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對付陳明的那幾手,全是他教給我的。
起因是一個社會新聞,女生被醉酒男子無端毆打。他看到新聞以後,連夜給我找了跆拳道教練。
我苦苦學了一年有餘,如今難得有機會一展身手,隻可惜,屬於我的宋淵沒有看到。
5
我嘆著氣,找到教室,走到第一排。
可我原先的座位已經有人了。
坐在我位置上的,是個娃娃音的女生,叫李嬌嬌。
她轉過臉,眉頭一擰,「你看什麼看?還腆著臉主動找我晦氣了?」
「沒。」我默默往後走,試圖找到座位。
「有病。」她罵了一句。
李嬌嬌看著嬌小玲瓏,實際上是個太妹。
我和她關系也不算親密,但她十分自來熟,每次見到我都表現得十分親昵,經常對我撒嬌。
但在這個時空,李嬌嬌似乎蠻橫了許多。
或者說不止李嬌嬌,我曾經熟悉的同學,看向我的眼神也是大不一樣。
女生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髒東西,我路過時甚至還會誇張地捂住鼻子。男生則大多都是輕佻的、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沒有理會,隻到處看哪個座位上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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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還沒到上課時間,空位實在太多。
我找得沒了耐心,索性抱著書包一屁股坐在黎靜旁邊,問她:「這是我的座位嗎?」
黎靜正在看書,聞言她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冷漠道:「不然呢?」
「我就知道你最好心。」我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漠,樂呵呵地放書包。
黎靜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長了一張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臉,可偏偏,卻是我接觸過的所有人中最容易心軟的那個。
如果按照女孩所說,她在這個世界被所有人排擠,那我相信黎靜一定會是個例外。
「你還有心情傻笑?」黎靜突然出聲。
「嗯?怎麼了?」我莫名其妙。
「想好怎麼跟李嬌嬌說了?」
「說什麼?」
「你和她男朋友糾纏不清的事情啊。」
「她男朋友?陳明?」
「不是啊,那個黃毛。」
「黃毛?」
我努力思索,終於回憶起這麼一號人物。
黃毛是個職校的小混混,經常來我們學校門口找陳明廝混,一來二去的,就和李嬌嬌成了一對。
按照陳明早上的鹹豬手來看,所謂的「勾肩搭背」怕也是大有文章。
「唉。」我忍不住長籲短嘆。
「嘆氣沒用,想想怎麼解釋,或者怎麼應對,不要再像上次一樣了。」
「上次?」
「嗯,就是你被那幾個女生拉去廁所拍照……」說到這,黎靜頓住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揭你傷疤的。」
「沒事。」我搖搖頭,腦子裡卻回憶起昨天翻看手機時的一條聊天記錄。
裡面好像有一句是:「你的視頻我都保存得好好的。」
發信息的人並沒有備注,我也無法得知是誰。
看來,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
6
上課十分鍾。
陳明一瘸一拐地從教室後門進來,入座前還不忘恨恨地瞪我一眼。
我懶得理他,認真聽課。
畢竟不管身處於哪個世界,我都需要面對高考。
老師也看出我格外專心,頻頻叫我回答問題。
正在我奮筆疾書記筆記的時候,突然有一塊湿黏的硬物砸在我的後頸。
有潔癖的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找出一張衛生紙,把那塊硬物拿下來一看,原來是雞骨頭,被啃得隻剩骨頭和口水的碎骨。
在我查看的這段時間,身後不斷有東西砸在我身上,或大或小,落在身上或者頭發上。
我強忍住火氣,轉過身,對上陳明的臉。
他彎著腰,躲在桌洞後方,捧著一包泡椒鳳爪,一邊啃,一邊露出賤兮兮的笑容,對我無聲說道:「你完了。」
下一秒,一塊夾雜著口水的雞骨頭,端端正正地砸在我臉上,然後慢慢滑落。
坐在我身後的所有同學,幸災樂禍的目光無一例外都落在我身上,不少人捂著嘴,發出隱忍的笑聲。
這些臉龐和我過去的記憶重合,我記憶中的他們是友好的、善良的、熱心的。
或許即便是此時此刻,他們也沒有惡意,他們隻是覺得好笑而已。
他們隻是一個旁觀者,一個不需要背負道德壓力,也不會惹禍上身的,旁觀者。
陳明的動作還在繼續。
我了解他欺軟怕硬的本性,敢繼續在教室為難我,是因為教室裡有他的狐朋狗友。
他料定我會忍氣吞聲。
但是他錯了。
我根本沒管現在是否是上課時間,抱著書站起身,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時候,拿著厚厚一沓書砸向陳明,然後狠狠一腳踢向他胸口。
陳明被我踹倒在地,班主任的呵斥聲也及時響起:「楚寧,你幹什麼呢!你們兩個,現在就到我的辦公室罰站。」
教室就這樣在幾秒之內亂作一團,又恢復平靜。
我和陳明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著往辦公室走。
我估計陳明自閉了。
他個子不算高,隻有一米七五左右,是個細狗。
我一米六八,又剛好練過跆拳道。要是換個高壯點的男生,我不一定能佔到這個便宜。
「又挨打了?」樓道拐角裡,宋淵一手支著窗臺,一手夾著煙,懶洋洋地看著陳明。
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宋淵母親從政,父親從商,在他初中的時候,父母就離異,關心他的方式就是打錢。
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麼一副不學無術的樣子,頻繁曠課,仿佛什麼事都不能提起他的熱情。老師也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們相識後,他才開始慢慢戒煙,認真學習。
可是這個世界的楚寧,顯然和宋淵毫無交集,所以現在都高二了,他還保持著原樣。
「宋哥。」陳明剛揚起討好的嘴臉,剛想湊過去,身後就傳來班主任的聲音。
「陳明,往哪兒走呢,那是辦公室的方向嗎?」
陳明灰溜溜地又拐了個方向,和我往辦公室走。
我們兩人在辦公室站了一個多小時,班主任才回來,身後還跟著我和陳明的父母。
我猜到我媽會來,但沒想到我爸也會來。
他急匆匆地衝進來,拽著我的胳膊上下檢查,「怎麼回事?沒受傷吧?」
陳明他爸也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怎麼回事,又欺負女同學,這個學你還想不想上了?」
「咳。」班主任輕輕嗓子,「你們先別急,是楚寧同學先動手的,具體情況,你們兩個誰說一下?」
陳明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我隻好開口敘述。
等我有些尷尬地說完前因後果,並且坦誠我在學校門口和上課時間,都對陳明動過手後,坐在一邊聽的我爸拍桌而起,「打得好!」
本來等著挨罵的我怔住了。
陳明的父親反應過來,又一巴掌拍在陳明瘦弱的背上,「你他媽一天就變著法給老子丟人是吧。」他又瞪著我爸媽,「還有你們,怎麼說話的?」
陳明是單親家庭,父親在工地搬磚,沒什麼文化,對陳明的教育方式也是散養,但也一磚一瓦地搬著,硬是供著不成器的陳明讀書。
「咱們還是不能提倡暴力,楚寧這樣擅自和男同學動手的行為也很危險。」班主任打圓場。
我爸點點頭,「確實,我得給寧寧報個散打班。」
「……」
班主任一陣無語,「楚寧和陳明先回去上課,我和你們父母談談。」
想必,我爸媽要接受思想教育了。
7
剛走出辦公室,就看到宋淵等在門口。
他衝陳明抬抬下巴,「你過來。」
「來了,宋哥。」陳明趕忙掏出口袋裡的煙。
「嘖。」我忍不住嫌棄。
實在是當時好不容易讓宋淵戒煙,現在看到他抽煙我就反感。
「怎麼?」宋砚叼著煙,衝我挑眉。
「辦公室門口哎,能不能注意點影響?再說了,你一個學生抽什麼煙,能不能學點好的?」
「幹你屁事啊!」宋淵還沒說什麼,陳明先跳腳了,「你信不信我……」
「閉嘴。」宋淵不耐煩地掃他一眼,然後把叼著的煙拿在手裡,掰成兩段,扔進垃圾桶,「這樣,滿意了?」
陳明傻愣愣地看看我,又看看宋淵,然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得不承認,我是故意在陳明面前來這一出的,讓陳明誤以為我和宋淵有點什麼,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畢竟小人難防,我可沒工夫和陳明沒完沒了地耗。
這個時空的宋淵,和我的宋淵性格很像。我猜他們的口味,應該也一樣。
果然沒猜錯。
「這還差不多。」我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回教室。
等班主任教育完我爸媽,已經是午休時間了。
處理結果,就以我和陳明一人一份檢討作為結束。
我們這所學校,處於城市邊緣。旁邊有兩所職校,所以一直是比較混亂的,老師們也都見怪不怪,不會給太重的懲罰。
我爸媽的態度也出奇地好,明明我闖了禍,居然要獎勵我,趁著午休時間,帶我去吃大餐。
我們一家三口坐在餐廳裡,氣氛莫名尷尬。
平時我爸媽都是話多的類型,想必離婚讓他們有了隔閡,徹底沒人說話了。
「寧寧。」我爸打破沉默,「散打班已經給你報好了,以後每個周末我就來接你上課。」
「啊?這就報好了?可我已經高二了,馬上該衝刺高考了,不該報點復習班嗎?」
「學習是次要的。」我媽很認真地說。
「?」
我懷疑這不是我父母。
「比起成績,媽更希望你高高興興的,這次你能勇敢反擊,媽媽很高興。但是下次盡量還是不要動手,媽怕你吃虧。」
「對,以後也別憋著,有什麼委屈你都給爸爸說,爸爸給你解決。」
「哦。」我大概懂了,「我以前沒有和你們說過學校的事情嗎?」
「還不都怪你媽。」我爸忍不住看過去,「都說了,孩子的事情要他們自己解決,你非要過去跟他們班主任反應,搞得孩子現在有什麼事寧願自己憋著也不跟我們說,你滿意了?」
「她一個女孩子你讓她怎麼解決,暴力能解決一切問題嗎?這次她僥幸沒被欺負,以後要是遇見一個成年人呢,你也讓她去跟人家打架?」
「我這不是讓她學打架,我在讓她學著自己解決問題,學校都適應不了,以後怎麼適應社會?」
「我吃飽了。」
眼看兩人嗓門越來越大,我悻悻地放下筷子,這還不如剛才相對無言的時候呢。
「沒事,寧寧你吃,爸媽不吵了。」
「真吃飽了。」
「行,那跟媽回家吧,媽給你請假。」
「沒事請假幹什麼,你老這麼慣著她能行嗎?」
「她都在學校跟同學打起來了,請一個下午的假調整一下心情怎麼了?」
「……」我夾在其中,萬分無語。
我爸媽的教育理念,向來都不一樣。但是在我身上融合得很好,偷懶的時候有我爸督促,累的時候有我媽帶著我放松。
沒想到在這個時空,反而成了水火不容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