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予修沒躲,白皙的臉上瞬間出現指印。
我愣了半秒,嗤笑:「後悔嗎?」
「什麼?」
慕予修無措地望著我。
我再度發問:「後悔救我嗎?」
慕予修聲音嘶啞:「救你是本能,但說不後悔,是假的。」
這個人。
誠實的時候像撒謊。
我望著他,笑了一聲,卻不想他突然發問:「你呢,明明有機會逃走,為什麼還要調轉車頭來救我?」
不知何時起了風。
頭發絲糾纏著耳側的耳墜,我望著慕予修,隻覺得自己已經沉浸在夜色裡。
「你想聽我怎麼回答?」
我享受著風,笑著發問。
慕予修沒再開口,而是俯身將我抱起,即使我抓花他的臉,他也隻是抱著我,行走在墓碑之間。
15
靠在他的肩頭,我望著寂寥的墓園,小聲發問:「慕予修,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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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予修身子僵硬,沒有作答。
得不到一絲回答,我也懶得再問,畢竟這些話,都沒有什麼意義。
車廂裡。
我蜷縮在角落,慕予修湊近我,用薄毯將我裹得嚴嚴實實。
我看著他這副關心的樣子,隻覺得可笑,打量著他猶如蒲扇的睫羽,低聲道:
「慕予修,以後離我遠點吧,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得有新的生活,認識新的人,你的出現,對我而言,太礙事了……」
下一秒。
慕予修突然將我按在車座上。
我下意識向後仰,卻不想慕予修直接俯身扣住我的下顎,吻了過來。
「慕——」
激烈的吻像是深海裡的浪潮。
我完全被衝昏了頭,連呼吸都變得奢侈,無力地抵著慕予修的肩胛。
這一刻。
連系統都瘋了:「慕予修!你的攻略對象是楊秋雨,你的任務是達成楊秋雨的完美人生!」
16
「慕予修!快住手!」
「你他媽瘋了!」
系統無限飆著髒話。
慕予修卻合上了車門,將我抱在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討吻,直到被我咬得唇瓣鮮血淋漓。
「滾——」
「唔!」
又是一次強吻。
我氣到了極點,不再猶豫,直接掐住他的脖頸。
然而。
慕予修就像是瘋了一樣,俯身吻住了我。
纏吻間,我嘗到了他的眼淚。
「我的答案,是喜歡。」
「是喜歡。」
「是喜歡。」
慕予修抵著我的肩,不知重復了多少遍,眼淚一點點落在我的脖頸處。
我卻覺得分外悲涼。
我和他,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17
酒醒之後。
我坐在床邊,扶著額頭。
慕予修端來熱粥,目光虔誠地看著我,低聲道:
「我沒有惡意,信我一次。」
系統:「慕予修,你要是有天死她手裡,一定不冤。」
是系統的聲音,並沒有慕予修的心聲。
鬼知道他是不是心裡後悔救我,想要重新攻略我。
我擰起眉,直接斥聲道:「慕予修,別逼我抽你。滾開。」
慕予修愕然地望著我。
目光落在他唇瓣上的傷口。
我斂起視線,徑直從床的另一邊下去,拉過自己的外套穿上,火速離開了房間。
然而。
我出去以後才發現,這裡是我曾經和慕予修一起慶祝生日的地方。
那時候的不自覺親昵似乎還歷歷在目。
但是。
我不允許我的人生出現這種不確定的因素,就像我厭惡楊秋雨和楊柯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18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為了昂壽的項目,還是會有人來找茬。
隻是。
沒想到來的人是許棋。
在辦公樓裡繞了一圈又一圈,許棋終究還是進了我的辦公室:
「你開除了慕予修?」
「……」
我拿著文件的手頓住,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許棋抿了抿唇,盯向我身旁的小助理,冷聲道:「你,出去,讓這層樓的人都下去,我有話要和你的老板講。沒有說完之前,不許上來。」
小助理縮著腦袋,下意識站在我的身後,直到我示意她離開,才如臨大赦般地跑了,順帶關上辦公室的門。
「聽說你之前被人襲擊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
我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想回。
小時候被後媽潑了熱水,燙壞了皮膚,我何嘗沒有向許棋求救過,而他卻覺得隻是一個意外。
時至今日。
我都記得他說的:「一個意外,難道你要別人為此負責嗎?」
他說得有道理,所以我也用一場意外,送走後媽,並且一輩子也不會為此感到自責。
我永遠無法叫醒裝睡的人,那我就陪他們一起裝睡。
「楊雲舒。我在和你說話。」
「我那天已經把話Ṱũ₅說得很清楚。」
我丟掉手裡的筆,倚靠在座椅上。
許棋攥緊手,低聲道:「我用我名下的項目和你換。」
我知道許棋喜歡楊秋雨,但是沒有想到已經喜歡到這個地步,甚至願意動自己的蛋糕。
「小項目換大項目,這種賠本生意,我可不做。」
我一語點破。
許棋不禁道:「你真的一點都不顧念我們的情誼?」
我笑了:「倘若你顧念情誼,怎麼會想著讓我吃虧?」
許棋:「她是你姐姐,就算不是同父同母,你們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姐妹。」
「繼續說。」
我面不改色地出聲,「要我叫人倒杯茶,給你潤潤喉嗎?」
大概是看破我的「油鹽不進」,許棋最後還是出聲道:「你到底怎樣,才會讓出項目?」
「我要許氏百分之三的股份,還有你名下我公司的所有股份。」
「楊雲舒,你怎麼不去打劫?」
許棋詫異地出聲。
「打劫?我這可是做慈善。你們突然來搶項目,難道不是你奶奶要求楊秋雨拿出一份成績單才能進許家的門?這個項目,我跟了大半年,讓給她,無疑是幫她坐上許太太的位置。難道許太太的位置值不上這些股份嗎?」
說著。
我從櫃子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股份轉讓書,丟在了桌上:「你籤了,昂壽的項目,我立刻就讓。」
「你是在這等著我呢?」
許棋咬牙切齒地看向我,而今的他比從前更加成熟,對我厭惡卻是那麼一如既往。
我挑了挑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祝你們情比金堅。」
許棋坐在沙發上,始終沒有起身籤字的意思,沉默不知多久道:「楊雲舒,你別忘了,你十三歲那年,都做了什麼。」
我收起笑,淡淡地看向許棋:「你當年默不作聲,就是等著有朝一日威脅我嗎?」
「我本不想這樣,是你逼我。」
許棋表情無奈,像是真的被逼到絕境一樣。
我了然一笑:「好,昂壽的項目,我讓。」
話音一落。
許棋如釋重負,低聲道:「雲舒,有些事,過去就過去吧。」
聽聽。
多大方。
我嘴角擠出一抹笑,輕聲道:「項目給你了,你可得拿好了,好好替她把關。醜話說在前,如果出現任何問題,還請你別來找我。」
「一言為定。」
許棋立刻應下。
19
讓項目的消息一出,小助理都驚了。
「大小姐!你讓了項目,公司裡都開始討論繼承人的位置是不是有變動了。」
「不管是誰繼承,都是楊家人,有什麼好討論的?」
我淡淡一笑,始終保持鎮定。
公司的附近。
我一個人吃著早餐,直到慕予修坐在對面。
「我有話想和你說。」
慕予修終是開了口。
系統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怒聲道:「慕予修,你別忘記你的前輩們是怎麼完犢子的!攻略者禁止暴露身份,暴露身份者,會受到天道懲罰。」
我抬眼看向他,挑起眉。
褪去職場的凌厲,慕予修穿著白襯衫,看著倒更像個漂亮的愣頭青了。
「你就沒有想過離開公司嗎?」
慕予修糾結萬分,緩聲道,「我可以陪你從零開始,去過自己的生活……」
「慕予修,你不會覺得你是救世主吧?」
我打斷他的話,戳著碗裡的紫薯丸子,直到它面目全非:「你憑什麼要求我離開公司?我外公的產業,我為什麼要放棄?」
慕予修張了張嘴,有些無措:「我隻是想你平安度過這一生。」
「平安?」
我聽見這兩個字都想笑,「我忍受痛苦,忍受謾罵和指責,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不是讓你用一句平安來勸退我。」
末了。
我看向慕予修,似乎也明白為何攻略者的對象是楊秋雨,卻偏偏都圍繞在我的身邊。
四目相對間。
餐廳裡的開門聲、杯子的落盤聲,都變成了背景音。
我聽見自己說:「慕予修,我想要的,隻要我一天沒有得到,我就永遠都會在爭取的路上。哪怕是死。」
20
昂壽的項目轉交不久,投資商們突然開始一個接一個撤資,楊秋雨急中生亂,借錢填補虧空。
或許是想要在許家面前,掙一掙面子,她竟然沒有向許棋求助,而是找了一個商界的老狐狸借款,並且籤署了短期還款協議。
還款時間比項目結束提前半年。
她稀裡糊塗地一通操作。
看得我都是一臉蒙,項目沒有做成,哪裡來的錢還款,這是上億的項目,不是幾十萬的小事。
「我,我記錯了項目結束的時間。我不是故意的。」
楊秋雨淚眼婆娑。
許棋所有指責的話都堵在嘴邊,隻是抱著她,輕聲安撫。
我爸也止不住去安慰:「罷了,罷了,這點錢,咱們家撐得起。爸給你出了。」
他這話,輕飄飄的。
而我卻想起自己一個人和一群大老爺們喝酒喝到站不穩腳,才堪堪拉來投資。
從前,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
後來,我才明白,因為楊秋雨是女主角,所以她有天然的加成,而我隻能一步步走。
但沒關系。
我會走到終點。
有了昂壽項目的教訓,楊秋雨接下來的工作,開始尋覓專業人士,我也順勢將我的人推了過去,成為楊秋雨的助手。
對於公司文件上的專業名詞,楊秋雨看不懂,也不想去看,一味地要求專業人士用她聽得懂的白話去說。
這樣一來。
可操作的空間便越來越大。
而我也不露聲色地退出公司,拋售掉手裡所有的股份,直到這家公司節節敗退,徹底成為空殼。
「你就不能去公司幫幫你姐姐?」
連日的暴雷,讓我爸的火氣難忍。
他舍不得對楊秋雨發火,所以把火氣悉數發給了我。
我聞言隻是淡淡開口:「爸,我相信姐姐的能力。她一定比得過我。」
我爸:「……」
21
不知不覺,在所有人的眼裡,我成了被踢出繼承人行列的可憐人。
許棋和楊秋雨公開訂婚的那天。
滿城煙花。
璀璨奪目。
「攻略任務進度 98%。」
聽見系統的提示音,我停下腳步,透過商場的鏡子,看到了靠在牆邊的慕予修。
不知從何時起。
他就這樣,像影子一樣跟著我。
目光相接。
慕予修的眼神復雜,我卻覺得像是小時候聽過的故事:狼來了。
現在的他,在我看來,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你打算跟我多久?」
「我隻是想保護你。」
慕予修低聲作答。
我直接想吐了:「慕予修,謊話說多了,你自己都信了,是嗎?」
……
煙花終究散盡的那一刻,在楊秋雨人生最高興的時刻,我向有關部門提交了公司賬務上的證據。
訂婚第二天。
調查人員進入公司,抓捕高層。
訂婚第三天。
股票大跌。
訂婚第四天。
「混賬!」
我爸氣急敗壞地打來電話,瘋狂咆哮:「你是想害死你姐姐嗎?」
「姐姐?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姐姐了?那是野種,是你靠著不要臉、下流、無恥地吸我媽的血,養大的野種。明白嗎?」
「你——」
不知多久,隔著屏幕,我聽見了楊柯ŧû₃的哭號聲。
訂婚第五天。
許棋找到了我,踹開我住宅的門,幾乎上來就要扇我:「楊雲舒!你這個賤人!」
我先他一步,端起咖啡潑在他的臉上:「許棋,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如果你和任何人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保證,下一個進去的,就是楊秋雨。」
咖啡順著臉頰滑落。
許棋的眼神恨不得殺了我:「楊雲舒,你讓我覺得惡心,你隻會這些背後捅刀,見不得人的勾當。」
「惡心?背後捅刀?見不得人?」
我凝眸看向許棋,神色淡淡,「你靠著威脅我,拿到昂壽的項目,就是正義凜然了?」
許棋額頭青筋暴起。
我淡然地靠在沙發上,輕笑:「想罵就罵,你越罵,我越能感受你的不安,你的緊張。」
許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目欲裂地看向我。
下一秒。
慕予修衝了進來:「雲舒——」
許棋發著愣,看向慕予修,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沉聲道:「你還來找她?」
慕予修沒有理會許棋,目光鎖定在我的身上,確認我沒有受傷,神色明顯緩和,松了一口氣。
「她是一個殺人犯。」
許棋突然開口。
我冷下臉,看向許棋。
許棋又道:「她殺了秋雨的媽媽。活生生炸死了她!證據就是她藏在花壇裡的彈藥粉末!楊雲舒,你是不是以為被雨水衝走了?我告訴你,那些粉末,現在就在我的家裡!紙殼上還有你的指紋!哈哈哈——」
話音一落,寂靜無聲。
一切都安靜到令人麻木。
許棋狂笑兩聲,轉身離去,而我,垂著眸,繼續給自己倒咖啡。
不知多久。
我再度抬眸,屋子裡空空蕩蕩。
門口的地上,一片暖陽。
22
公司一度崩盤,再度召開董事會的那天,我受邀在列。
倘若今天我重新回到公司,我即將成為最佳的繼承人。
坐在公司休息區的沙發上。
我端著咖啡,享受著陽光,直到視野裡出現了餘警官。
「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