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揮手將鬼火收起。
柳離雪朝自己被燙傷的掌心上呼呼吹氣:“疼疼疼疼疼死我了!”
翎音笑呵呵道:“公子,我早就說了,進來可能會死,你偏要進來。”
柳離雪這才發現翎音回來了。
可隻有她一人回來。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冷臉問:“我家尊主和桑姑娘呢?”
翎音“唔”了聲,道:“不知道,應該在後面走著吧,我是瞬移過來的,他們又不是。”
柳離雪蹙眉:“你到底想做什麼?”
翎音歪了歪頭,道:“想幫你們。”
“幫我們的方法就是一再擄走桑姑娘?”
翎音嘆氣:“雖然方法是野蠻了些,但你看,結果是好的。”
遠處傳來腳步聲,帶動整個地面都在搖晃。
翎音又嘆了口氣:“你家尊主知道自己體型大,能不能進來時候化為人身啊,我這赤沙泉要被轟塌了。”
陰影自上而下投下來,柳離雪瞧見一隻小山般大小的九尾狐走來,額上金色花紋莊嚴,琉璃色的眼眸居高臨下睨著他。
柳離雪嗚嗚咽咽:“尊主啊!!!”
他飛奔過去抱住九尾狐的腿,單是一隻小腿便是他環抱不住的,人身在九尾狐面前太過矮小。
Advertisement
柳離雪一把鼻涕一把淚:“短短半個時辰您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
宿玄眉頭一抽,壓低聲音:“給本尊滾開。”
柳離雪搖頭:“我不我不我不!!!”
桑黛從上方探出頭,對柳離雪打了個招呼:“柳公子。”
柳離雪含淚去看自家尊主的小心肝。
隻看了一眼,淚水被自己果斷收起,化為滿腔驚愕。
“你大乘了???”
桑黛不好意思笑笑:“是這樣的沒錯……”
柳離雪又問一遍:“你真的大乘了???”
“……對。”
“…………”
柳離雪松開宿玄的腿,某隻狐狸抖了抖毛發,一臉嫌棄將他留下的淚水抖開。
柳離雪要跪了:“誰還敢說天道不偏愛你啊!!!”
他走過去:“你三歲就覺醒靈根了,都被劍宗下了那麼嚴重的毒,便是我家尊主都解不了的毒,你的修為本該停留在化神滿境再難突破,結果就進來了一趟焚天境你就解毒了??”
柳離雪又走過來:“解了毒也就算了,剛解了毒,拖著羸弱的身體你竟然就渡劫了??”
他不可置信:“才半個時辰,我家尊主當時渡大乘雷劫用了三天!怎麼半個時辰你就渡完了!”
還能因為什麼,因為天道想殺她,所以根本不給她緩和的機會,一道接著一道劫雷劈,劈得又快又準。
柳離雪面如土色:“你們是天道造出來的寵兒,我就是個打雜的。”
他掩面痛哭。
翎音看得笑呵呵,捂住嘴笑個不停,道:“柳公子當真有趣。”
桑黛爬到宿玄的腦袋上,揉了揉他的耳朵:“放我下來,宿玄。”
某隻狐狸懶懶應了聲,身形縮小彎下身子,將桑黛放了下來。
她站直身體,宿玄變成一隻一人高的狐狸,毛茸茸的腦袋剛好在桑黛的臉旁邊。
她又摸了摸,輕柔給他順毛,某隻狐狸被摸出了舒服的呼嚕聲,尖尖的狐狸喙下意識蹭了蹭桑黛的臉頰。
等看到柳離雪復雜的神色、翎音含笑的眼,以及桑黛溫和的眸光時,九尾狐愣住,從尾巴尖一路僵到腦袋。
桑黛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回去再摸,我們先說正事。”
宿玄撇過頭,冷哼一聲,“你做夢呢,本尊才不讓你摸。”
桑黛搖了搖頭,但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濃。
隻有當看向翎音的時候,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
她朝翎音頷首:“多謝前輩。”
翎音笑眯眯:“謝我什麼?”
“您幫我解毒,讓我入了大乘。”
“你入大乘可是你自己扛過去的雷劫,你若抗不過去可就死了,這個跟我又沒關系。”
“可還是要謝謝您。”桑黛堅持,“您幫了我很多。”
翎音將宿玄和柳離雪困在這裡,目的就是為了讓桑黛可以破釜沉舟去渡劫。
若是宿玄在她身邊,是絕對不會允許翎音以那般兇殘的方式幫她解毒,也絕不會同意桑黛在沒有任何防護和準備的情況下強行渡劫,因此她幹脆將宿玄和柳離雪困在這裡,先斬後奏,將桑黛逼到一個無路可走的地步,隻能硬著頭皮去渡劫。
而她也做到了。
宿玄和柳離雪也是在得知桑黛入大乘後才想明白的。
翎音看桑黛的眼神中全是欣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看你是否真的不一樣,事實上,你確實如我期望的那般,你能在那種情況下活下來。”
“桑黛,你或許真是這場天命的轉機,你是四界最後的希望。”
桑黛沒應聲,這責任實在太大了,她也擔不起。
翎音反手,一個木盒出現在她的掌心。
桑黛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那是天級木系靈根。
“師父……”
翎音扔過去,動作隨意到仿佛裡面裝的不是天級靈根,而是一個普通的小物件。
桑黛急忙接住。
“此物被浮幽投入焚天境,是我專門去找回來的,我知道你會來,我一直在等你。”
翎音的面上沒有了笑意,隻有平靜,“桑黛,你師父的靈根被砍成了幾段,幕後人交給浮幽和寂蒼的隻有一段,至於他到底想做什麼,我也不知。”
她仰頭看了眼空曠的赤沙泉,這裡的厲鬼太多,隻有厲鬼哭嚎聲伴隨著她度過這麼多年。
有厲鬼從林間冒出來想要來咬桑黛,被翎音的鬼氣鎮壓,渡劫境鬼修的威壓太過強大。
她悵然道:“在這裡待了六千年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桑黛握緊了手上的木盒:“前輩……”
翎音轉身,慢慢走遠。
“桑姑娘,天道不讓我走,我離不開這裡,但或許,我可以等到你來接我。”
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桑黛卻聽出了些別的意思。
“前輩,若我查清楚一切,你可以出來嗎?浮幽他……他很想你出來……”
翎音沒有回頭,慢慢隱入黑暗。
當最後一抹白影被鬼氣吞噬之時,她的聲音終於響起。
“我等你來接我。”
桑黛大聲道:“前輩,你等著我!”
可這次翎音沒有應聲。
桑黛默了一會兒,目光移到手中的木盒上。
即使隔著一層器物,木系靈根那種溫和醇厚的氣息也格外清楚,她與應衡師徒七年,怎會察覺不出這是應衡的氣息?
桑黛的手在抖,搭在旋鈕上,卻怎麼都不敢打開。
身旁的人狐狸不知何時化為了人身,修長的手握在她的手背上,用了一些力道,牽著她一起擰開了暗扣。
木盒被緩緩打開。
便是柳離雪也湊上前來。
一個很樸素的盒子,放置靈根的人似乎根本不在乎這是天級靈根,用了一個桑黛摸著甚至有些粗糙的盒子去盛放它。
那一根骨頭晶瑩剔透,隻有一根小拇指般大小,但周身散發著瑩瑩光亮。
“隻是一小段……”柳離雪喃喃:“應衡的靈根被分成了……三段嗎?”
看起來應該是三段,靈根總共也不長。
桑黛完全說不出話。
她看著盒子裡的靈根,滿腦子都是應衡的臉。
那張溫和清俊的面容,教她練劍之時總是笑盈盈的,抓到她偷懶也隻會戳戳她的腦門,幫她一起躲避桑聞洲和施夫人每日的檢查功課。
他的靈根被抽了,那他的人呢?
搭在手背上的手握緊了她,桑黛回神。
宿玄的眸子沉沉看她:“桑黛,會找到他的,沒死就能找到。”
柳離雪也安撫:“是啊桑姑娘,他沒有死,甚至靈根也還有活性,找齊靈根後可以請翎音前輩幫忙為應衡仙君融合靈根,一切都會變好的。”
桑黛深呼吸,忍住鼻尖的酸澀,嘴角牽出笑意:“嗯,好。”
應衡還沒死,這對她已經是莫大的驚喜了。
桑黛收起木盒,將它小心安放至乾坤袋中。
“我們回妖界吧,該回家了。”
“好,回家。”
三人消失在焚天境,這裡又隻剩下厲鬼哭嚎聲。
兩道暗色身影顯露在焚天境中,同為鬼修,厲鬼們對他毫無興趣,漠視而過。
“城主,見到翎音姑娘了,該回了。”
浮幽負手而立,望著翎音消失的方向,那裡隻有幽深的鬼氣。
可她住在這裡。
他看了許久,一旁的下屬不敢說話,隻能安靜陪著他。
一直到很久後,浮幽低聲開口。
“我以為是她自己不願出去的……”
下屬自然聽到了方才的話,也看到了翎音在山頭上險些被雷劈到的時候。
他們其實都看明白了,不是翎音不願出,是有人在威脅她。
浮幽揚起下颌,望著昏暗的蒼穹,神色陰冷淡漠,身上的鬼氣越發幽深,化神境鬼修的殺意凜然又冷冽。
一旁的下屬心下嘆息。
看來這七位天級靈根覺醒者,已經有三位背叛了天道。
桑黛,宿玄,浮幽。
***
不過才離開了妖界半個月,桑黛卻覺得好似過了半年一般。
再次看到妖界後,心下竟然覺得有些親切。
她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暢快淋漓地泡了個澡,翠芍幫她上了些藥,其實傷得不重,都是渡劫必須過的坎兒,但某隻狐狸很擔心。
桑黛睡了一個下午,一直到天色昏暗後,她才覺得身體的疲乏緩解了些。
剛起身開門,便瞧見一人抬起的手,似乎正要敲門。
桑黛與宿玄對視。
“宿玄?”
他換了身衣服,又換回了自己高調奢侈的華服,一頭銀發僅用木簪半挽,那簪子太過素氣,與他的衣服格格不入。
但打扮得倒是格外好看,他本就長得好看,稍微收拾一下便格外俊美。
宿玄恍若無事收回手,淡聲道:“今日是中秋。”
桑黛:“……昂,我知道啊。”
宿玄擰眉,又道:“今日是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