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已經深了,雲雅然還有工作——準備去捉鬼,便先告辭離開,那兩個天師跟著一起離開了。
鬱齡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保鏢,讓他們分別送江鬱漪和陳明明回去,而她則和婁悅一起。
江鬱漪有心想說不要保鏢送,但被大小姐冷冷地看了一眼過來,頓時氣弱,於是悶不吭聲地由著她安排。
“鬱姐,明天我去接你。”陳明明接受了大小姐的好意,由保鏢送回家。
等眾人都走後,現場隻剩下鬱齡和婁悅。
有婁悅這個天師在,眾人對鬱齡的安全並不擔心——大小姐本身的戰鬥力也沒讓人擔心過,該擔心的是那些可能會犯到大小姐手裡的人。
鬱齡和婁悅走在午夜的大街上消食,一邊聊著天。
聊的是上次獵殺僵屍時,被異聞組的人帶回去的那些黑龍堂的天師,鬱齡想要知道那些人現在如何了,以及異聞組從中得到什麼消息。
婁悅聳聳肩膀,如實說道,“異聞組對黑龍堂非常重視,上次捉回來的黑龍堂的天師都秘密關押著,除了異聞組的幾位組長和副組長,很少有人知道他們被關在哪裡,現在情況如何我也不知道。”
鬱齡對這種情況並不意外,問婁悅不過是想要確認一下。
想了想,她又道:“其他地方的情況怎麼樣了?那些僵屍都已經獵殺完了麼?”
“差不多了吧,雖然死了一些天師,不過也有一批剛出師的天師得到煅練,總算是能拿得出手了。”
兩人就這麼隨意地聊著,仿佛是一對說得來的朋友。
婁悅說的一般都是異聞組中的一些公開的任務,透露給非組織的人也沒什麼,所以鬱齡從中了解到了這個所謂的東方靈異界的局勢,總體來看還算是不錯的。
聊到這次江鬱漪被惡姝詛咒的事情時,鬱齡問道:“江鬱漪是怎麼被惡姝選上的?惡姝所在的破廟距離市區比較遠,江鬱漪是個挑剔的人,可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那地方去給惡姝看到。”
大概是為了照顧普通人的承受力,所以婁悅這次並沒有告訴江鬱漪她為什麼被惡姝看上詛咒,江鬱漪不了解這些靈異的事情,所以沒有問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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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姝詛咒人時,並不需要對方來到它所在的地方,它可以借用周圍的人類的眼睛來挑選漂亮的女人。可能是那時候有認識江小姐的人經過那裡遇到惡姝,惡姝通過那人的眼睛和心思,將自己的詛咒放到對方所見過的、認為最漂亮的女性身上。”
鬱齡皺了下眉頭,看來這次的事情,江鬱漪是受了無妄之災,裡頭倒是沒有什麼陰謀之類的。
不過她有些在意蘇鸞後來的態度,她明顯不想多說。
消食得差不多後,鬱齡方才和婁悅道別,各自回家。
第二天,鬱齡被手機鬧鈴叫醒後,摸索著洗漱穿衣,又被電話那頭的妖男絮絮叨叨地念醒了。
打了個哈欠,鬱齡瞥了眼時間,和她爸說了一聲,便出門了。
直到上了車,那邊的妖男還在沒完沒了地說。
鬱齡覺得他說得差不多時,問道:“林達怎麼樣了?醒了麼?”
“還沒有。”
“等他醒了,你告訴我一聲。”
“哦……”手機那頭的妖男慢吞吞地應了一聲,突然問她,“你有沒有想我?”
鬱齡換了個姿勢,非常誠實地說,“挺想的。”
“那你昨晚怎麼掛了我的電話?”那邊的聲音變得幽怨起來。
“你自己不說話,我不想像個傻子一樣唱獨角戲。”鬱齡繼續誠實地說。
“……”
前面開車的陳明明從後視鏡看過來,發現後頭的大小姐聊得挺開心的,聽這語氣和內容,不用想也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不禁有些迷糊了,感覺大小姐和奚先生的感情挺好的啊,昨晚那種公事公辦的口吻算什麼?
陳明明覺得有點兒不太能理解大小姐和奚先生之間的另類相處方式了,這麼忽冷忽熱的,真奇怪。
一直聊到片場時,鬱齡終於對那頭的妖說:“我要工作了,你記得好好休息。”
“好~”
這個字,被那邊的妖男說得纏綿悱惻,情義綿綿,蘇得人耳膜都要醉了。
鬱齡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看向B市上空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邁步走向片場。
江鬱漪的腳傷完全好後,終於結束了休養,回到公司,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隨著她回歸,江鬱漪的助理也跟著老板忙碌起來。
午時,她給坐在辦公桌前看文件的老板泡了一杯咖啡,詢問她的腳傷如何了。
“已經好了。”江鬱漪頭也不抬地說,神色是慣常的冷淡,漂亮的面容給人一種冷豔高傲之感,很符合世人對一些女強人的定義。
助理關心完了她的腳傷後,將幾份因為她的回歸而送來的邀請函擺到桌上,其中就有好幾位B市排得上名頭的豪門少爺的邀請,還有B市某位家世不錯的名媛的生日邀請,其中還有一些公司重要的客戶的邀請函。
江鬱漪嘴角露出諷刺。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這些人看中的並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作為江禹城女兒的身份罷了。如果他們知道江禹城還有一個更疼愛的女兒,甚至可能在他百年後,會將江氏都給那個女兒時,他們估計就會轉移目標。
江禹城從來不對外公開江鬱齡的身份,是為了保護她。這其中或許也有江鬱齡本事不喜歡應付這種虛偽的關系有關,更多的是江禹城不樂意江鬱齡被人虛偽地打憂。
可當該讓江鬱齡露臉的時候,他又會毫無顧忌地帶她出席。
那些和江氏的關系比較好的人都知道,江禹城最寵愛的女兒是江鬱齡,隻有那些被排在江氏的選擇外的人才會以為江鬱漪是江家的掌上明珠。
“都推了。”江鬱漪說道,自從經歷過那晚的事情後,她對這些東西就有點兒不耐煩應付了。
助理應了一聲,將所有的邀請函收了起來。
下午,江鬱漪將所有的工作都推了,帶著助理去了城郊的一家私人療養院。
在療養院裡,她看到仍在接受治療的母親,她看起來非常安靜的樣子,美麗高貴如小時候她記憶裡的模樣。直到看到自己時,就像一帧美麗的畫面瞬間被撕碎,整個人變得歇斯底裡起來。
“鬱漪,看到你爸了麼?你有叫他來看我嗎?你告訴他,我知道錯了,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不用這樣的方法逼他和鬱敏敏離婚……是鬱敏敏那女人自動放棄他的,我憑什麼不能擁有他?我也懷上他的孩子了啊?”
她突然笑嘻嘻地說,“你知道麼?當年我讓鬱敏敏作選擇,鬱敏敏寧願放棄江禹城,也要選擇孩子,江禹城其實就是個可憐蟲,他以為最愛他的女人,為了孩子放棄了他……”
江鬱漪又感覺到了那種說不出的疲憊感。
媽媽其實沒有瘋。
但她卻和瘋差不多了。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卻不肯從這種瘋狂中脫離。
“我隻是追求自己想要的,有什麼錯呢?明明是鬱敏敏自己放棄他,為什麼他卻恨我呢?為什麼啊……”
江鬱漪看著醫護人員將歇斯底裡的母親拉回房裡,一群醫生在周圍走來走去,檢查她的情況,給她打鎮定劑。
周圍冷冰冰的,冷得讓她感覺到冰冷。
那晚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鍋的熱鬧,仿佛成了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遙遠得模糊不清。
她果然是個不配擁有幸福的人。
一個連親生母親都可以放棄的人。
江鬱漪深吸了口氣,轉身離開。
回到市區,她突然讓助理開車走了,自己走在大街上,雙手揣在大衣的衣兜裡,看著昏沉的天空,嘴裡呼出一口熱氣,慢慢地平復心情。
迎面走來的一個男人看到她時突然怔了下,矜持地看著她,紳士地開口道:“鬱漪。”
江鬱漪看了他一眼,勉強地笑了下,“琛哥,你去哪裡?”
邵琛淡淡地說道:“隨意走走。”然後沒等她說話,又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江鬱漪嗯了一聲,看著他邁著長腿從容走過,擦肩而過時屬於他身上的男士香水的味道隨著冷空氣飄入鼻息,不禁鼻子發酸。
她其實……已經不太喜歡這個男人了,當年並不是故意和江鬱齡搶的,隻是因為不甘心罷了。
每一次看到媽媽為了爸爸做出各種在她看來無法理解的事情時,她很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媽媽的樣子,為了感情而變成了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可怕模樣,甚至連孩子都可以放棄,視為感情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