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衛生間裡慢吞吞地洗漱,外面的妖男在敲著門,“鬱齡,你好了沒有?”
“沒有。”鬱齡慢慢地洗臉,雙手沾著白色的細小的泡沫,聽到門聲,繼續道:“你敢擅自進來,我明天就回B市。”
於是想要像昨天早上一樣破門而入的妖男隻好歇了這個想法。
先前他千方百計地想要阻止她過來,就怕她看到自己現在這種邪惡又惡心的模樣,會加深她的恐怖,說不定大小姐衝動之下又要離婚。現在卻反而不願意她離開了,生怕她一氣之下真的拎著行李回B市。
他站在門前,盯著門,轉而道:“鬱齡了,現在已經下午了,你一定很餓,想吃點什麼?”
“睡飽了。”門裡傳來非常輕淡的聲音。
不要臉的妖男被噎住了,訕笑道:“怎麼可能睡飽呢?睡覺也需要消耗的。”
“不會,我隻要睡飽了,就不會餓。”繼續輕飄飄的聲音。
妖男無話可說。
因為他想到她身體裡的妖蠱,這東西對於人類來說,雖然壞多於好,但隻要有它在,她還真是能睡飽了,一直睡一直睡都沒關系,反正也不會餓。
雖然她不餓,但奚辭依然認為作為人類,一天三餐要準時,這樣身體才會健康。
所以他繼續道:“你今天想吃什麼?剛才白鷹他們送來了新的食材,我看了下,不如等會兒就做燒汁焗生蚝、雪蟹蒸蛋、泡菜牛肉鍋和辣炒四季豆吧。”
裡面沒傳來聲音。
於是妖男很滿意地走了。
鬱齡洗漱出來,換了身衣服,便打開房門出去。
站在回廊上,她首先往院子裡看去,陽光下花圃裡的花依然開得燦爛絢麗,鮮花滿院,不遠處的湖邊是一群小動物們悠闲地在那兒玩耍,湖水碧藍,微風徐來,水波蕩漾,遠處青山樹秀,一派悠然寧靜。
Advertisement
世界平靜寧和得讓人不禁感慨出聲,就像經歷了災劫後的寧靜,特別地讓人珍惜。
鬱齡看了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嘴唇,慢悠悠地往廚房走去。
廚房裡飄來一陣香味,抽風機的聲音呼呼作響,她來到廚房門前,就見將頭發扎成長辮子繞在頸項前的妖正站在琉璃臺前嫻熟地處理食材,動作利落又優雅,如同在做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情。
鍋裡正蒸著米飯、熬著高湯,滿室都是鮮香的味道。
明亮的光線下,光潔的現代化廚房與其中的妖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卻讓她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曾經讓她害怕到不敢正眼面對的妖,現在卻能讓她感覺到溫暖和幸福。
隻能說,人類真是一種復雜的感情動物。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卻依然非常冷靜。
站在琉璃臺前的妖將食材處理好,轉頭看她,神色溫柔得近乎柔媚,“再等十分鍾就好了,你再等會兒。”說著,他端了一盤切好的水果遞給她啃。
鬱齡接過,就站在門口邊吃邊看他忙碌。
越來越誘人的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原本覺得睡飽了的人類現在卻有種進食的欲望,忍不住在心裡期盼著開飯時間。
菜做好後,鬱齡端著菜到餐廳,決定吃飽了再和那隻妖聊聊。
隻是口腹之欲得到滿足後,她又懶得搭理那隻昨晚落跑的妖了,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拿手機刷新聞和微博,就想這麼懶洋洋地渡過這個下午。
當然,她這種想法很快就沒了。
某個妖男像軟骨動物一樣膩過來,仿佛有肌膚飢渴症一樣,和她黏得緊緊的。
“走開!”她推他。
自然是推不開的,人類和妖的力氣壓根兒就不對待。
鬱齡轉頭看他,近距離看著,發現他的皮膚比昨天更白了,那種透明的白,仿佛用手輕輕一戳,就會將那脆弱的皮膚戳破,流出殷紅的血。
“你真的沒事麼?”她忍不住問。
“當然。”他大言不慚地回答。
“那昨晚你昏倒的事……”
“體力消耗太多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鬱齡看著他一會兒,不高興地問,“你昨晚跑去哪裡了?”
奚辭呃了下,知道戲肉來了,一臉無辜地說:“也沒去哪裡,在山谷裡啊。”
鬱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溫柔地朝她笑,眉稍眼角仿佛有無盡的溫柔妖邪,直到聽到她對他說“去給我拿把刀來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
“要刀做什麼?鬱齡,別鬧了。”他將她用力摟到懷裡,無視她的抗拒,聲音變得低沉,“你的血很珍貴,別隨便流血。”
“我沒有隨便流啊,不是給你治傷麼?”
“別說傻話,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他嘆了口氣,“妖蠱對於妖的吸引力非比尋常,我無法保證,到時候會不會失去理智將你吸幹。”
他的傷確實重,但沒有重到墮落成妖物的程度。可縱使如此,他仍是不能保證到時候,會不會失去理智,將她吸幹,畢竟妖蠱對妖的吸引力太大了。就算沒有吸幹她,也會讓她大量失血,對身體的傷害不言而喻。
也是因為如此,當初他才會斷然拒絕金侯的要求。
聽到這話,鬱齡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一直拒絕喝她的血,忍不住道:“沒有這麼嚴重吧?”
他朝她笑了下,意思卻不言而喻。
他並不想試,寧願用這樣的方法慢慢地養傷。
鬱齡皺著眉,直到又被他整個人都趴在她身上,被他的重量壓得難受,不得不冷著臉推開他,然後不要臉的妖男反而振振有詞地說:“要不你靠著我?”
鬱齡呵呵一聲,起身換了個位置,繼續道:“好吧,這事先擱著,我們說其他的。”
奚辭跟著挪了個位置,堅定不移地靠著她,親親她的臉,又黏黏她脖子的動脈,忍住那種甜蜜到殘忍的誘惑,舔著唇角說:“隻要不讓我喝你的血,其他的你隨意問。”
鬱齡想了想,先說金侯的事,將昨晚半夜醒來,後來金侯潛進來的事情說了。
奚辭依然懶懶地靠著她身上,微垂著眼睛,臉上紫色的妖紋使他縱使安靜地坐著,看起來依然有一種無端的妖冶柔媚之意,這在一個男性身上非常違和的東西,在他身上卻顯得如此自然,仿佛這是他與生具來的東西一樣。
或者,這是作為妖的一種特徵。
“原來你半夜就醒了,看來你還不算累。”他輕笑,豔紅的唇勾起,仿佛連聲音都是一種甜膩曖昧的氣息。
鬱齡的臉不受控制地發熱,她想自己現在的臉一定很紅,因為身邊這個妖一副愉悅高興的樣子,湊過來將那像花瓣一樣的唇烙在她發熱的臉上。
鬱齡不想和他討論這種東西,問道:“金侯是什麼意思?他說的通靈一族的人……是我外公麼?”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有些幹澀。
“應該是的。”奚辭沒否認,神色變得有些悠遠,“我聽說過通靈一族,不過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聽說這個族群在百年前就滅族了,我以前不太關注他們,所以不知道你外公原來是通靈族的後人。”
“通靈族是幹什麼的?”她繼續問。
“通靈,靈為天地鬼神,這一族人有一種天賦神通,可以溝通天地鬼神,縱橫陰陽,算是一種非常逆天的存在吧。”奚辭慢慢地說,“連天師都做不到的事情,通靈族的人卻能輕易做到,所以他們觸犯了某種天地法則,天不予其壽,必斷其血脈。”
天不予其壽,必斷其血脈!
這十個字,讓鬱齡手腳發涼。
“我媽媽……不管怎麼也逃不開這個死劫,就是因為如此麼?”鬱齡忍不住問。
“原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啊……”
她明白了,原來外公曾經和外婆說的約定已經透露出太多的秘密,而她媽媽逃不開死劫,都是注定的,就連她,可能也不會活太久。
同時也明白昨晚烏尚的話的意思,原來她是短壽之相,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鬱齡。”奚辭將她摟到懷裡,低頭吻她抿緊的嘴唇,“你不會早死的。”
是的,她不會早死的,他會想辦法為她續命,和她分享生命,她不會死的。
鬱齡抬眸看他,下意識地笑了笑,笑容卻沒有多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