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個同事跟著附和。
蘇藜就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了。
性格問題,她是個不太會社交的人,但脾氣很軟,心也軟,很好說話,也不懂得去拒絕別人。
自小的成長環境讓她骨子裡是有一絲怯懦的。
就這樣,她被他們幾個拉著一塊離開了公司。
幾人說說笑笑的,倒也熱鬧,隻有太過文靜的蘇藜在這群人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到樓下時,外面的雪也停了,路面湿噠噠的,出了大門,一股凜冽的寒風襲來,蘇藜忍不住顫慄了下身子。
“哎,那邊那個男的好帥啊。”
“喲,還是邁巴赫耶,是個土豪。”
“阮芙,快上啊。”
阮芙是未方公認的美女,長得漂亮,性格還好,和誰都聊得來。
她笑著擺了擺手,“別鬧了,那帥哥像是在等人。”
蘇藜其實長得也很漂亮,隻是不似阮芙那般明媚動人,她屬於那種小家碧玉清純得像一朵無暇的茉莉花似的。
大家伙也相處了四五個月的樣子,也知道蘇藜不善社交的性子,所以這種時候也不會故意去鬧她。
免得她會不好意思,會害羞得連飯都不和他們一塊去吃了。
在他們聊起那個帥哥時,蘇藜一眼就認出了靠在路邊邁巴赫車門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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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咯噔’一響,還想拉著他們快點離開,可唇瓣動了又動,終是不知道該開口說點什麼打斷他們的暢聊。
“蘇藜。”
喬霈嶼梭巡到人群中的倩影,晦暗卻先溫和的眼眸一瞬不瞬的鎖定在她身上,清潤的嗓音劃過這蕭瑟的寒風,清晰悅耳的傳遞在每個人的聽覺中。
所有人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茫然又屏住呼吸的看向蘇藜。
蘇藜聽到他喚自己的全名就覺得頭皮發麻,心髒發緊。
“蘇藜,那帥哥……你認識啊?”阮芙試探的問。
蘇藜面露尷尬和不自然,聲音輕輕的,“我……我哥。抱歉,不能和你們去吃烤肉了,我先走了,拜拜。”
說完,她揮了揮手,紅著臉小跑過去。
昏黃的路燈將喬霈嶼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他穿著棕色的大衣,裡面是一件黑色打底針織衣,很休闲的穿著。
隻是那張略白卻又十分俊逸溫潤的臉在這冬日的夜晚裡,又多了幾分病態感。
“你……你怎麼來了?”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尾音不禁帶著幾分顫。
“接你下班。”
“我不需要你接,你……”
“好冷。”他溫聲打斷她的話,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冰涼刺骨的指尖在觸碰到她皮膚表層的那刻,蘇藜渾身一顫,“你……手怎麼這麼冷?你站在這多久了?”
喬霈嶼眉眼裡落下幾顆零碎的星星,蘊藏著層層疊疊的笑意,語氣溫和,說出來的話卻漫不經心,“沒多久,才一個小時。”
蘇藜擰眉,那張清秀的小臉立馬變得苦大仇深,“你不會在車裡等……”
也不對,應該說,他就不應該來,不應該等。
可每每,她總能輕易而舉的被他的話帶偏了原先想好的軌道。
他總能拿自己致命的弱點讓她心軟,讓她妥協,更讓自己在她面前變得無懈可擊。
被帶進坑裡的蘇藜不想說話了,收回自己的手,想著身後還有同事在看著,也怕他突然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舉動來,便問,“你還能開車嗎?”
“嗯。”
兩人上了車,蘇藜抓著包包的肩帶,神色有些惆悵。
還是喬霈嶼打破了這份寂靜,“剛剛那群人是你同事?”
“嗯。”
“你們剛剛是要一同去哪?”
“吃烤肉。”
“看來,你和他們相處得還不錯。”喬霈嶼笑了下,“難怪不願意和我回S市。”
蘇藜心裡一緊,“你明明知道我不回去是因為……”
“我。”
喬霈嶼替她補充,默了片刻,“餓不餓,想吃什麼?”
“不餓。”蘇藜抿唇,“你把我送到公寓樓下就好。”
喬霈嶼沒說話,確實是把車開到了她住的公寓樓下,但是跟著她一塊下車了,還一同往小區裡走。
蘇藜又氣又急,卻又說不出重話來,“你……你幹什麼?”
“我餓了。”
“你餓了就去……”
“我想吃你煮的面。”喬霈嶼望著她,“這個點外面很多店都關門了,夜宵城和烤肉店這些,我吃不了。”
因為身體的緣故,他在飲食方面的要求格外嚴格,即便在外吃東西,店都是需要嚴格挑選的。
正因為蘇藜了解他的身體狀況,所以,他說這些,她是拒絕不了的。
就這樣,喬霈嶼理所當然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了。
公寓是個一居室,並不寬敞,但她一個人住著也足夠了。
屋子裡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沒有過多的布置,卻也有幾分溫馨在的。
前兩天他和喬惜雅一塊來過,倒也熟稔的換了鞋,坐在了沙發上。
蘇藜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便去了廚房下面。
她廚藝很好,是五歲到她叔叔家,被她嬸嬸‘鍛煉’出來的。
用她嬸嬸的話來說:‘我們蘇家不養闲人,要想吃飽穿暖,就得幹活’。
她不記得五歲的孩子能有多高,手掌能有多大,她隻記得第一次做飯,因為水放多了,煮成了稀飯,被嬸嬸拿著柳枝摁在板凳上打。
尋常小孩子都是七八歲後才開始記事,可她的童年每一幕都印象深刻。
成了她現在都無法忽略的巨大疤痕。
要說好日子,大概是從13歲那年,被喬氏夫婦倆接來了喬家,他們用愛澆灌著她成長,用行動告訴她,原來,被愛,被呵護是這種感覺。
原來不用洗衣服做飯幹家務也能吃飽飯,冬天也不用挨凍。
喬家對她的恩大過天,對於喬家夫婦,她有著很深很深厚且無法割舍的感情。
五歲那年,父母出車禍去世,叔叔嬸嬸為了那八十多萬的賠償款撫養了她,可那八十多萬不僅一分錢沒花在她身上,還給了她無盡的苦楚和蹉跎。
她膽小怯懦,不敢說自己的需求,下意識喜歡去迎合別人,不會拒絕,都是在她叔叔嬸嬸家的八年裡養成的。
傷害之深,陰影之大,是喬家夫婦無論用多少愛和呵護都無法將她這個怯懦的性格徹底改掉。
剛到喬家那會,她覺得像是在做夢,也時時刻刻害怕自己會被拋棄,所以,她拼命的討好喬家所有人。
乖巧,懂事,聽話,都是最簡單且必要的。
她和喬霈嶼的糾葛一兩句話說不清楚,要說罪惡的源頭,還是她19歲那年的夏天,他那句‘阿藜長大了,想談戀愛了,哥哥和你談好不好?’開始。
徹底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喬霈嶼這個人看著溫溫柔柔,平日臉上總是掛著和煦清潤的笑,人也顯得病恹恹的。
可隻有蘇藜知道,這個男人的佔有欲有多麼強勢可怖。
病嬌。
沒錯,這兩個字用在他身上正正合適。
蘇藜下了一碗面條,臥了倆雞蛋在上面。
她端出來,放在餐桌上,朝客廳喊了句,“面……好了,過來吃吧。”
喬霈嶼走過來,看著桌上那碗熟悉的面,唇角微微勾起。
差不多有半年沒吃過她做的面了吧。
“你不吃?”
蘇藜搖頭,“我不餓。”
不大不小的屋子裡很快就靜下來了,隻有他吃面的聲音。
蘇藜有點想去洗澡,但他還沒走,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忽的,她漸漸有了困倦之意時,忽然聽到了一道急促的呼吸聲,讓她猛地清醒過來,連忙走到喬霈嶼身邊,見他捂著胸口處。
“你……你怎麼了?”
“沒事。”喬霈嶼搖頭,“我外套口袋裡有藥……”
“我去拿。”
蘇藜動作很快,不僅拿了藥,還給他倒了溫水,看著他用水送服。
喬霈嶼因是早產難產兒,自小身體就比較羸弱,也沒有什麼特定的大病,就是免疫系統有缺陷,兩歲和十一歲那年高燒到41度,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
在長期的藥物下,身子倒是比小時候要好上一些了。
可依舊不能疲勞,受凍。
不然就容易出現頭暈眼花,心慌氣短,體力下降,氣血虛空的程度。
虞清瑗小時候還給他找了個算命大師算過一次,說他以後有兩大劫,一劫在18歲,一劫在他30歲那年。
18歲那個劫如今已經是平安度過了,隻看30歲那個劫了。
18歲那個劫是因為喬霈嶼小時候身體太弱了,醫生說他有可能活不過18歲。
至於30歲的劫是什麼,算命大師不肯多說。
以至於,虞清瑗現在每年都會去一趟寺廟為他祈福,隻希望他能平安順遂的度過這一生。
“你……你先躺著休息會?”
蘇藜看他喝過藥後,顏色很淡的薄唇上還掛著水珠,臉上的氣色也不怎麼好,想去摸他的手看看溫度,也不好伸手,隻能攙扶住他的手臂。
喬霈嶼大半邊身體都靠在隻有165的蘇藜身上。
和他這個187的大高個相比,她顯得太小巧了,又特別瘦,有種隨時能把她壓垮在地上的既視感。
喬霈嶼靠在沙發上,望著她那張因為擔憂而皺在一起的臉,緩緩抬手去觸摸,“別擔心,沒事,應該是穿少了。”
“南都這邊比S市冷,你出門多穿點,別著涼……”
她側臉避開,那雙清亮的眸子裡染上一層惆悵,“你回S市吧,南都不適合你,這樣隻會加重你的……爸媽會擔心會難過的。”
“你的離開,就不會讓他們……讓我難過了?”
“這不一樣。”她咬唇,眼眶慢慢紅了。
她就是不想讓他們更難過,更傷心才選擇離開,想和他徹底了斷。
在內心深處,她太害怕傷喬逸興和虞清瑗的心了,同時也自卑,不敢奢求更多的。
她覺得自己已經在喬家得到了太多從未擁有過的東西了,不應該再貪得無厭,妄想從養女變成喬家少夫人。
她害怕喬家夫婦給她投來失望和悲戚的眼神,更害怕他們會說出‘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應該把你帶回來’,又或者是‘你走,從今往後我們喬家沒你這個女兒,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她患得患失,很珍惜喬家夫婦給她的愛。
可越珍惜就越害怕失去。
在喬霈嶼編織的這個情網裡,她一邊清醒罵自己貪心,一邊又情不自禁的沉淪。
人心是真的很難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