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玄垂首:“冷了,不吃。”
桑黛:“不好意思,我不吃辣。”
柳離雪:“唉,那就隻能委屈我了。”
他剛要咬上一口,身後一陣冷風襲來,柳離雪飛快往旁邊躲去。
浮幽咬牙切齒:“死孔雀,你想死嗎!!”
柳離雪捧著魚往宿玄後面躲:“你又不吃那不是浪費了嗎?都這麼有錢了幹什麼這麼摳搜!尊主他打我,快攔他!”
他求生欲頗強,將宿玄往身前推了推。
浮幽氣得頭頂上蹭蹭冒鬼火,靈力幻化出鬼刃就要往柳離雪頭上砍。
“尊主!!!”
桑黛無奈,剛要起身替柳離雪攔下這一刀,宿玄出手了。
他翻轉手心,一抹幽幽的業火在掌心翻轉,跳躍的火焰似乎是什麼夢魘一般,浮幽看上一眼便覺得身上疼得慌。
昨晚被那業火燙的渾身都疼,身上的傷現在還沒好,浮幽急忙後退。
宿玄擋在柳離雪身前,儼然一副護短的模樣。
而那隻死孔雀捧著他的銀紋秋鯉咬了一口。
浮幽的心哇哇碎了一地。
某隻孔雀卻不識好歹狠狠皺眉,挑刺道:“嘖,這魚肉也就一般嘛,好腥,你花那麼多錢買這東西,口味之獨特讓人難以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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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將手上的魚往宿玄面前遞:“尊主尊主。”
要不說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呢,柳離雪遞個手,宿玄便頗為默契地燃起業火,一把將本就烤糊了的銀紋秋鯉燒了個幹淨。
骨灰被風吹散。
柳離雪嘟嘟囔囔:“浪費我的辣椒粉,我阿娘磨的,我就帶了那一瓶。”
宿玄點頭:“本尊聞著也難吃。”
桑黛:“……”
浮幽:“…………”
幾息工夫後,浮幽拔刀:“死孔雀,你爹今日要你狗命!!!”
柳離雪:“尊主!”
這次宿玄還未出手,桑黛看不下去了,拔出宿玄腰間的青梧劍迎了上去。
浮幽昨晚被宿玄重傷,桑黛此刻隻需一劍便將浮幽擋了回去,順便挑落了他的鬼刀。
劍修漠然收回劍,淡聲道:“浮幽,我們毀了你一條烤——一條魚,但你要的可是我的命。”
浮幽自然知道,昨晚宿玄沒有殺他,便是桑黛的意思,否則以某隻狐狸的性格,定是要將他打死在這裡。
桑黛算是間接救了他一次,他不能對桑黛說狠話,隻能惡狠狠瞪了眼躲在宿玄身後的孔雀。
宿玄與柳離雪一起長大,柳離雪性子從小就跳躍,嘴也欠,這些年沒少惹人,卻沒人敢傷他。
一是因為他是孔雀一族的少主,二則是宿玄這人頗為護短。
柳離雪這隻孔雀,宿玄可以使喚,但旁人不能使喚,更不能傷他。
兩人說是主僕,更像是兄弟,當年宿玄奪位之時有多麼慘烈,旁人不知道,浮幽這個白刃裡之主自然是知曉的,當時陪在宿玄身邊的隻有一個柳離雪。
生死之交,兄弟之情。
敢傷這隻孔雀一根羽毛翎,宿玄今日都得一把業火送他魂飛魄散。
浮幽撿起鬼刀收回,問:“妖王大人昨夜才來過,怎麼了,這是想本城主了?”
宿玄眯了眯眼,冷聲啟唇:“你惡不惡心?”
浮幽:“……”
他忍!
他攬了攬破爛的衣服,冷冷道:“說吧,還想幹什麼?”
說到這裡,生怕宿玄再給他下攝魂,浮幽補充道:“你應當也知道,我如今重傷,你若是再敢對我下攝魂,我的識海定嚴重受損,屆時你什麼都問不出來。”
宿玄知道,攝魂隻是下下策,能問出來的東西定是沒必要動用靈力。
他慢條斯理來到一旁的石桌旁,拂去上面的灰塵,又順手將一旁的石凳清理了下,鋪上一張錦帕。
宿玄道:“坐。”
浮幽剛要坐,那隻孔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把揪出他的領口往後拖。
柳離雪罵罵咧咧:“一把年紀了害不害臊,說的是你嗎你就坐了?”
浮幽:“?”
卻聽見一旁安靜的劍修應了聲:“好。”
她放下青梧劍,在宿玄身旁坐下,宿玄還體貼地鋪了張錦帕,恐髒了自家劍修的衣裙。
柳離雪自覺給自己也掃了個凳子,在宿玄的另一側坐下。
三人齊刷刷看向浮幽。
浮幽:“……”
他豎起了大拇指:“你們真行。”
早知道,他當初就該在白刃裡大門口豎個牌子。
——“狗與妖殿之人不得入。”
一旁的婢女嚇得瑟縮,瞧見自己城主身上噴起鬼火,生怕他一個情緒失控把自己給燒了。
婢女忙跑過去給浮幽收拾出來一個凳子,小聲道:“城主,您坐。”
浮幽坐下,下颌緊繃氣得不行。
宿玄怡然自得從乾坤袋中取出茶具和茶水,先給桑黛倒了一杯:“喝點水,剛才吸進灰塵了嗎?”
指的是那條被燒成灰的銀紋秋鯉。
桑黛接過茶:“多謝,我還好。”
柳離雪捧著手,眼睛眨巴眨巴。
宿玄白了他一眼,看在他剛才表現出色將浮幽氣得冒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於是將第二杯茶遞給他。
柳離雪激動:“好嘞謝謝尊主!”
他也是有生之年喝上宿玄給倒的茶了!
浮幽:“……你們有完沒完?”
宿玄抬眸:“不服?”
浮幽高傲揚起下颌:“不——”
宿玄淡淡收回眼:“不服憋著。”
浮幽:“…………”
“你們到底來幹嘛的!!”他忍不住大聲道:“沒事就出門左拐下山去玩,別來我這裡晃,我看得頭疼!”
桑黛道:“我們來找你問些事情。”
浮幽:“我不想說。”
宿玄抬眼。
浮幽:“……有屁快放。”
桑黛點點頭,雙手捧著那杯熱茶暖手,問道:“將仙絨草和天級靈根交給你們的人,跟你們做了什麼交易?”
浮幽:“……”
他氣笑了:“桑大小姐,你以為我會說?”
桑黛真誠道:“可是你不說的話,宿玄會下攝魂的,所以我建議你說。”
此話格外有理。
浮幽又忍了。
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寂蒼那邊我不知曉,但我這邊,他答應……”
浮幽說到這裡,話卻忽然停住。
他攥緊了手,不知想到了什麼,桑黛竟從他的眼底看出復雜的情緒。
掙扎,後悔,痛恨……
總之太多情緒雜糅在一起,她一時分不清自己到底看了些什麼。
浮幽深吸口氣,道:“他答應幫我救一人,隻要你死了。”
桑黛:“救人?救誰?”
浮幽冷笑道:“桑大小姐,有些話這輩子我也不可能告訴別人,若你們還是不滿意,那便來攝魂吧,大不了我自碎魂魄,你如今不想我死吧?”
宿玄果斷滿足他,道:“行,那本尊便來攝魂。”
桑黛急忙捂住他的眼睛:“不許!”
劍修的手捂住他的眼,宿玄的視線被她遮擋,隻能聞到她衣袖上清淡的香氣,感受到她微涼的體溫和帶著薄繭的指腹。
他眨了眨眼,長睫掃在桑黛的掌心,有些痒,她驟然間收回了手。
宿玄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劍修,喉結拼命滾動。
柳離雪捧了一把瓜子,邊笑邊磕,還給一旁的浮幽遞了遞:“來一把不?”
浮幽瞪他一眼:“你爹不吃,滾!”
他恨不得一刀碎了這隻孔雀。
柳離雪伸出修長的手指了指他,痛心疾首問:“罵人會顯得你很有文化嗎?”
說罷,他根本不給浮幽回應的機會,又指了指自己,嚴肅道:“不,這樣隻會顯得我很有素質,我不跟你計較。”
浮幽的拳頭又硬了。
桑黛尷尬地喝了杯水,不看身邊的宿玄一眼,努力穩住聲音道:“浮幽,你的私事我可以不問,但有些事情,我隻能從你這裡得到答案。”
她壓根不敢看宿玄,想也能想出來如果跟宿玄對視會聽到什麼鬼話,他的眼睛就差長在她的身上了。
桑黛努力讓自己辦正事,道:“浮幽,天級靈根到底在哪裡?”
浮幽抱胸道,嗤笑道:“不知道啊,藏品都是隨便丟的,你自己去找。”
宿玄看了他一眼。
浮幽:“……我真不知道,你就算攝魂我也忘了我扔到焚天境的哪裡了,天級靈根這東西對別人來說是寶,對我來說就是個沒用的東西,我又不需要它。”
“好,那我再問別的問題。”桑黛放下茶盞,一字一句問道:
“翎音前輩在哪裡?”
浮幽的神色一僵,下唇緊緊抿著,瞳仁中跳躍出一抹暗淡的鬼火。
桑黛毫不避諱與他對視:“翎音前輩在哪裡?”
浮幽勾唇道:“翎音?我怎麼會知道,她一個渡劫境鬼修,連宿玄都能打得過,想去哪裡自然就能去哪裡,腿長在她身上。”
桑黛搖頭,否認:“不,你知道她在哪裡。”
浮幽冷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不過一個小小的白刃裡之主,修為也隻是化神境。”
桑黛看著他的眼睛,道:“因為翎音出不了焚天境。”
浮幽的瞳仁微微驟縮。
桑黛道:“翎音前輩的腳被砍斷了,不是嗎?”
她昨晚想了許久與翎音見面的那一次。
翎音的裙擺很長,拖曳在地,桑黛看不清她的腿。
但是當時她與翎音獨處一室,不過一小段距離,翎音走過來卻花了很久。
她的頭發拖曳在地,衣裙也拖在地上,像是平白矮了一小截。
可她的上半身很修長高挑,看得出來身高與桑黛差不多。
但站起身之時,卻又生生比桑黛矮了一截。
桑黛的聲音微冷:“鬼修不同於人修,他們雖以鬼魂修行,但肉身會束縛他們,因此許多曝屍荒野的鬼修很容易成為神智錯愕的孤魂野鬼,如果我沒猜錯,你將厲鬼困在焚天境,用的法子便是找到他們的真身,困在焚天境的某個地方,讓他們的鬼魂也無法離開焚天境。”
“六千年前,翎音前輩一個渡劫境修士,即使沒了肉身化為厲鬼,也不是尋常人可以控制住的,因此是不是有人拿了她的肉身,布下禁術控制了她?”
“你們砍斷了她的雙腳,將她困在焚天境?”
桑黛的聲音一句更比一句冷,到最後已經完全沒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