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玄。
她的死對頭,一隻強大的九尾狐,妖域的王。
也是這本書中最大的反派,在她死後,宿玄忽然出關,宣布與仙界開戰,不死不休,跟男主沈辭玉打了足足百年,最終還是敗在了男主的氣運之下,被男主和天道聯合斬殺。
他們一個是炮灰,一個是反派。
令人感慨。
桑黛緩緩抬眼,看著那個模糊的人臉。
雙目相對,桑黛的視線漸漸清楚。
看清了這張有十幾年沒見過的臉。
他還是一襲墨色華服,身姿挺拔,居高臨下看著她。
銀白色的長發如綢,眼尾狹長微微上挑,眸色也比尋常人淡一些,是淺淡的琉璃色,左眼下面有一顆淚痣,眼睫如羽,高挺的鼻梁下是緊抿的薄唇,一張臉精雕細刻。
一隻俊美到有些妖冶的狐狸。
宿玄站在床邊垂首看她,淡聲問:“桑黛,你可還認識我?”
沒有用他習慣的尊稱,而是直接用的“我”。
桑黛倒有些不習慣了,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說。
“你不認識我了?”
某隻狐狸連著問了兩句沒得到回應,神情儼然變了,風雨欲來般陰森,像是要活剝了桑黛。
Advertisement
桑黛這才啞著嗓子開口:
“宿玄,好久不見。”
第2章 妖界(二)
不知是不是桑黛的錯覺,當聽到她喊了他的名字後,周圍的低氣壓陡然間消失,宿玄緊抿的唇角微松。
某隻狐狸懶洋洋回了句:“還記得本尊,那看來還沒傻到人事不清。”
“我倒也不至於這般糊塗。”
桑黛撐起身體想要起身,雖然渾身無力,但當著宿玄的面這麼躺著,心裡還是有些不適應。
香氣迎來,眼前黑影一閃而過,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抵住她的肩膀,明明力氣不大,卻讓她無力反抗又躺了回去。
宿玄俯身在她身前,這麼近的距離,桑黛看清了他撲閃的長睫。
她承認他是有點姿色的。
“你想幹什麼?”桑黛冷聲問。
宿玄的眼神很淡,看了她一眼後收回手,慢條斯理直起身體,兩人又是一站一躺的模樣。
“你覺得本尊想幹什麼?”
“我不想去猜你的想法。”
【不要動,你的身體%#@&*】
模糊的聲音傳到桑黛的腦海裡,嘶嘶拉拉根本聽不太清,但莫名聽出些擔憂。
她的瞳仁微縮,仔細去看宿玄的唇,卻發現他根本沒張嘴。
那剛剛是誰說的話?
桑黛緊盯著宿玄的嘴,饒是宿玄再厚臉皮也忍不住耳根微紅,後退一步蹙眉道:“你看什麼,劍宗就這般教大小姐盯著陌生男子看?”
還是那個嘴欠的狐狸。
桑黛以為是自己睡久了有些幻聽,宿玄怎麼可能會用那種語氣跟她說話。
她將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來,當周圍安靜的時候,思緒也因此沉了下來,她的耳邊仿佛又回響了那兩句話。
“救不了了。”
“別管她了。”
劍宗放棄了她。
桑黛閉了閉眼,落到宿玄的手裡跟死了也沒差,雖然她的傷應該是宿玄幫忙療愈的,但他們打了這麼多年,恨不得弄死對方,每次見面都要打個地老天荒。
宿玄曾經說過桑黛隻能死在他手裡,他救她一次恐怕是想親手殺她,或者從她這裡得到關於劍宗的機密後再殺了她。
宿玄閉關前已經化神境圓滿,如今過去十幾年了,修為一定大漲,瞧著周圍的氣息想必早已邁入了大乘境,她如今隻是化神境修士,還是一個金丹半碎的修士。
她這邊不說話,宿玄也不催她,反而自顧自在桌子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隻是眼睛半垂,一直盯著床上的桑黛,半點都不偏離。
直到桑黛嘆了口氣,開口道:“宿玄,你想殺就殺,不必指望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消息。”
劍宗利用她又背叛她,可是劍宗機密事關修真界安危,她不能拿無辜百姓的命不當回事。
宿玄愣了愣,忽然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臉色瞬間陰沉,茶杯被他捏碎,茶水順著骨節分明的手往下滑,一路越過瑩白的手腕。
他垂首看桑黛,咬緊了後槽牙,冷聲道:“本尊留你的命自有用處,哪輪得到你挑三揀四?”
桑黛睜開眼,剛想激怒他,讓他直截了當殺了她。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殺了你?殺了你我就要守寡了!】
桑黛:“……?”
她眨了眨眼,因為剛才閉了太長時間,眼眶有些酸澀,下意識伸出手揉了揉,卻不料將眼淚揉了出來,眼尾一片殷紅,像極了哭泣的樣子。
桑黛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模樣不妥,半撐起身體,迷茫問宿玄:“你說什麼?”
這幅樣子落在宿玄的眼裡,劍修臉色蒼白,烏發披在腦後,身上穿的是他買的衣服,蓋的是他的錦被,眼尾紅通通的,晶瑩的水珠掛在眼睫上欲掉不掉。
這麼多年了,桑黛像是個小怪物,宗門歷練時候被打的半死也沒哭過,宿玄什麼時候見過她這種模樣。
分明凸起的喉結微微滾動,他的喉口一陣幹澀,心跳快的不行。
桑黛又問了一句:“你剛剛說什麼?”
宿玄終於回過神,欲蓋彌彰別過頭,啞聲回:“沒什麼。”
【好喜歡黛黛,哭起來也這麼好看,想親爆她!】
桑黛:“……?”
是幻聽嗎,還是說這裡還有別人?
她眨了眨眼,眼睛四處去看,可偌大的宮殿內隻有她和宿玄兩人。
桑黛如今使不出靈力,察覺不到靈力波動,可宿玄不應該啊,他修為高,一旦有人進來宮殿,他早就將人撕了。
她心下困惑,又看了過去,剛對上宿玄的視線,耳邊又回響起那道聲音。
【黛黛在看什麼,難道是嫌棄妖殿不華麗了?可惡,早知道當初讓柳離雪建大些了,還能給黛黛多開幾個房間放漂亮衣服。】
桑黛:“……”
如果她沒記錯,柳離雪是宿玄身邊那個二腿子,一個醫修,準確來說是一個全能的醫修,不僅會看病,打造兵器、建築房屋什麼的都會。
那這道聲音……
桑黛試探性問:“你有沒有聽到別人在說話?”
宿玄漠然回:“本尊的妖殿怎麼會有別人?”
桑黛想要坐起身。
宿玄開口阻止:“本尊勸你還是好好躺著,別動。”
與此同時,同一道聲音以截然不同的語氣喊:【黛黛,你身上還有傷,不能動!】
桑黛想捂住耳朵。
識海中那道聲音縱使激動,但仍然可以清楚是宿玄的聲音,清冽又低沉。
但他本人現在正端茶坐在寬椅上,銀白色的長發如瀑,整個人宛如遺世獨立的仙子,看著她的目光不帶一絲情緒。
她覺得自己是瘋了。
無視宿玄的警告,桑黛坐起了身,果然腦海裡那道聲音又開始了。
【柳離雪呢!得去拿天蟬花,黛黛的傷一定裂了。】
【不行不能靠他,他太慢了些,本尊親自去神醫谷。】
話音落下,宿玄放下茶,站起身矜貴地理了理衣袖,垂首睨著桑黛,微微啟唇:“本尊要去處理些事情,你最好老實待著,否則抓回來的仙界俘虜,本尊一天殺一個,串起來放風箏。”
桑黛抬頭看他,點頭:“哦,那你殺吧,放風箏的時候記得讓我看看。”
宿玄:“……”
【不行,得讓柳離雪來給黛黛看看腦子,她好像腦子壞了!】
他更急了,轉身就要離開。
桑黛忽然喊住他:“宿玄。”
宿玄回頭看她,神情依舊是寡淡的。
“有事快說。”
桑黛:“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興許是她的語氣過於平淡,像極了之前跟宿玄打架時候問候他的樣子,他以為她想歪了。
宿玄的表情一僵,瞧見桑黛漠然的眼睛後,忽然破罐子破摔道:“本尊換的,怎麼了?劍宗大小姐覺得被一隻妖碰觸很惡心嗎?是不是想殺了本尊?那你大可提劍來找本尊,本尊悉數奉陪。”
桑黛的識海中依舊聽到了不一樣的回答:
【黛黛就是這麼想我的?我是這種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嗎!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
她瞧見他炸毛的樣子,了然點頭:“哦,那就不是你換的。”
宿玄抿了抿唇,最終丟下一句:“你老實待著。”
妖殿內隻有她一個人了,宿玄應該是去了神醫谷取藥。
準確來說是搶,某隻妖一貫蠻橫沒什麼禮貌。
桑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眼前的一切。
剛才聽到的好像是……心聲?
宿玄的心聲?
這太荒謬了,修真界可以通過靈力傳音,但宿玄怎麼可能給她傳那些話?
熟悉的聲音,說出的話卻與他的外表截然不同。
宿玄是冷著臉恨不得殺了她的模樣,桑黛聽到的話又是那麼……奇怪。
可如果不是傳音,怎麼解釋她剛才聽到的話,她難不成真的是幻聽?
桑黛剛醒過來的腦子又要炸了,隻覺得頭疼,宿玄現在不在這裡,也沒辦法進一步驗證,隻能等他回來再試探一下。
桑黛又躺了好一會兒,暈暈乎乎似乎又睡過去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再醒來的時候,頭暈的不行,身上還有些熱。
屋內依舊沒有人,隻有她一個,她坐起身,終於有空環顧寬敞的妖殿。
這裡應該是宿玄住的地方,殿中的香爐還染著燻香,是宿玄身上獨有的味道,冷沉的草木香。
宿玄過的很奢侈,從不委屈自己,妖殿中的東西或許任意一件都是桑黛買不起的,她雖然是劍宗的大小姐,靈石也確實都喂給了自己的劍。
她的劍。
桑黛垂眼,纖細的手翻轉過來,左手腕間纏繞著厚厚的紗帶。
傷口已經不疼了,宿玄不知道在她身上砸了多少株天蟬花,她當時就剩下一口氣了,宿玄恐怕是起碼砸了十幾株給她用,估計還用上了別的東西。
但她斷裂的經脈,以及半碎的金丹是天蟬花沒辦法接好的。
她的本命劍也斷了,桑黛感應不到那柄劍。
一個劍修,卻斷了自己的本命劍,本命劍碎裂的後果是她承擔不起的,她的心境大跌,原先有化神滿境的修為,如今看來隻有化神中期左右。
桑黛苦笑,境界空在那裡,金丹半碎,沒有靈力也是無補於事。
她下了床,床邊放著一雙新鞋,一看便是女子的款式。
桑黛試著穿了一下,尺碼不大不小正好合適。
她慢步挪動著,躺了許久的腿有些僵硬,剛一動就要往下墜,桑黛手忙腳亂扶住床欄。
妖殿的門被推開,一人端著餐盤進來。
來者身穿妖族侍女服,手上的託盤上擺了好幾道飯菜,還冒著騰騰的熱氣,似是剛從鍋裡出來。
瞧見桑黛站了起來,侍女神情一變,急忙放下託盤朝她跑來,在桑黛困惑的目光下攙扶住她,將她重新按回了床上。
“夫人,尊主不讓您下床的!”侍女跪倒在床邊,替桑黛小心掖好被子:“您若是出了什麼事,咱們妖殿的人都要跟著受罰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