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的紅唇微啟露出貝齒。
宿玄的喉結拼命滾動,眸色愈發晦暗。
“桑大小姐,你當真知道本尊想要什麼嗎?”
溫暖的手觸碰上她的下颌,指腹貼著唇角,桑黛的呼吸間都是他們彼此交雜的體香。
宿玄看著她的眼睛,問她:
“大小姐,本尊要這個,你給不給?”
第14章 妖界(十四)
他看著那雙紅唇,這麼多年的發情期,他孤身一人在洞府生生壓制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她。
靠著回憶兩人的點點滴滴,即使她從未給過好臉色,甚至他們見面多是打架,但他依舊很沒出息地想著她,念著她,盼望著有朝一日,她可以心甘情願與他擁抱、親吻,做最親密的事情。
若她是他的妖後,在發情期之時會與他一起度過,那對他便不再是一種折磨,而是深入骨髓的歡快,長達一月的發情期,他會與自己的夫人抵死纏.綿。
宿玄看著她的唇,眸色越來越深,不管不顧偏頭壓下去。
隻差一釐就能觸碰到她,抵在他胸口前的手在此刻微微用力,這股力道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可卻生生逼退了一個大乘境的妖修。
“宿玄,我餓了。”
聲音清淡,啟唇間還帶著她的芬香。
他們的距離太近,宿玄可以察覺到她的氣息噴塗在他的鼻息。
他們的鼻尖相抵,姿勢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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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輕抬,他與她對視。
桑黛的眼底毫無波瀾,安安靜靜看著他,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剛才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沒有生氣,依舊很溫和。
宿玄坐起身,將她從自己的懷中放開。
他別過頭輕閉上眼。
太心急了,他與她之間從不是一蹴而成的,桑黛一心隻有劍道,全無情愛,他們之間立場也不同。
明明早就做好了要與她耗上千年萬年的準備,總歸她不喜歡他,也不會喜歡別人,而他一貫有耐心守著她,這些年靠近桑黛的人,隻有他堅定守了她百餘年。
可怎麼她一來他身邊,他就控制不住了?
宿玄站起身,背對著桑黛,她隻能看到他的一頭銀發和昂貴華麗的黑袍。
看不到他的眼睛,就聽不到他的心聲。
“翠芍。”
殿門被推開,一直守在外面的人進來。
翠芍朝他福身:“尊主,桑姑娘。”
“備膳。”
翠芍應下:“是。”
她退下去備膳,殿中又隻剩桑黛和宿玄兩人。
他沒有回身,安靜了許久,最終在一片死寂中說了句:“本尊真正想要的東西,你如今給不起,桑大小姐這般聰明,便好好想想本尊到底想要什麼,你又是否願意給本尊。”
桑黛柔聲問:“若我不給呢?”
宿玄默了瞬,道:“本尊是隻妖,沒有你們仙界的人那般虛偽良善在乎他人看法,想要的東西勢必要拿到手,若桑大小姐給不了,那本尊不介意用些手段來取。”
桑黛有些想笑,聽著這有些生硬的語氣,便知道宿玄現在一定冷著臉。
她在別的方面還是很了解宿玄的。
她的死對頭其實真的很好猜。
“這段時間你好好養傷,半月後啟程去白刃裡。”
他留下一句話,撥開珠簾大步匆匆往外走,在即將邁出房門的前一刻,桑黛喊住了他:“宿玄。”
宿玄依舊沒有回頭:“還有何事?”
桑黛道:“我沒事了,所以你也別哭了。”
她昏迷前,瞧見他眼裡的淚花,那一刻心裡著實有些震撼,奈何實在太困。
宿玄:“……”
他咬緊了牙,捏緊了門把,咬牙切齒道:“桑大小姐是在做夢吧,本尊何時哭過?”
說完,像是生怕桑黛看出些什麼,他疾步往外走。
耳根紅透,連帶著側臉都染上了一縷緋紅,若柳離雪在這裡,定是要偷摸著笑他。
柳離雪。
宿玄的拳頭又硬了。
他大步往外走,腳步聲聽起來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樣。
桑黛坐在屋內,望著緊閉的殿門,忽然間笑了聲。
她這個死對頭,似乎有些……
可愛。
這個詞在他身上太過陌生,但又格外合適。
長芒在她的腕間轉圈,翹起一角戳了戳她,它很喜歡逗她,好像本職工作不是為了保護她,而是專程來逗她的。
桑黛摸了摸它,看長芒又順著纏上了她的無名指,縮小成一枚戒指大小。
她問:“長芒,你家尊主為什麼喜歡我?”
從宿玄那裡都得不出答案,從長芒這裡更加沒有回答了。
長芒隻知道自己被尊主造出來就是因為眼前的劍修,有許多次尊主帶著它溜去劍宗,就坐在山頭上喝酒,眺望遠處的劍修練劍。
長芒被放在木盒中,尊主有時候喝多了會問它:“她會收下你嗎?”
往往都是他自問自答,不等長芒的回答,自嘲一笑:“算了,她不會收的,她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長芒不懂他為何這般說,明明都沒去問過,怎麼就給自己定了死局。
它貼著桑黛的無名指,戳了戳她的手指,試圖與她溝通,告訴她,宿玄很喜歡很喜歡她,可還未認主,眼前的劍修聽不懂它的話。
長芒最終放棄,懶洋洋搭在她的手腕上,隻希望這劍修早些讓自己認主,有氣無力的樣子惹得桑黛又是一陣笑。
桑黛摸了摸它,唇角的笑緩緩收起。
屋內很安靜,靜到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桑黛運轉靈力,淡淡的靈波在她的四周環繞。
她垂下眼,收回了視線。
經脈已經重塑,下一步便是去白刃裡。
一百多年了,她第一次離當年的事情近了一步。
“師父,當真是你嗎?”
仙絨草和天級靈根,真的是應衡的嗎?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結局,真的死了嗎?
許久後,殿中傳來一聲輕嘆。
***
桑黛是在半月後再次見到宿玄的。
她的經脈重塑完全,夜裡不會再冷熱交替睡不安穩,宿玄也不需再守著她過夜,半月間,除了每天定時定點的藥膳,以及日日正午來為她療養身子的柳離雪,她再也沒有見過宿玄。
可每日的藥膳都是他做的,桑黛嘗的出來他的手藝。
明日就要啟程去白刃裡,她今夜特意早些沐浴休息,淋著一頭湿發剛回到屋內,就瞧見殿中站著的高大身影。
桑黛怔然,許久沒有見過他,猛地見面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宿玄問:“桑大小姐半月不見,不認識本尊了?”
【……這段時間都沒工夫來陪黛黛,不會真是不認識本尊了吧?該死,都怪王室那群蠢貨。】
冷淡的面容,熱情的心聲。
是宿玄。
桑黛收起擦頭發的布巾,輕聲回應:“宿玄。”
她其實也能猜到宿玄這段時間在忙些什麼,妖殿的結界近來加強許多,想必是外面出了事情。
宿玄朝她走來。
腰身被扣住,他的掌心貼著後腰,靈力自掌心中湧出流向她的經脈,霧蒙蒙的水汽從她的發間蒸騰。
桑黛早已習慣他為她烘幹頭發,並沒有掙扎。
她安靜地立在原地,問他:“還是王室嗎?”
“嗯。”
宿玄沒有回避直接承認,桑黛這般聰明,他便是不說也能猜出來。
“你能應付嗎?”
宿玄與她對視,神情依舊寡淡,“自然,桑大小姐這是在關心本尊?”
本來隻是習慣性嘴硬逗逗她,以為桑黛會沉默回應或者說些懟他的話,誰曾想她直接點頭。
“嗯,擔心你。”
桑黛不說假話,往往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從小就很實誠,且一根筋。
宿玄對她好,她已經將他當成朋友。
宿玄扣著她後腰的手一緊,將桑黛往懷裡推了推。
“你擔心本尊?”
桑黛小心問:“我……不能擔心嗎?”
宿玄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桑黛的耳邊是一陣絲絲拉拉的聲音,紊亂又繁雜,她聽不太清,隻覺得他的心聲太亂了。
宿玄忽然收回手,後退了一步,將她從懷裡放出來,桑黛的頭發也已經被烘幹。
她拿著布巾有些無措,以為自己的話冒犯了他,“宿玄,你若不願我插手妖域的事,我——”
【好喜歡。】
桑黛擰眉:“……什麼?”
宿玄喉結微滾,下颌緊繃。
【好可愛,可愛死了,皺眉的樣子也好好看,嘬一口。】
桑黛:“……啊?”
【黛黛關心我了,這叫什麼?】
桑黛:“……我隻是當你是朋——”
【這叫愛啊!】
桑黛:“……”
她的脾氣一向好,可也實在聽不下去,閉上眼,轉身朝內廳走去。
“宿玄,我困了,想要休息。”
這樣終於聽不到他的心聲。
夜明珠照亮了劍修的臉,白嫩的臉緋紅,清楚感受到臉頰燒了起來,心跳露了半拍。
身為劍宗大小姐,仙界的劍道第一,世人或敬仰她,或利用她。
從來沒有一人這般惦記著她。
不是惦記她的劍術,不是惦記她的保護。
而是單純惦記著她這個人。
即使一百多歲了,到底還是個沒有感情經歷的小姑娘,桑黛根本做不到淡定聽他心裡那些……
那些話。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桑黛呼了呼氣,回頭去看。
宿玄閉著眼躺在軟榻上,並未褪去外袍。
桑黛:“你今夜要在這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