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陸霆淵帶著妹有口音的沈陽陽走到地下停車場:「上車,送你回家。」
沈陽陽剛應了一聲,柱子後頭突然蹿出來七八個彪形大漢,把他們團團圍住。
她還記得這段情節,因為「柱子後頭突然蹿出來七八個彪形大漢,把他們團團圍住」就是書裡的原話,她始終沒想明白,柱子後面是怎麼藏下這老些人的,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排成老鷹抓小雞隊形才能做到了。總裁文好像也不用講邏輯。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段情節裡,女主替陸霆淵擋了一刀,這也是陸霆淵動心的開始。
陸霆淵把沈陽陽護在身後,面不改色:「上車。」
沈陽陽壓根沒動地兒,直接低頭撒摸車裡有沒ţúₑ有趁手的兵器,最後按開後備箱把滅火器拎出來了:「上啥車啊,你一個人能整過這老些人不?把你自己扔這你得讓他們攮成篩子。」
陸霆淵看著沈陽陽手裡的滅火器,沉默了。
這七八個人都是陸霆淵的仇家派來的人,準備綁了他。那人公司被陸霆淵並購了,於是懷恨在心。沈陽陽很難想象,商戰的實施方式竟然是找一群人把對家總裁綁了。果然,最高端的商戰,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競爭手段。
對方猶自放著狠話,還亮出了刀子。劇情需要,他們得把臺詞念完才能上,也能理解。
狠話放完了,該衝上來了。
沈陽陽撩陰腿一出,一腳直接放倒了一個,回身滅火器一磕,又倒一個。
上學那會兒敢跟沈陽陽瞎撩闲的男同學,有一個算一個,都被她打哭過。在打男同胞這件事上,東北女性是從來不手軟的。
不然在她的家鄉為什麼會有家暴保護男性庇護所?防的就是沈陽陽這樣式的女人。
不過手狠歸手狠,她畢竟還是個女人,對面又人多勢眾,還都五大三粗的,很快他們二人就落了下風。
但跪地求饒不是沈陽陽會幹的事兒。幹仗第一定律,如果對面群毆,那你就揪著其中一個往死了揍,今天要麼你先走,要麼我先走,就算頭破血流也撕你幾塊肉,看誰先走誰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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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陽陽就秉承著幹仗第一定律,忽略其他所有打在她身上的拳頭,揪住其中一人的頭發,滅火器咔咔照頭削。就是鐵打的腦袋也禁不住這麼削,一個削蒙了就換一個削,削不死你不算完。
這幫人常年幹下黑手的活,從來沒遇見過這麼難整的綁架對象,更沒見過這麼虎的娘們兒,殘存的幾個人懾於沈陽陽的威勢,竟然先退後了。
正在此時,警笛聲響起了。
這幾個人爭前恐後地跑,被及時趕到的警車全部攔在了停車場裡。沈陽陽扔下滅火器,陸霆淵看了她一眼:「你報的警?」
「是啊。」
「你什麼時候報的警?情勢這麼緊迫,哪有報警的空當?」
țùₔ沈陽陽覺得總裁文裡的人真的很可憐。
科技都這麼進步了,他堂堂總裁,竟然還不知道現在可以一鍵報警。
太可憐了。
不過仔細一尋思吧也是,總裁文裡頭啥恩怨都是私了,啥時候看見過警察叔叔到場啊?
沈陽陽覺得有必要給總裁普個法。她拍了拍陸霆淵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們活在法治社會,個人力量再能耐,也強不過法制的力量。下次記住了,遇見不法侵害,要報警。不管是尋仇綁架還是失蹤啥的,找警察肯定比你自己瞎使勁兒快多了。記住了沒?」
6.
雖然嚴格來說,沈陽陽才是故意傷害的那位,但這裡是總裁文,總裁就是天,在陸霆淵的保護下,沈陽陽被定性成正當防衛,做了筆錄就出來了。
然後,他們就再度回到了醫院。
總裁那位醫生朋友不僅能治燙傷,還能治皮外傷,在以後的劇情裡還能治胃病骨折和流產,是個全才。沈陽陽和陸霆淵從診室出來,拎著一兜子藥,又在長椅上坐下了。
陸霆淵問出了一個和擋咖啡異曲同工的問題:「為什麼不上車?」
沈陽陽摸了一下臉上的紗布,疼得龇牙咧嘴:「我們東北人都比較仗義,幹仗的時候自己個鳥悄兒跑了這事兒多不地道啊,我們不能這麼幹。」
陸霆淵咂摸了好一會兒「鳥悄兒」是什麼意思,實在是聽不懂,最後暫時放下了作為總裁全知全能的自尊心,不恥下問:「這個『鳥悄兒』,是什麼意思?」
沈陽陽組織了一會兒語言:「嗯……就是悄悄摸摸的意思。」
總裁無言。
但是,起碼算有點兒理解了。
他和沈陽陽隻認識了一天,但她口中有太多詞匯他不理解了。而且他覺得沈陽陽可能有點暴力傾向,依據有兩個,一是剛才沈陽陽披頭散發把對面揍得劈頭蓋臉的樣子,二是在沈家剛見面的時候,她說要削她的繼母。
陸霆淵覺得自己還是有義務提醒一下,如果真用上銳器傷人演變成虐殺案,他就不一定能把她撈出來了。
「雖然不知道你和你繼母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在家的時候,還是冷靜一些比較好。」
沈陽陽一愣:「……我不冷靜嗎?」
「你都要削她了。可能我有必要提醒沈夫人把家裡的銳器刀具都收起來。」
不能怪陸霆淵。「削」這個動詞乍一聽過於殘暴,他腦補的是凌遲之刑千刀萬剐那種削。
一聽他說要收刀,沈陽陽就明白過來了,趕緊解釋:「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兒!『削』在我家那邊就是打的意思,不是真動刀子,你就等量替換成打țũₕ就行。」
陸霆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片刻後,轉開話題:「我們可以先訂婚,相處一段時間試試,你覺得呢?」
沈陽陽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麼順利:「可以啊,我沒意見啊。」
陸霆淵翻了翻日程:「既然要訂婚甚至可能以後要結婚,無論如何也得培養一下感情,我明天上午十點半之後有時間,結束之後,我去你家接你。」
「接我幹啥去?」
「培養感情。」
沈陽陽回想起家裡那繼母和妹妹的嘴臉,惡心得掉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不就意味著她還得回那個家去住?
就在外面住酒店好了。
打定主意,沈陽陽拒絕了總裁接她的提議:「也不用接了,我自己上公司找你去吧,多走兩步道的事兒。」
陸霆淵沒有堅持:「也可以。」
當天,沈陽陽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十點到了陸氏財團的總裁辦公室。
秘書已經換了一個,昨天那個潑燙咖啡搞謀殺的已經被解僱了,她坐在沙發上看著陸霆淵處理公事,把一個 U 盤交給秘書。
然後陸霆淵說出了讓沈陽陽此生難忘的一句話。
他頭也不抬,用他低沉好聽的聲音,以淡漠平穩的語氣,字正腔圓地對秘書說:
「把裡面的文件給我削兩份。」
7.
沈陽陽當場一口茶噴出來。
秘書遲疑地接過 U 盤,摸不著頭腦,沈陽陽趕緊把茶幾上的茶水擦幹淨:「就去打兩份就可以了。」
秘書走了,陸霆淵還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沈陽陽當即開始了東北話支教。
「這個把『削』替換成『打』是有語境要求的你明白不,隻有在準備打人的時候才能這樣式兒用,其他時候不行。」
陸霆淵面無表情,但眼神出賣了他此刻的茫然。
這神秘的女人,這神秘的口音。
但總裁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展露出茫然,他裝作無事發生繼續辦公,一邊看文件,一邊跟沈陽陽說話:「等我十分鍾。」
「著啥急,你該整啥慢慢整,不慌。」
陸霆淵突然抬起頭:「整……」
他能大概意識到這是個動詞,但不知道這個動詞具體怎麼解釋。這個動詞過於神秘,和她的人一樣神秘。依稀記得昨天她也說過類似於「你一個人能整過這老些人不」之類的話,昨天的整和現在的整,好像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沈陽陽想了想:「我想想啊……這麼說吧,你可以把我們方言的『整』理解成英語裡的 do,它是所有動詞,你可以說『整盤菜』,『整一輛車』,『整件衣服穿』,萬物皆可整。」
總裁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總裁是很守時的,說十分鍾就是十分Ṱŭₔ鍾,十分鍾後站起身:「走吧。你想吃什麼?」
沈陽陽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她穿進這本書之前,走在去吃鐵鍋燉大鵝的路上,沒吃成,想吃。裡頭再貼點兒鍋貼,別說多香了。
但是對面是個總裁,她想象不了一個總裁守著鐵鍋吃鐵鍋燉大鵝的樣子,隻得打消心思:「我……吃什麼都行。」
陸霆淵帶沈陽陽去了一家正宗的法餐,擺盤精致的魚子醬和鵝肝擺在沈陽陽面前,葡萄酒在玻璃酒杯裡閃著絢美的光,平心而論,也是好吃的,但沈陽陽隻能悲催地承認,自己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她還是想吃鐵鍋燉大鵝。
再者,這也不是說光好吃不好吃的問題,主要是她吃不飽啊。而且吃這東西還得裝淑女,跟她平時的做派一點兒都不相符。
陸霆淵心細,發現沈陽陽興趣缺缺,準備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另外想吃的,還沒等問,一愣。
從來都隻有別人遷就他的份兒,沒有他遷就別人的份兒。但他竟然下意識想照顧這個女人。
他把這歸結於沈陽陽救他兩次的投桃報李。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更加致命的是,他發現他對沈陽陽有點兒好奇,好奇這麼奇怪的女人口味是不是也一樣奇怪。
他想起了沈陽陽的東北話支教——整,就像英語裡的 do,能替代一切動詞。
陸霆淵放下刀叉,正襟危坐看著沈陽陽:「你是不是有另外想整的東西?」
沈陽陽一愣:「啥?」
倆人大眼瞪小眼,同步在沉默中陷入了自我懷疑。
陸霆淵:不是能替代一切動詞嗎?我又說錯了?
沈陽陽:我想整啥?整景兒嗎?
半晌,陸霆淵還是決定為他的話加個注解:「我是看你沒什麼胃口,問問你是不是有另外想吃的東西。」
沈陽陽眉角抽搐。為什麼陸大總裁這麼喜歡學她的口音,還次次都學得不倫不類呢?東北話作為傳染性最強的方言,能被陸霆淵發揮成這麼詭異的模樣,可能也是一種很難得的天賦……
不過既然他開口了,沈陽陽也覺得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把刀叉一擱,滿懷期待地問陸霆淵:「你知道啥是鐵鍋燉不?」
8.
沈陽陽很怕總裁文的世界裡沒有東北館子,但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個農家樂,宣傳圖上非常誘人,正經燒柴的地爐架鐵鍋,鐵鍋燉大鵝,鍋邊溜邊貼了一圈鍋貼,沈陽陽感覺那個香氣都要透過屏幕鑽進她鼻子裡了。
就是這個農家樂稍微有點遠,在市郊,陸霆淵開著車帶沈陽陽過去了,剛下車,就被充滿東北風情的門面震驚了。
此時,這家農家樂的大門,似乎已經不再是普通的農家樂大門,它被賦予了更加豐富的含義——新世界的大門。
是他從未見過的風格。
雖然依然是總裁文世界,但看見這熟悉的風格,沈陽陽頓生主場作戰的自如感,領著陸霆淵如魚得水地往裡走,進了包廂點好菜,陸霆淵頗有些好奇地打量周圍環境。
這粗獷而淳樸的風格,實在是陌生又新鮮。
鐵鍋燉要焖一段時間不能開鍋,這個空當裡,沈陽陽就給陸霆淵詳述菜單上那些菜,還不忘提一句,這農家樂後面有果園,吃完飯還能去摘草莓。
陸霆淵不理解,不理解沈陽陽為什麼會對摘草莓這種活動這麼熱衷,在他看來,這是果農的工作,他隻負責消費草莓,而且是最貴的草莓。但是看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又實在有點好奇。
「這後頭沒有魚塘,下次可以去一家有魚塘的,釣上來魚店裡給你做……」沈陽陽越說越來勁,說著說著,突然吸了吸鼻子,「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糊味?好像皮子點著了那味兒。」
陸霆淵聞到了,早就聞到了,但是出於對鐵鍋燉這種食物的陌生,他理所當然地懷疑這是鐵鍋燉散發出的味道,出於禮貌一直沒有問,為什麼食物會散發出烤皮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