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那你快點回家吧,回家後別忘了把離婚協議書寄給我。」
封丞臉上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輕輕別開頭不看我,悶聲說了一句:「你走。」
他聲音不大,我卻聽清了,於是再次點點頭:「好,再見。」
說罷,我裹了裹身上的長款針織衫,抬腳快步走了,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和汽車的鳴笛聲,似乎還有封丞低沉委屈的聲音。
「這麼多天,你都沒有想過我吧。」
我腳步頓了頓,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封丞已經上車了。
我收回目光。
一定是我幻聽了,高傲如封丞,那不可能是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
11
這裡離我住的地方不遠,我晚上吃得有點多,幹脆慢悠悠地走回去。
上樓的時候,忽然發現樓下停了一輛黑車,好像是今天早上的那輛賓利。
我收回目光,邊上樓邊接電話:「喂?倩倩,我也想你啦。」
我邊聽著電話那頭閨蜜吐槽她男朋友邊開門,門鎖被打開的同時,我身後的門也開了。
我以為是陳徵,打算禮貌地笑一下,沒想到轉頭卻看見了封丞。
我臉上的笑一僵。
封丞神色如常,我不說話,他似乎也沒有說話的意思,摘下了眼鏡,隻用那雙湿漉漉的眼睛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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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應過來:「你,你怎麼在這兒?」
「住這兒。」
「你住這兒?那……」
「我多付了五倍房租,房東就把房子租給我了。」
「啊,這樣啊。」
我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想了想,客氣地寒暄:「你,你現在好受些了吧?」
封丞直勾勾地盯著我:「沒有。」
「……」
我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摸摸鼻子,打算回家:「那我先回……」
「可以給我煮一個醒酒湯嗎?」
封丞搶先一步打斷我的話。
我微怔,抬眼看他。
冰塊臉還是那個冰塊臉,隻是不同的是,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眼睛,似乎正泛著異樣的漣漪。
我說不出來,卻能感覺到。
封丞,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我不說話,封丞也不催我,隻是很委屈地輕蹙眉毛,時不時地還眨眨泛著水汽的眼睛,就這樣執拗地等著我的回應。
他這副神情,好像不給他煮醒酒湯,我就要變成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
一向都是冷血無情的人擺出這副委屈可憐的樣子好像會讓人更容易心軟。
我清清嗓子,把門打開得大了一些:「進來吧。」
聞言,封丞瞬間雀躍起來,他的每根頭發絲仿佛都隨著他的開心舞動起來了。
12
鍋裡的湯翻滾著熱浪,我用勺子攪拌了兩下,扭頭去看封丞:「封丞。」
他聞聲抬頭看我,頓了頓,回應我:「嗯?」
我攪動著鍋裡的湯:「如果你是因為財產的問題所以遲遲不……你放心,我從沒有想要你一分錢,所以不用考慮這麼多,明天是周一,我們盡快辦吧。」
話音落下,我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封丞的回答,我放下勺子,疑惑地走出去。
隻見封丞靠在沙發上,仰著頭,閉著眼,面容疲憊,似乎是睡著了。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剛才的話。
我關了空調,盛好醒酒湯放在他面前,直接轉身去洗澡了。
我動作輕柔,結果剛轉過身就聽到他在我身後的低聲喃昵。
「這麼多天沒見了,一見面就是提離婚。「溫阮知,耍了我那麼久,連句道歉都沒有。
「你怎麼這麼壞?」
我身子一僵,背對著封丞,黯然地開口:「對不……」
話沒說完,他猛地起身,從我身後上前死死地抱住我。
「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愛你啊,很愛你啊,從來都沒什麼韓秋,隻有你,每天下班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跑,就是想快點看見你,給你買包、買衣服,想把Ţùₒ錢都給你花,把你的消息置頂,保證每次都是秒回……」
他說了一大堆,但他說的這些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僵硬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是你呢?」
封丞繼續控訴。
「為什麼這麼久一點消息也沒有?為什麼這麼冷漠?為什麼在裝不認識?
「是找到比我更像的替身了嗎?
「不,不會的,我看過他的照片,不會有人比我更像他了。
「知知,我很擅長哄騙自己的,我不會給你增加負擔的,你可以理所當然地把我當成替身,我絕對不會再因為這件事和你置氣。」
他邊說邊哭,最後蹭蹭我的脖子,聲音悶悶的:「別不要我,好不好?」
我沉默了許久,推他卻推不動:「封丞,你喝醉了。」
「沒有沒有,沒醉。」他拼命地搖頭,哭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樣,狼狽至極。
「讓我繼續做他的替身好不好?我願意的,我願意扮成他的樣子的。」
……
封丞一直有在健身,身材並不單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抬到床上
他拉著我的手不放,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知知,我留不住你,我為什麼這麼沒用,我好沒用。
「可是我要怎麼才能爭得過一個已經去世了的人?我爭不過了,我爭不過的,我費盡心思查了他這麼久,卻發現他居然那麼好,好到讓我兩個月都提不起勇氣來找你……
「我為什麼要發現他的照片,我手怎麼這麼賤,我為什麼要打開那個抽屜啊,知知,好痛,我痛得快要死了。」
我沉默著用湿毛巾為他擦幹淨滿是眼淚的臉。
他閉著眼,表情很痛苦,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要睡著了。
我心裡情緒復雜,放下毛巾,在他耳邊說:「封丞,對不起。」
13
早餐我做了兩份。
封丞一覺睡到九點才清醒過來。
我聽著臥室裡傳來的腳步聲,把早餐擺好。
封丞頂著雞窩頭,打開臥室的門走出來,看見我坐在桌子上吃早餐,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溫小姐。」
封丞緩過神,面無表情,語氣裡更是帶著幾分嘲弄。
「我想我之前說得很清楚了,出了那扇門,你就別想再見我,你是忘了嗎?」
我抬頭看他:「沒忘。」
封丞冷笑:「那你為什麼還出現在這裡?」
我眨眨眼,如實回答他:「因為這是我家。」
「……」
封丞臉上冰冷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緊緊抿著唇,開始認真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半分鍾後,他得出結論,這確實是我家。
然後,他努力保持著自己的一本正經,一個眼神也不給我,高傲地仰起頭,十分鄭重地朝前走。
我好心提醒他:「反了,門在那邊。」
他腳步頓了頓,再也不能故作冷靜了,猛地轉身大步走出了我家,還不小心一頭撞上了門。
我靠在桌子上,沒憋住,笑得前仰後合。
以前怎麼沒發現,封丞還挺可愛的。
14
封丞搬到了對門,我們理所當然會在電梯裡遇到。
出於禮貌,我會點頭和他打招呼,但他冷著臉,把我當空氣。
我向來識趣,再次見面的時候也裝作不認識。
然後,他就堵在電梯門口一動不動,直到我忍無可忍地開口:
「封丞,我要出去。」
他依舊不理我,卻每次都會讓開,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除此之外,我還無數次聽到他站在樓道口打電話,電話開著免提,他的聲音卻更大。
「我搬來這裡隻是工作需要,才不是為了她,對,上次也是我提的離婚,我其實也不是非她不可,哭?哭什麼哭?小狗才哭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我有自己的節奏。」
我:「……」
他像是一個試圖吸引大人注意的小孩子。
好無聊,好幼稚,又好可愛。
我最近總是覺得他可愛,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這種情感失控的感覺並不好,我不太喜歡,卻又無法控制。
我想得投入,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出來倒垃圾,沒帶鑰匙也沒帶手機,但是門鎖上了。
就在我站在門口想辦法的時候,電梯門開了。
一臉疲倦的封丞緩步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氣氛尷尬,我主動張口解釋:「倒垃圾忘記帶鑰匙,手機也鎖屋裡了。」
「哦。」
他嗤笑一聲:「那你真倒霉。」
「……」
說罷,他轉身頭也沒回地進屋關上了門。
樓道裡的聲控燈滅了,與此同時,封丞的家門開了一條縫,有溫暖的黃色燈光透在漆黑的樓道裡。
我頓了兩秒,屋子裡突然傳出來封丞的聲音。
「不進來是在等著我八抬大轎把你抬進來嗎?你是皇帝?」
我:「……」
15 封丞留過學,做飯ţû¹很好吃,我剛坐下,面前就放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還是我最喜歡吃的番茄雞蛋面。
我挑了一口面放進嘴裡,抬眼看他:「可以借一下手機嗎?我找個開鎖的。」
封丞頭也沒抬:「我找了。」
我怔了一下,連忙說:「謝謝,那一會兒開鎖的來了,我就出去,不打擾你。」
「你在這兒好好坐著。」
我不解地看向他。
封丞似乎有些臉紅,低下頭隨意地扒拉了兩下碗裡的面,裝作很煩躁的樣子:「你想讓陌生男人知道你一個女孩子自己住嗎?」
我想了想,向他道謝:「謝謝,你的手藝真不錯。」
「呵。」他高貴冷漠臉,「把我當飯店等著五星好評的廚子?」
他說話句句帶刺,我覺得不宜開口,於是識趣地閉嘴。
可是他卻似乎並沒有放過我的打算:「面黏嘴?」
我:「……」
16
換完鎖,已經半夜十一點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倒在封丞家的沙發上睡著了。
賀斂走後,我很長一段時間睡不好覺,直到遇見了封丞,在他身旁的那兩年,我的睡眠還算可以。
我剛睜開眼就看見封丞坐在我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副剛被甩卻又滿心不舍的哀怨模樣兒,看起來跟小可憐似的。
離得太近,我一下子就看見他把我丟下的那枚戒指穿上繩子戴在了脖子上。
頓了頓,我上移目光。
對視了兩秒,封丞收斂情緒,雙手抱臂,偏頭不看我。
我清清嗓子:「看我幹什麼?」
他毫不猶豫:「你打呼嚕響得我以為誰把拖拉機開進屋了。」
我:「……」
其實剛才沒睡熟,他偷偷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了。
「這麼多天,你都不哄我,嗐,我其實都已經把自己哄好了,我就是這麼厲害,哼。
「算了算了,替身就替身吧,也不是誰都能讓你拿來當替身的。
「退一萬步說,你怎麼不把別人當替身呢?所以我在你這還算是獨特的,是不是?
外界人人都在說封丞有多麼多麼精明冷血,是百年難遇的商業奇才。
其實,他有時候也好笨的。
17
歷經千辛萬苦,我終於回到家,拿起手機查看消息,才發現奶奶發來了好多條語音。
「囡囡,最近過得怎麼樣?我老是夢見你哥,他怪我沒有照顧好你,他還說希望你往前走,不要困在過去,你哥他最怕你走不出來……」
我關了手機,正走著神,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擺著的賀斂的照片。
照片落在地上,相框摔碎了。
我蹲下把泛黃的照片從一堆玻璃碴中解救出來。
照片上賀斂熟悉的眉眼,耳邊是奶奶的語音。
「往前走,不要困在過去。」
……
我站起身,把照片用紙仔細包好,連帶著那些畫,都放進了帶鎖的櫃子裡。
18
我和封丞就這樣奇怪地相處了一個月。
我說什麼,他都拒絕,然後再偷偷做。
我幹什麼,他都搗亂,然後再偷偷幫。
我知道他是在出氣。
可是,這一系列幼稚的行為真的有起到出氣的作用嗎?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幼稚,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
後來一天,封丞主動帶我去醫院見了一個人。
是那天在酒店門口和他一起被拍到的女人,女人懷裡還縮著一個戴著厚帽子的小女孩。
封丞向她介紹我:「表姐,這是……溫阮知。」
表姐神色溫柔,為之前的事表達歉意:「給你們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