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行,這一批三十六個秀女,人人都表演節目,隻有綿綿不表演,太突兀了。」
「那,讓她混在拉琴的琴師裡邊?這也算是參加了。」
「琴師肯定不答應啊,他們跟我們無親無故的,幹嘛幫忙?」
「要不我們去跟淑妃求饒……」
「她正嫉恨皇後看中了綿綿呢,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讓綿綿唱個歌?」
「別提了,綿綿唱的比烏鴉還難聽……」
除了臉蛋能打,其他才藝全無的冉綿綿傷透了大家伙的腦筋。
崔瑤沒有參與討論。她正沉著臉,抱著膝,坐在飄窗上,冷冷地盯著院子裡的冉綿綿。
這姑娘打從淑妃離開,就悶聲不響地自己在院子裡練習,連飯都不吃了。
可是再怎麼練,她都像隻笨鹌鹑一樣,傻的固執,傻的……可愛。
這傻姑娘突然「哎呦」一聲,彎腰把舞鞋脫下來,腳跟處鮮紅一片,顯是磨破了。可是冉綿綿一聲不吭,她拿手帕簡單裹了裹,又繼續跳。
崔瑤抿著嘴,恨恨地從飄窗翻出去,罵道:「冉綿綿,不許練了!回來,我給你上藥!」
冉綿綿不理她,轉個方向,繼續跳。
崔瑤真急了,三步兩步跑過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別跳了!」
冉綿綿也急了,一把拍掉崔瑤的手:「怎麼能不跳嘛!我跳得不好,淑妃要找你麻煩的!就剩兩天了,我現在不練,你怎麼交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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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怒氣洶洶地瞅著對方毫不退讓,最後是崔瑤咬了咬牙,恨道:「行了,我有辦法,既不用你再練舞,也不會讓淑妃挑刺。」
她傲嬌地對著冉綿綿哼了一聲,「我說,冉綿綿,你這回欠我大發了,知道不知道!」
21
在一個明月皎皎、垂柳依依的晚上,皇後精心安排的秀女才藝表演在千鯉池邊拉開帷幕。
第一個節目是雜耍,走鋼絲踩高蹺,又驚險又刺激。
第二個是昆曲小調,纏綿悱惻的,非常動人。
第三個是熱情似火的天竺舞。
第四位出場的是個採蓮女,她引吭高歌,如同天籟。
皇帝面露微笑,顯然是龍心大悅,皇後自然是志得意滿。剛剛解開了禁足的淑妃則皮笑肉不笑地,隻顧舉著個酒杯喝酒。
第五個節目要開始了,裡面有皇後精心挑選的冉綿綿……皇後與淑妃都坐直了身子,想看一看冉綿綿到底有何花樣。
然後,大家都目瞪口呆了。
伴隨著沉重的鼓點聲,八個身穿粗布衣褲、帶著鬥笠的人竄上舞臺,她們背著草筐,時而彎腰,做出一些拔草的動作,時而直起身子,慢吞吞地在舞臺上移動。每個人的動作都笨拙得可笑,毫無美感可言。
這算什麼破舞蹈?
淑妃笑得妝都花了。
皇後氣得臉都青了。
音樂停止的時候,皇帝輕咳一聲,頗有些疑惑地問:「這是何舞?」
畫風……突變好吧。
為首的女子掀開鬥笠,正是一臉笑容的崔瑤。她對著帝後福一福身,嬌聲道:「這是臣女在家鄉時,看到農人們插秧,有感而發,編成的舞蹈,『插秧舞』。願皇上的天下,盛世安康。」
這頂高帽子扣過來,皇帝想不戴都不行。
而這種笨拙到三歲孩童都學得會的「舞蹈」,冉綿綿的動作可不是一下也錯不了?淑妃要找茬,也沒地方找呀!
下臺後,冉綿綿一把拉住了崔瑤的手,非常諂媚地來回晃悠。
「瑤瑤,你洗澡澡嗎,我給你擔水水啊!」
崔瑤用鬥笠扇著風,斜了冉綿綿一眼,陰陽怪氣地道:「洗!」
22
心事兒一了,冉綿綿幾乎是沾枕頭就睡著了。
室友們洗過熱水澡,卻都一個個沒什麼困意。除了她們這一組節目之外,皇後幾乎每個節目都賞了厚厚的金銀珠寶。外邊院子裡,時不時就傳來其他秀女們的歡笑。
崔瑤掃視了一圈,硬邦邦地開口了:「怎麼了,看別人有賞賜,你們嫉妒呀?」
室友們你看我我看她,其實心裡是有點失落的。要不是為了冉綿綿,大家也能有賞。但是崔瑤氣勢滔天的,誰敢提意見?
崔瑤見大家不吭氣,正色道:「好了,綿綿幫我們打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宿舍裡偶爾有隻蟑螂,也都是她去抓——現在她有麻煩,我們不幫她,誰幫她?」
安撫完大家,姑娘們依次回屋了。
崔瑤最後一個走,輪到她把納涼的椅子們收一收。
圍牆那裡卻閃過一抹人影。崔瑤剛想喊,卻見那人低聲道:「別叫,我是岐陽王!」
這什麼情況?一個王爺,幹嘛爬儲秀宮的牆?
崔瑤叉著腰,問他:「您有何貴幹啊?」
因為渴,出來找水喝的冉綿綿,眼看著崔瑤被蘇長鈞喚到一邊,心裡突然酸酸澀澀,像吞了個沒熟的杏子。
這是……發現崔瑤才是他的白月光了嗎?
兩個人交涉了半天,崔瑤突然一笑,從他手裡接過個物事,衝他擺擺手,然後眉開眼笑地往屋子裡跑。
冉綿綿躲閃不及,正被崔瑤看見。她趕緊張手抹掉自己的淚珠,不叫崔瑤看出來。
崔瑤卻完全沒注意到,她託著手裡的那隻小藥瓶,忍不住去逗冉綿綿。
「哎,那人給你送了治擦傷的好藥,說咱們跟太醫院討的那個不好……真奇怪,他怎麼知道你腳磨破了!綿綿,什麼時候認識的他呀?」
比……比你認識的要晚好多好多啊。
冉綿綿把腦袋擱在崔瑤的肩膀上,委委屈屈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23
冉綿綿真瘦了。
雖然崔瑤和室友都努力地在喂她,可是她每日苦著臉,哀聲嘆氣,根本吃不下多少。
晚上呢,被子蒙著頭就睡,哪怕是三伏暑天,她也絕不去院子裡納涼。
嬤嬤們眼看著冉姑娘又有飛黃騰達的希望,一個個都大喜過望。
崔瑤則很生氣。
冉綿綿當初跟她結盟,用的就是把自己吃胖逃避殿選這個借口。現下盟結好了,冉綿綿卻又不肯好好吃飯了。
這天晚上,眼見冉綿綿又吃了一半就喪著個臉放下筷子,崔瑤怒火中燒,一轉身就往外跑。
去了不多時,竟舉著幾串糖葫蘆,幾瓶冰鎮酸梅湯回來了。
這種小零嘴,宮裡從沒有。酸酸甜甜涼涼的味道在宿舍裡蔓延,幾個室友都忍不住,多多少少吃了幾顆山楂,喝了些冷飲。
崔瑤走到冉綿綿床邊,一掀被子:「喂,我說,那個家伙給你尋來的酸梅湯,喝不喝?他說呀,這個烏梅燻制的特別好,出來的湯爽口清冽……」
又獻寶似的從身後取出個食盒,打開,裡面是香酥鴨。
這也是蘇長鈞前幾日給冉綿綿提過的——鴨子在料汁中蒸得半熟再斬塊入油鍋,炸成金黃色。出鍋以後,鴨肉香酥細膩,軟糯鮮香,是配著花椒鹽吃的。
「他還說啊,冉姑娘喜歡吃肉,這一道鴨子就算冷著吃,也不走味,是極好的……」
被強行拖起來的冉綿綿蓬頭亂發地,瞪著崔瑤,半晌嘆口氣,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跑。
儲秀宮外,果真站了個翩翩公子。
冉綿綿一見他,眼睛就有點紅了,可是她抽了抽鼻子,忍住自己胸腔之中的委屈,下定了決心——
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吧,把事實都給本書的男二女二擺出來,讓他倆早點相認,回歸劇情。
冉綿綿在他跟前站定,氣鼓鼓地說:「你們倆,都憋(bie 四聲)說話,先聽我說,我給你們劇透一下。」
「蘇長鈞。」
「崔瑤。」
「你們倆六歲的時候,在瓜州渡口有過一面之緣,玩過家家的過程中,許下了生死契闊的諾言……」
在冉綿綿的介紹下,本文的女二和大反派對視一眼,先是困惑,繼而驚喜。
「二鈞!」
「阿瑤妹妹!」
「竟然,是你呀!」
24
「哈哈哈,後來呢?」
「真的嗎,完全不敢相信……」
果子酒啜著,香酥鴨啃著,往日無比美味的食物今兒卻一點滋味也品咂不出來——冉綿綿面無表情地坐在原地,聽女二和反派熱情敘舊。
她偷偷瞄了一眼蘇長鈞,唔,高鼻深目,光ṭù₊採奪人。
又偷偷看了一下崔瑤,嗯,鮮妍嫵媚,見之忘俗。
CP 感還是挺強的,冉綿綿感覺自己有點多餘。
她慢吞吞地站起來,想溜。
崔瑤卻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衣擺:「綿綿,別跑啊。」
為什麼不跑!這種情況,我看了心裡難受啊。冉綿綿強行掰開她的手,一言不發,真跑掉了。
崔瑤有點尷尬地衝蘇長鈞笑一笑:「她平時不這樣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如此拘束……」
蘇長鈞心裡卻明白得緊。那夜他貿然剖白心跡,隻怕嚇著了這個小兔子一樣單純的姑娘。可是他也並沒有多少與女孩子相處的經驗,此時更不知道如何去補救。隻能夜夜想辦法守在儲秀宮外,偷偷看她練舞,偷偷看她發呆,他隨身攜帶各種傷藥、各類小吃,就等什麼時候人出來了,送給她。
崔瑤卻有些回過味兒了,她喃喃道:「綿綿介紹我們的時候,特意說我們小時候扮新郎新娘成親的事情,莫非,這傻孩子誤會我和你有什麼牽絆?」
聯想到那天綿綿跑掉的時候,說出了「你是喜歡崔瑤的」一語,蘇長鈞一拍腦袋:「是,崔姑娘你說得對!那天,冉姑娘拒絕我的時候,就是以此為借口……」
一語未畢,他已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趕緊抓起果子酒連喝三口,掩飾尷尬,卻又被嗆著了,大咳特咳,更尷尬。
崔瑤等蘇長鈞好容易平靜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狡黠一笑。
「哎,看在你我小時候的交情,綿綿這傻丫頭,我幫你追!」
25
皇後雖然沒有用上冉綿綿這顆棋子,但她挑中的另一位姑娘非常給力,才藝表演過後沒幾天就被召幸了。然後,一舉封了貴人。
冉綿綿聽到室友們興奮地議論,忍不住問:「你們是說,那姑娘叫邱雲若?」
「對呀,就是那個踩高蹺的姑娘。」
喔,這位是個炮灰女配的呀。據回憶,這姑娘實慘,因為風頭太盛,才得寵沒幾天就被淑妃搞死了。
冉綿綿頓時對她有些同情。希望女配這一次能堅持的久一些。
這樣想一想,其實皇帝真的挺渣。女二崔瑤受封後,也是一直得不到皇帝真心寵愛,才會鬱鬱寡歡,最後黑化。
她實在不忍心看崔瑤也落得這個下場。
於是,崔瑤還沒想出來如何撮合冉綿綿與蘇長鈞呢,冉綿綿這邊,倒開始替她出謀劃策了。
「岐陽王人真的不錯,你看你們小時候還是好朋友,還過家家呢。」
「你要不要別選秀了,跟他回家吧。」
「皇宮裡大家都勾心鬥角的,多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