感概他能將江氏發展成這樣,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不過攻略了個親戚,江禹城卻沒有多高興,他擔心的是還在烏莫村的嶽母,這位才是讓他頭疼的。
以江禹城對鬱敏敏的感情,就算鬱敏敏死了,他也不會置她的家人不管,特別是嶽母連續幾年喪夫喪女,受到沉重的打擊,江禹城怎麼著也要關照嶽母。
可惜嶽母的性格比較強硬,從來不稀罕他的關照,甚至不允許他出現在面前,省得每次看到他,就想起女兒是為了救他才死的,讓她忍不住恨他。
江禹城也怕氣到老人家,這些年一直沒有回來過,都是叮囑鬱齡或者龐經理多關照這邊。
這次他親自回來,自然是帶鬱敏敏回來探望嶽母的,但也擔心嶽母將他轟出門。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兩人一妖帶著一條蠢狗,在傍晚時開車回了烏莫村。
中途坐上二太爺的驢車。
二太爺看到江禹城時,並沒有說什麼,慢悠悠地駕著車,用蒼老的聲音,和奚辭聊天。
二哈蹲在驢車上,狗臉上架著一副鬱齡送給它的墨鏡,整條狗看起來酷酷的,看得二太爺挺稀奇的。
等驢車到了村口,經過的村人看到他們,都熱情地和奚辭打招呼,看得江禹城都有點兒嫉妒。
平平都是當人女婿的,人緣卻是一個天一個地,真是讓人不平衡,可再不平衡,也隻能受著,誰讓他以前沒能力保護妻子孩子,才會被踹了。
驢車停下後,鬱齡和奚辭他們下車,兩個男性將行李拿下來,鬱齡笑容甜甜地對二太爺道了謝,方才帶她爸和老公、一條狗,一起往外婆家走去。
江禹城對烏莫村其實並不陌生,當年他為了追鬱敏敏,曾經追到這村裡來,甚至還一度賴在這村子裡幫嶽父嶽母幹農活好贏取佳人的好感。時隔多年再過來,發現這村子似乎沒有什麼變化,要說變化,便是很多水泥瓦房換成了紅磚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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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按胸口掛著的符,江禹城小聲地道:“敏敏,我帶你回家了……”
這聲音很低,低得近乎自言自語,隻有奚辭聽到。
奚辭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嘴地說什麼,和鬱齡一起推開門扉,朝裡頭叫道:“阿婆,我們回來了。”
外婆從廚房裡出來,身上穿著冬天的棉衣,戴著圍裙,看到外孫女和外孫女婿回來,高興極了,隻是笑容很快又頓住了,雙眼死死地看著站在門扉那邊的男人,終於認出他後,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江禹城此時完全沒有在面對公司客戶或者是鬱六叔他們時的從容淡定,弱弱地道:“嶽母,好久不見了,我和鬱齡還有敏……陪你過年。”
“我們這種鄉下地方,哪裡能承得起江家的大少爺的光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鄉下地方太委屈了你,還是回城去吧。”外婆冷冷地說。
江禹城有些尷尬地道:“嶽母……”
外婆又哼了一聲,看了一眼鬱齡,到底沒有再說難聽的話,轉身進了廚房。
她知道今天外孫女會回來,早早就買好了她愛吃的菜準備著,估模著他們回來的時間,在家裡做好等著他們回來,才沒有心情去理會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奚辭對鬱齡說了一聲,將行李放好,就跟著進去陪外婆一起做菜,留下父女倆自己交流。
“爸。”鬱齡走到父親身邊,看他尷尬又黯然的模樣,不知道怎麼安慰。
江禹城朝她笑了下,並沒有在意先前嶽母的話,小聲地和她說道:“當年你阿婆進城找你媽媽時,你爺爺奶奶還有禹雅他們對你阿婆說過很難聽的話,當時他們說得比這些更過份的都有,不怪你阿婆。”
所以,剛才外婆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不是純粹是諷刺江禹城,而是江家的人曾經說的。江禹城並沒有看不起鄉下人,他喜歡鬱敏敏,喜歡到可以放下江家大少爺的身份,跑到這種山村角落裡討好嶽父嶽母。
可在江家人看來,這種鄉下地方,簡直難以想像,江禹城金尊玉貴地長大,怎麼能忍受得了這樣落後的地方?
鬱齡恍然,同情地拍拍她爸的肩膀,看來阿婆這些年那麼討厭爸爸的原因,除了媽媽為了救爸爸而死外,還有一群豬隊友在後頭拖後腿,並未純粹是因為她媽媽。
她可以想像,當初奶奶和姑姑她們說的話有多難聽,畢竟她們一向看不起鄉下人。
等到吃飯的時候,江禹城厚著臉皮上桌,外婆雖然仍沒給他什麼好臉色,但也沒有當著孩子們的面給他難堪,這頓飯吃得還算是風平浪靜的。
吃過飯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山裡的氣溫比城裡冷了許多,整個世界是一種屬於大山的安寧沉靜。
鬱齡幫外婆一起洗碗,示意奚辭先帶她爸回房。
江禹城進了閨女的房間,按了按掛在脖子上的符。
隨著氣溫驟然下降,一道陰森的鬼影乍然出現。
鬱敏敏看了看周圍,認出這是老家的房子時,忍不住捂嘴想哭,然後又急急地看了看,這裡除了江禹城和奚辭,沒有看到母親和女兒。
她要出去找時,奚辭叫住她,手裡拿了幾張符,對她道:“嶽母,這是治療符。”
鬱敏敏看了一眼那治療符,深吸了口氣,朝奚辭感激地點頭,然後閉上眼睛,任由那符紙拍進自己的身體裡。
過了會兒,鬱敏敏胸口上的血洞完全消失,並且身體也變得越發的凝實,經過幾個月的治療和休養,她現在的模樣和平常的鬼類差不多。
她感覺了下身體的情況,朝奚辭抿嘴一笑,直接跑了出去。
【媽……】。
第215章
山村裡的夜是寒冷的,那種冷意,仿佛浸進骨子裡一般,教人泛寒。
山村裡的夜是安靜的,那樣的靜,仿佛大山亙古的沉默與堅守。
一陣寒冷的夜風吹來,鬱齡微奚辭身邊縮了下,將被風吹得有些冰冷的手塞到他的大衣口袋裡取暖。
奚辭看了她一眼,將她的手從口袋裡撈出來,直接裹進自己的大衣裡,貼著他溫暖的身體。
奚辭的身體很暖,雙手貼到他的身體上,很快就暖了。
鬱齡忍不住彎起眸笑了。
奚辭面上含笑,就著這姿勢半摟著她的腰,小聲問:“要不要回房裡去等?”
鬱齡搖頭,要不是怕被裡頭的人發現,她都想去聽牆角了。
先前她和外婆一起洗碗做家務,突然見變成鬼的媽媽就這麼跑出來了,鬱齡心裡挺擔心外婆會不會被嚇到。可誰知外婆的接受能力比她想像中的要厲害,看到死去多年已經變成鬼的女兒,不僅沒有害怕,反而罵起來,罵得眾人都懵逼了。
外婆當時看到帶著一股子鬼氣跑過來朝她叫媽的女兒時,整個人都木了下,很快臉色就變了,又驚又怒,然後是這樣罵的,“你已經死了,為什麼還逗留在陽世?難道是……”
外婆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臉上露出了又驚又怒的神色,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後來外婆不管周圍的人,直接將已經死去變成鬼的女兒就這麼領回房間去問話了,留下兩人一妖在這裡繼續懵逼著。
江禹城也被嶽母的反應弄得挺懵的。
其實他並不擔心嶽母會被已經變成鬼的敏敏嚇到,作了父母以後,他才能體會父母的心情,就算變成了鬼,嶽母也不侍嫌棄自己的女兒,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兒女勝過一切,隻有少數例外。
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嶽母會罵她。
江禹城覺得,嶽母可能比他們想象的要復雜,甚至可能知道點什麼,不然不會是這種反應,而且她的話,也透著一種古怪,甚至好像對於鬼這種存在並不排斥。
想著,江禹城探究地看向閨女和女婿。
鬱齡發現爸爸的目光,將自己往奚辭身邊貼了貼,一副很冷的模樣。
外婆的反應,讓鬱齡覺得她應該知道什麼。或者說,外公以前和她說過什麼,所以才會對已經變成鬼的女兒接受得這麼快,仿佛人能變成鬼是理所當然的樣子,一點也不符合一個鄉下老太太的見識。
鬱齡又瞥了眼她爸,很明智地將這些猜測咽下了。
不管是外公的事情,還是通靈一族的事情,她暫時不想告訴爸爸。不是要瞞著他,而是她爸是個普通人,知道太多這些東西,對他沒有好處,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能幫他們什麼,反而會讓他難受,不如不說。
就在兩人一妖站在院子裡吹風時,突然外婆的房間門無風自開了,接著就聽到外婆的聲音:“你們進來吧。”
江禹城懷著忐忑的心情大步走了過去,第一個進屋。
鬱齡和奚辭隨後。
看著走在前頭努力表現出鎮定模樣的爸爸,鬱齡知道他其實仍非常在意,外婆能不能原諒他,繼續接受他這女婿,就看今天了。
三人進去時,就見屋子裡隻亮了一盞昏暗的臺燈,整個室內的光線陰暗晦澀,透著一種陰森的氣氛。鬼本能地親近陰氣,不喜歡太過明亮的光芒,所以鬼出現時,都選擇在一些比較陰暗的地方,連帶的周圍的燈光也會不自覺地調暗,符合鬼的喜好。
不過這些在人類看來,就說不出的陰森恐怖了,心裡承受能力弱的人,都要嚇得心髒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