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貴妃影帝戀愛史》, 本章共3932字, 更新于: 2024-12-06 16:22:39

「顧憑。」


我喊了他一聲,顧憑抬頭,眼中的潤澤隱秘難辨。


他哭過了?


我又走近了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顧憑先是訝異,瞬間回復平靜,坦誠道,「是。」


「你知道我是誰。」我問。


「我知道。」


我不信邪地去指著他的大腿,「可是你沒有疤啊……」


阿姨給我看過他的照片,他有完整的成長軌跡,怎麼可能是吃丹藥活下來的老古董?


顧憑半開玩笑道:「我沒喝孟婆湯。」


月色澄明,婆娑樹影落在顧憑臉上,他的神情晦暗難辨。


我能察覺到他的難過,騰得站起,板著臉,「你跟我出來,我有架要跟你吵。」


顧憑跟著我走到室外的一條幽靜小路。


我雙手抱臂,火氣蹭蹭往上竄。


「你冤枉我!皇後說什麼是什麼,你聽信讒言,昏君一個!」


這話放在以前,就是九族消消樂,現在我九族早死了,我也不怕,放開了膽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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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遲到幾千年的爭執滑稽可笑,顧憑一愣,陰鬱瞬間消散,乖乖認錯:「我錯了。」


我叉腰,氣勢洶洶地戳著顧憑的胸膛,怒吼:


「你哪隻眼看見我私通外男了?還克扣我糧食!我要是不餓能偷吃你丹藥嗎?」


「是,卿卿做什麼都是對的。我的錯。」


他認錯態度良好,反倒叫我有火沒處撒,最後想到我充公的寶貝,委屈更甚,「我的古董你拿什麼賠!」


顧憑沒忍住笑了,「卿卿,你的古董跟我可沒關系。」


「我說有關系就有關系!你要不要跟我好了!」


顧憑一把攬住我,「好好好,賠。」


「你拿什麼賠?」


顧憑無奈笑道:「我也有,我房間裡你最喜歡的大水床,就是拿那個買的。」


皇帝的陪葬品,應該比我的更貴吧?


難怪他有錢。


「你的怎麼沒被別人拉走呢?」


「我動作比較快。」


我好哄得很,沒一會兒,顧憑就把我的毛給捋順了。


回去的時候碰見導演,他喝得酩酊大醉,眯眼看著我笑,


「小姑娘手段高啊,能把顧憑摘下來,有本事!」


顧憑打圓場,「是我追得她,她……難追。」


「嗯!」導演贊賞地拉住顧憑,束起大拇指,「好!有擔當,你們歷史上那些叫顧憑的,都是大情種!」


歷史上?


你們?


顧憑都來不及寒暄,便拽著我走了。


我盯著顧憑的後腦勺,「是哦,我能看到歷史!」


後來怎麼樣了,發生了什麼,統統可以查到。


「沒什麼好看的。」顧憑打斷我的思路,「今晚要不要跟我睡?」


我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可以嗎?」


前幾天我總是被顧憑以大病初愈為由趕出來,今晚他怎麼松口了?


顧憑拿出個墨鏡給我架在鼻梁上,「眼神收斂一些,當心被拍。」


「哦。」


19


再次回到顧憑的套房,一進屋,顧憑便把我壓在門後,低頭欲吻。


我止住他的攻勢,昂起脖子,存心戲弄他:「今晚是本宮翻你的牌子,你要聽本宮的話。」


等了幾千年,我李霂終於當家做主了。


看我不騎在顧憑頭上作威作福。


顧憑啞著嗓子,「好,都聽你的。」


他把我抱過去,嗤拉,撕掉我礙事的漢服。


「啊!」這可是小桃給我買的,超級貴。


「上次你差點被它纏死,睡覺不許穿了。」


他好霸道,我好喜歡。


沒多久,就哄得我五迷三道,沉淪在快樂中,將滿腦子疑問拋到了九霄雲外。


20


拍戲接近尾聲。


一個安靜的午後,我收工了,顧憑還有幾場單人戲要拍,小桃便領著我去了影視城一家網紅咖啡店。


正值寒假,咖啡店裡坐了不少來體驗龍套生活的大學生。


我喜歡這個女子可以接受教育的時代,挨著她們坐一會兒,都覺得無比幸福。


我和小桃選了個角落,不經意間聽到兩個大學生的對話。


「這是汪龍導演和顧憑的第二次合作了,好期待哦。昨晚群裡選龍套,我沒搶到他們劇組的名額。」


「我記得,你讀過汪龍導演的論文吧。」


「對啊,他們都說汪導是顧憑的狂熱粉,我看完論文,才喜歡上顧憑。」


「怎麼說?」


「你知道歷史上,每隔一個時期,都會出現一個叫『顧憑』的人吧?」


我被她們的對話吸引,情不自禁聽下去。


「目前汪導考察過的,大約有八個,最早的是皇帝,這個大家都知道。這段歷史被改成了劇本,就是正在拍的這部。歷史上都說帝後恩愛,但汪導執意要篡改感情線,讓顧憑跟貴妃在一起。」


小桃不愛讀歷史,隻知道當年亡國了,具體怎麼亡的,卻不清楚。


可在汪導給我的劇本裡,是外戚作亂,內憂外患,加之顧憑身染惡疾,最終江山易主。


這麼說,顧憑是亡國君主。


我撐住額頭,無意識地攥緊手,繼續聽他們講。


「後世幾個顧憑,無一例外,都在尋找一個叫卿卿的女人。汪導說歷史上,疑似反復出現一個叫顧憑的人,就好像不斷在每個朝代帶著記憶重生,尋找愛人。」


「瞎扯吧。顧憑這名字太常見了,『卿卿』是對伴侶的愛稱,也就汪龍有闲心挖掘這個。」


我再也坐不住了,悄悄坐過去,「你好,你們說的論文,能給我看看嗎?」


兩個小姑娘抬起頭,眼睛一亮,「哎!你不就是路透的女主角嘛?」


他們熱情地把電腦屏幕對準我。


幹淨的屏幕上,除了密密麻麻的字,還有幾封腐爛泛黃的信紙照片。


看著看著,眼淚就流出來。


他的字體,從熟悉的鐵畫銀鉤,一步步變為鋼筆字,簡體字。


「卿卿」落在信紙開頭,細長工整,是顧憑的字跡。


整整八張,每一封都是。


「姐姐怎麼哭了?」兩個小姑娘慌亂地掏出紙巾遞給我。


我語無倫次,「這個……能不能給我,我買也行……我第一次見,抱歉……」


「不用不用,這是汪導的論文,我可以傳給你的。你開一下微信。」


小桃突然把手機伸出來,順便放了兩杯新買的奶茶,「你們好,我是她助理,可以給我傳的。」


21


小桃帶我去了打印店,我捏著手裡八張放大的書信,走在橫店的路上,便走邊哭。


「卿卿,兵荒馬亂,餓殍遍野,我擔心你吃不飽,穿不暖,今日走遍長安的大街小巷,未尋得你身影。明日我便要南下了,生死未卜,若你活著,願壽終正寢,平安康健。」


「卿卿,昨夜忽夢見你說要看江南的雨。我在斷橋邊等,有情人居多,傘淋透大半,我身體有恙,今日去不了了。明日好不好?你要等我。」


「卿卿……」


「卿卿……」


時隔多年,信紙破舊,許多文字已不可考。


直到最後一封,寫於民國時期。


「卿卿,山河動蕩,恐你我二人已在奈何橋上錯過了無數次。我在這荒唐迷離的世間踽踽獨行,默默等候或許能遇到你的下一個百年,然時間太久,你或許已經忘了我。最後一次,我會站在高處,等你來找……卿卿,長安的牡丹開了,我,又沒等到你。——念卿草堂,1920 年春,顧憑絕筆。」


顧憑說他沒喝孟婆湯,是每一世都沒喝。


顧憑媽媽說他情感淡薄,是因為對他來說,每一次至親離世,都要重新體驗一遍徹骨的痛。


天氣陰陰的,悶得我喘不過氣。


不知不覺,我走到拍攝場地外,顧憑渾身狼狽,被「亂臣賊子」摁在地上扎。


血是假的,劇情是真的。


痛是假的,回憶是真的。


我長眠地下,所以顧憑在人間找不到我。


在我離開後,他自己一人經歷了朝代的翻覆,背負著罵名。


「無能昏聩」這樣的評價,是每個亡國君主都會歷的劫。


所以他才說,他被老年人罵過,也被年輕人罵過。


可我知道,顧憑做得很好。


山河傾覆,不是一個人的錯。


22


「小李啊,你不是休息嗎?怎麼?想顧憑了?」


導演意味深長地朝我笑笑,我第一次,讀懂了他眼底的深意,深深對他鞠了一躬。


導演一愣,瞬間像是想通了什麼,連說三聲好,興致大漲。


顧憑結束後,快步走出,他的胸前還掛著血漿,發絲略顯狼狽。


我吸吸鼻子,忍住哭意,扯出個難看的笑:「嘿嘿,我來接你下班。」


顧憑有些遲疑,「卿卿,你……」


一句卿卿像點燃了引線,我笑容淡下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急喘幾口氣,突然「哇」地哭出來,把現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我心疼地不得了,像個樹袋熊撲住顧憑,「你是我的心肝小寶貝……」


顧憑攬住我,四處看了一圈兒,跟周圍人解釋:「不好意思,女朋友想我了,失陪。」


我聽見後面有人痴痴地笑,也不嫌丟人了,滿心滿眼想著如何彌補顧憑。


「我的乖寶……我的……我的……」


奈何我詞匯量實在不豐富,隻聽小桃叫過程子林這些。


顧憑笑了,「今天是怎麼了?離開一會兒這麼想我啊?」


我用他的髒衣服擦鼻涕,順便把幾張紙往顧憑手裡一塞,「是不是你?」


天陰陰的,醞釀著一場雪。


顧憑看見內容,笑容收斂幹淨,「知道你會哭,所以沒想讓你知道。」


我小嘴一撇,眼看又要哭,顧憑低頭,熾熱的唇落下來。


「想看陪葬品嗎?每一世我都攢,夠你揮霍的了。」


如果世界上有東西能止淚,那一定是錢。


我撲哧笑出個鼻涕泡兒,又哭又笑,「哈哈……那一定很多錢了……」


23


幾個月後,這部戲順利殺青。


得益於顧憑,我在娛樂圈也算小有名氣。


可我不服輸啊,我請了專業的老師教表演,演技突飛猛進。


新劇上線,評分水漲船高。


我靠一己之力幫小桃還完了貸款。


等我們從橫店回到西安,正值 1 月,天氣巨冷。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天上下起了雪,我凍得牙齒打顫,一個勁兒往顧憑懷裡鑽。


小桃從包裡挑出親手織的圍巾,給程子林帶上,緊接著頻頻給我使眼色。


顧憑給我戴正帽子,捧著我的臉問:「我怎麼沒有?」


他本來也可以有的,但我不小心扯禿了毛線,那條圍巾現在奇醜無比。


我不想讓顧憑失望,咬著牙,把醜圍巾從包裡翻出來,動作飛快地給他纏在脖子上,甚至還打了個蝴蝶結。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笑了。


顧憑無視周圍的笑聲,頂著蝴蝶結圍巾,親了我一口,「走,領你回家。」


他的房子是真大啊,房間正中,掛著一個女子的水墨畫,我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在斜下角還有一個熟悉的落款,是顧憑的。


「你什麼時候畫的?」


「很久以前了。」顧憑脫掉大衣,給我搓了搓凍紅的耳朵,「想吃羊肉泡馍嗎?」


「想。」


我什麼都吃,從不挑食。


自從冷宮挨過餓後,就長記性了。


顧憑系上圍裙進了廚房,他在一邊忙活,我就在邊邊角角裡搜羅,翻出各種各樣的零食,激動的滿屋亂跑。


顧憑一把撈住我,嘆氣道:「在小桃家看見你的時候,像個難民,現在像個強盜。」


我撕開一包薯片,心滿意足,「我哪裡像難民了?」


「瘦瘦小小的,像剛逃荒回來,抱著人就哭。」


「這不是表忠心嗎?」


顧憑一愣,慢慢眯起眼睛,「合著你以前,在我面前都是演戲?」


「昂!伴君如伴虎,你說呢!」我艮著脖子反嗆回去,絮絮叨叨數算顧憑的不是,「我每次跟你吃飯,盯著你面前那碟小豆糕,你又不吃,還擺著,擺著也不給我!我娘送進宮裡的吃食,你也扣下,罰我禁閉。還有,你不許我調戲你!不許摸你,多看一會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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