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的自己是個沒有吃過苦頭的富家公子,行事浮躁,後來連妻女都保護不了,體會到失去的痛苦和絕望,才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
這樣的他,和聶雍和那種仿佛天生就比其他人要沉穩聰明的男人相比,確實是不如他許多。但這不代表他比聶雍和蠢,有些事情,他以前隻是沒有機會了解,現在回想起來,確實能感覺到其中的問題。
他回想鬱敏敏死後的那段日子,後來他去聶家接鬱齡回家,聶雍和這些年對鬱齡的愛護……
江禹城有些傷感,又有些難受,問道:“敏敏,我要怎麼辦,才能保護你們?”
鬱敏敏臉上的笑容微頓,神色多了幾分憂傷,然後忍不住朝他笑起來,又搖了搖頭。
他比她想像中做得要好,可他畢竟隻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普通人能做到他這一步,已經足夠好了。
奚辭拎著一袋水果,和鬱齡一起來到安茹他們家門口。
鬱齡有這裡的鑰匙,這是安茹夫妻倆特地配給她的,如同她的第二個家。讀書期間,她經常跑過來留宿,直到大學畢業後,她搬離家裡在外面獨居後,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就不太過來打擾了。
鬱齡翻了翻手提包,將鑰匙拿出來打開門進去。
安茹今天回來得比較早,知道鬱齡和奚辭要過來,許久不見那兩個孩子了,所以特地去菜市場買了一堆新鮮的食材回來,打算今晚吃個團圓飯。
夫妻倆在廚房裡一邊處理食材一邊親昵地說話,聽到開門的聲音,安茹探頭,見到鬱齡他們進來,臉上的笑容剛起,在看到後頭的人時,就僵住了。
安茹木愣愣地看著前方,雙眼發直。
聶雍和看到她的樣子,拿著幹淨的紙巾擦去手上的水,從廚房出來,等看到跟在鬱齡身邊那個恰好將圍巾拉下的……妖時,不由得也愣了下。
不過他比安茹更淡定,很快便恢復自然,隻是神色不太好。
鬱齡見安茹直勾勾地看過來,不由得有些心虛,小聲地叫了一聲“安姨”,又朝聶雍和叫了一聲“姨父”。
這時,聶雍和也不管廚房裡的事了,將安茹拉了出來,順手拿過紙巾幫她將手上的水漬擦幹淨,淡淡地道:“先過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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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齡拉著奚辭過去。
奚辭這會兒已經將頭上的針織帽子摘下來了,脖子上的圍巾拉開,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身後,一張仍有些慘白的臉龐上,那眼尾處綻放的紫色妖紋格外明顯。
紅唇白膚,烏發及地,紫眼妖紋。
不需要特地解釋,隻要看到他,沒有人能否認他妖類的身份。
妖和人類明顯是不一樣的,很容易區分開來,甚至不是人類能偽裝出來的。
安茹愣愣地看著奚辭,腦袋一片空白,此時已經不知道什麼反應了。
明顯是受到了嚴重的驚嚇。
聶雍和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對鬱齡道:“奚辭是妖吧?”
“是的。”鬱齡一副冷靜的模樣,隻有從她的一些小動作可以知道她其實有點兒心虛和不安。
在隻會無條件地寵她的爸面前,她可以熊,但是在對她有恩的安茹夫妻面前,她還是挺乖的,要是自己做不好,有時候也會感覺到不安,這是爸爸和姨父之間的差別。
聶雍和看她,神色很柔和,嘆了口氣,“你喜歡他?”
“當然,奚辭很好的。”鬱齡忙不迭地挽著奚辭的一條手臂,表示自己對這隻妖喜歡得不行,不會和他分開的。
奚辭笑盈盈地看著她,聽到她的表白,心花怒放,覺得現在看什麼都順眼。
“你急個什麼?”聶雍和看起來有點想笑,不過很快就板起臉,說道:“你和他怎麼認識的?什麼時候知道他的身份?”
“上次不是說過了麼?就是三月份回去看阿婆時和他認識的,直到七月份那時候,才知道他是妖。”鬱齡老實地說。
聶雍和嗯了一聲,看向奚辭。
奚辭非常坦然地任他打量。
安茹終於回過神來,哆嗦了下,才開口道:“鬱、鬱齡啊,奚辭他是……你爸媽知道麼?”
“知道啊。”鬱齡見安茹被嚇到,心裡有些愧疚,忙坐過去摟著她,說道:“安姨,你別怕,奚辭是好妖,不會害人的。”
安茹看了一眼奚辭,雖然仍被他那副妖精似的容貌弄得有點放不開,不過好歹鬱齡的安慰起到了一點效果。
她沉默了下,突然道:“你們聊,我去準備晚飯。”
鬱齡:“……”
安姨,現在不是準備晚飯的時間啊!不覺得現在吃飯太早了麼?
安茹躲進廚房裡適應去了,不過從她這反應,也可以看出她對鬱齡的疼愛,隻要鬱齡喜歡的,她就算覺得不好,可也不忍心說什麼,隻好強迫自己接受了。
隻是這會兒她有點兒難以接受,隻得先躲著適應一下。
安茹離開後,氣氛反而有點凝滯。
聶雍和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此時他臉上沒有什麼笑容,神色有些淡淡的。他長得好看,很少有男人能及得上他這樣的俊美,斂起神色時,明明看起來非常脆弱的樣子,卻不會讓人敢輕易地折辱他。
因為生病,他現在的模樣有些憔悴,皮膚也顯得格外的蒼白,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姨父,你吃藥了麼?”鬱齡問道。
聶雍和靠著沙發,笑著說:“吃過了,你安姨盯得緊,不吃不行。”
鬱齡扯了下嘴唇,知道安姨對他向來看得緊,就算工作再忙,隻要姨父生病,就會緊張兮兮的,連工作都可以放在後頭。所以娛樂圈裡的人將她當成女強人其實也不正確的,安茹有自己的事業,可她更在乎陪她走過二十年風風雨雨的丈夫。
聶雍和又咳嗽了下,拍了下沙發扶手,問他們:“你們要喝茶麼?”
鬱齡搖頭,遲疑地看著他。
聶雍和見狀,朝她笑了下,聲音柔和輕緩,“鬱齡有好一陣子沒過來了。”
鬱齡不想違心地說工作忙之類的,她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小聲地說:“其實是有點事不明白……”
聶雍和愣了下,以他的敏銳,如何沒看出鬱齡的異常。他看著她長大,比江禹城更了解這孩子,她藏得再好,也騙不過他的眼睛。
今天奚辭突然以這副妖類的樣子進門,以其說是不想騙他們夫妻倆,不如說奚辭這是特地陪鬱齡過來的,所以並不掩飾自己作為妖的身份。
他笑了下,就像個寬厚的長輩,看著自家有些鬧別扭的孩子,聲音溫和,“什麼事情不明白,你直接說。”
鬱齡盯著他,深吸了口氣,說道:“姨父,你當初為什麼會收養譙笪哥?”
第210章
鬱齡問這話的時候,雙目眨也不眨地盯著對面的聶雍和。
可惜,聶雍和的神色平靜得仿佛一汪深潭,不管潭下如何暗流洶湧,水面卻是一片清風雲淡的寧靜,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鬱齡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聶雍和為什麼事情失態過,他身體不好,忌大悲大喜,總是不急不緩,以削瘦脆弱的身軀,為家人撐起一個安然無垢的世界。
很多事,隻要他想,他就可以做到,仿佛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難倒他。
如同五歲那年,他去江家將她接到聶家時,面對江老爺子的咄咄逼人,他從容而鎮定,胸有成竹,不急不緩地開口,最終成功地將她從江家帶走,將她養在身邊,甚至發現她能眼觀陰陽後,並沒有絲毫驚訝,親自去求了很多僻邪之物保佑她平平安安成長。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讓人看不透的,也讓人害怕的。
可她卻很親近她,他在她的生命中,擔任的是另一個父親般的存在。
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長輩。
聶雍和突然笑了下,不答反問,“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鬱齡抿著嘴,因為是冬天,嘴唇幹躁,出門前塗了唇蜜,唇色的加持使得她整張臉看起來明麗不少,神色卻透著幾分幽靜。
“上個月,我看到譙笪哥了,不過隻有一個背影,可是我知道那是他。”鬱齡說,看著聶雍和,“我的記憶一向很好,你知道的。”
她的記憶從小就很好,隻要她想記住的人或事,不管歲月如何變遷,從不曾忘記。
因為記憶力好的緣故,就算她從小懶散,不思進取,卻從來都不需要為學業之類的擔心,學什麼也又快又好。
聶雍和垂眸,上個月鬱齡忙著拍戲,並沒有出國,所以她的意思,是養子回國了。
但他們夫妻倆卻沒有收到養子聶譙笪消息,並不知道他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