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要養傷,我們暫住碧波城。
仗著「救魂恩狐」的名頭,我使喚起和尚來毫不手軟。
「和尚,我要吃燒雞!」
「和尚,我說過糕點不能有芝麻粒,你給我挑出來!」
「和尚,我要吃的不是這家鋪子的餛飩!」
「和尚,和尚……」
和尚任勞任怨,從始至終隻有一句「好」。
一月下來,我硬生生胖了一圈。
我捏著多出來的肥肉,幽怨地念叨和尚:
「都怪你,我都有贅肉了!!」
彼時和尚正忍著惡心給我燉肉,聞言隻淡淡道:「是,怪我。」
我得寸進尺:「晚膳後陪我去後山消食!」
「好。」
我滿意了,望著言聽計從的和尚,嘴角不自覺掛上一抹傻笑。
嘴上卻不饒人:
「真是個孬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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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晚膳後,和尚果然陪著我進山。
我與和尚並肩走在林間,稍稍偏頭就能看到他俊朗的側顏。
該說不說,和尚長得真俊。
「和尚,我沒吃飽……」
和尚熟練自然地從懷中掏出一包點心:
「吃吧,沒有芝麻。」
他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很快,但是我捕捉到了。
我目光炯炯,他動情了!他動情了!
按捺下激動,我傲嬌昂頭:
「你喂我。」
和尚躊躇半刻,就在我泄氣準備自己拿時,他忽然拈起一小塊點心,喂進了我的嘴裡。
「!!!」
我嚼了下,隻覺得今日的點心格外香甜。
甜得我牙齁得慌。
「和尚,我口幹——」
「想喝水,你去給我接。」
和尚依言向前,砍了一段竹節,去附近找山泉眼。
我瞧著他忙活的背影,一股異樣的酥感傳遍全身,痒麻得我一激靈。
心跳都快了。
「啪!!」
後背狠狠挨了一鞭,力氣之大,我被打得皮開肉綻。
「嗚嗷嗷——疼疼疼!」
我反手去摸傷口,迎頭又甩來一記重鞭:「受死!!」
我閃躲之際看清了甩鞭人的裝束,下山前確認了——
是捉妖師。
一群。
他們二話不說,幾人成陣,將我死死困住。
各自席地而坐,念著降妖的法咒。
我困在陣眼裡,經脈骨髓猶被萬蟻啃食。
我一邊痛苦地撞擊陣壁,一邊悄然釋放媚術,試圖擾亂他們的心智。
哪承想眾人絲毫未受影響,我被法咒逼得現出原形。
其中一位捉妖師跨步走進陣裡,粗魯地揪著我的尾巴,把我倒提起來。
掏出刀子,沿著我後背的鞭傷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鮮血呼啦啦往下流,我差點疼暈過去。
捉妖師伸手從劃開的口子裡探進去,要硬生生活剝了我的皮。
我倔強地舔了舔毛,整理起遺容遺表。
「放……開……他!」
12
是和尚!
我疼得迷離失焦的眼睛瞬間明亮,不斷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捉妖師的鉗制。
口中隻發得出微弱的嚶鳴聲:
「嗚嚶……和尚……救我!」
模模糊糊間,我看到和尚雙眸猩紅。
他艱難地一字一句往外說:
「你沒事……不要亂用……媚術……
「擾亂的……是我……」
我這才注意到,和尚面色浮著不正常的潮紅,走起路時雙腿也在微微打顫。
我說呢,捉妖師怎麼那麼輕松躲過了媚術誘惑,原來是有和尚在替他負重前行。
捉妖師突然捏住我的脖子,蠻力一擰。
我無力地垂下四肢。
和尚的掛珠驟然穿過那捉妖師的身體,玉珠沾染血紅。
捉妖師重重倒地,墊著我。
壓得我血流如注,濺了一地。
和尚目眦欲裂,強行破開法陣,小心翼翼把我捧起,護在懷裡。
見同伴被殺,其餘捉妖師合力祭出一鼎梵鈡。
我拼盡全力,用術法彈開和尚,被樊鈡罩住。
「嗡——」
我腦中響起轟鳴,一下一下衝擊著我的神識,好像要把我的魂打散。
太疼了。
我痛苦地捂住腦袋:
「和……尚……我……好……疼……吶……」
「快撐不住了……」
和尚目眦欲裂,失了智般,殺光了所有人。
他嘗試破開梵鈡,每打一下,我的靈魂就要被重創一次。
我越縮越小。
隔著透明法鈡,我啞聲:
「和尚,你缺心眼兒啊——」
「疼死我了。」
瀕死之際,鈡裂了。
我笑了。
還好,差一點。
就真的把自己搭進去了。
13
烏雲越聚越密,天色越來越暗。
道道雷電劈向和尚。
他殺戮人類,要受天譴。
第一道雷,打得和尚單膝跪地,強行撐著才沒倒下。
我用爪子摳地,一點一點挪向和尚。
「轟——」
又是一道雷。
和尚額間流下幾行鮮血。
「曇鸞……和尚……」
和尚抬眼瞧著我,眸中充斥了太多復雜。
他顫抖著盤腿而坐,蓄力運功,把他的內功和真氣傳輸至我身上。
一陣暖流竄進我體內,慢慢修復著我被重創的身體。
「轟——」
我懸在半空,一點點愈合,卻隻能眼睜睜看著道道雷電狠戾地劈向和尚。
心疼,但無能為力。
九九八十一道電閃雷鳴後,和尚霍然飛向長空,化成一條黑龍遨遊天際。
我嘴巴微張,直到他換回人形站在我眼前,我還驚詫得說不出話。
「和尚?你……」
和尚一把扯過我,一手覆於腰背,一手按於後頸,緊緊抱著我。
我嘴角微翹,沒好氣地推搡他:
「和尚,你勒疼我了。」
聞言,和尚退開半步,注視著我的眼,長睫微顫。
少時,他吻了上來。
這吻纏綿悱惻,疾風驟雨,我幾度喘不上氣,憋得臉頰通紅。
氣得重咬和尚的舌尖,他吃痛,卻也沒放開,反而加深了吻。
直到我堵得眼中氤氲著霧氣,他才停了。
我狠狠瞪向和尚,倏然愣住。
緩緩抬手,撫上和尚的眼尾:
「沒有紅印——」
「曇鸞,和尚,你破戒了。」
和尚握住我的手,親吻掌心:
「是。」
【番外 1】
更深人靜,我忽然驚醒。
思緒亂糟糟的,再難入睡,索性把睡在身側的和尚搖醒。
和尚睡眼惺忪,卻是第一時間起身,柔聲問我:
「何事?」
我氣鼓鼓道:「先前你說的『你呢』,到底是什麼意思?」
和尚一臉懵態。
我跨坐到和尚身上,氣勢逼人:「快說!不然都別睡了!」
和尚喉頭滾動,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眸色越來越深……
翻身反制。
「你幹什……」
話未出口,下一瞬,滾燙的舌撬開了我的唇齒……
情動之際,我腳趾蜷著,貼著和尚汗水涔涔的胸膛,不停戰慄。
我用指腹在和尚新長出的發茬上打圈:
「你還沒回答我呢……」
聲音嘶啞,帶著幽怨和控訴。
和尚又有反應了,他掐住我的腰身,我用狐尾擋住身軀。
和尚撥開狐尾,輕輕摩挲著我的嘴唇, 冰涼涼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顫。
他伏在我身上:
「你呢,喜歡止淵嗎?」
我歪頭:「什麼?」
和尚復又說一遍:「我那日問你, 你呢,也喜歡止淵嗎?」
我遲了半拍,憶起很久沒有出現過的魂識止淵, 關注點跑偏:
「和尚,止淵與我親近過,兩次……」
「你不在意嗎?」
和尚點頭:「是。」
我慍怒:「為何?!」
和尚低笑,親吻安撫:「因為——」
「他本就是我的魂魄, 是我忘了。」
「我本是龍族神君, 誤入凡塵境, 才成了人間和尚。」
「錯亂間,分裂成了兩個魂識。」
「曇鸞是我,止淵也是我。」
我似懂非懂。
和尚又道:「止淵一點也不好聽,對嗎?」
我笑罵:「你沒事吧?自己的醋也吃?」
和尚悶聲:「嗯。」
……
我被和尚逼著一連叫了好幾夜「曇鸞」。
【番外 2】
一日清晨, 我比曇鸞先醒來。
闲著無聊,翻來覆去把和尚瞧了個遍。
「啪!」
我一巴掌呼醒曇鸞, 又氣又急:
「臭和尚!死曇鸞!」
曇鸞還神遊在狀態外,我重重捶了他幾下:
「你想吃幹抹淨就翻臉不認狐?」
曇鸞正色:
「何出此言?」
我抓起曇鸞的手腕:「我的圖印呢?!」
「昨夜還在的!」
「你什麼時候抹去的?」
曇鸞定睛一看, 腕上的九尾圖印, 沒了。
我狠狠踹了他一腳:「姻緣情絲線呢?」
曇鸞施法。
半晌沒有顯現。
姻緣情絲線, 也沒了。
我氣得起身就要收拾包袱回狐山。
曇鸞急慌慌拉住我:「聽肆!」
和尚睫毛微顫,指尖微蜷,薄薄的嘴唇不斷抖動著。
「「說」曇鸞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穩住情緒失控的我。
他照常在我額間落下一吻:
「乖, 等我。」
晌午,曇鸞回來了。
他興高採烈拉著我進屋, 往浴桶裡灌滿了熱水,三兩下褪去衣衫,坐到桶裡。
霧氣騰騰上升,隨著體溫變高, 曇鸞心口處浮現出九尾圖印。
「聽肆,我把你刻進了靈魂裡。」他晃了晃手臂,示意我,「看,姻緣情絲線。」
我忍不住撲哧一笑,想起方才還在生氣, 立馬收斂,假意板著臉:
「勉強跟你和好了。」
曇鸞喜極, 拉我跌進浴桶, 身體貼合,灼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肩窩處:
「聽肆, 龍有二物……」
「想不想……試試……一起?」
【番外 3】
曇鸞直上雲霄,停於一棵巨大的菩提樹前。
「月老。」
霧裡出來一拄拐杖的白發、白胡子老頭,身旁還跟著兩個小童。
「神君何事尋我?」
曇鸞微微俯身:
「幫我和狐山聽肆,重新牽一牽紅線。」
月老一聽, 摸了摸白胡:
「那紅線是小童打盹, 牽錯了的,我今日發現,便將它斷了。」
「如今看來……」月老頓了頓,「小童竟是誤打誤撞地促成了一段緣分。」
月老樂呵呵拿出紅線, 正要重連。
曇鸞伸手攔了下來:
「紅線不牢,換千年蠶絲吧!」
說著遞給月老一根,由數萬條蠶絲擰在一起搓成條的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