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便是叩謝君恩。
05
許淑月並沒有離開謝府。
她回了偏院,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直在哭。
宋君辭原本是想安慰她。
但被我攔下:「宸妃娘娘如今定是傷心至極,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陛下若是再出現在她面前,恐怕隻會火上添油。」
我表現得很是善解人意,也看不出有任何私心。
宋君辭略微沉思後,就暫時歇了去安慰她的心思,昨夜醉酒本就頭疼欲裂,一大早又鬧了這麼一出,我讓婢女點上安神香後,他便又再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見他熟睡,我直接去了許淑月的偏院。
我也未曾進去。
就站在門口,遣散了四周婢女後,揚聲開口:「陛下乃天子,天子富有四海,宸妃娘娘昨日才教過臣女,說身為女子,須得遵守三從四德。自然,陛下想要納多少後妃,娘娘應該也不會反對的吧?」
我剛說完話,緊閉的房門忽然被打開。
滿眼通紅的許淑月走了出來,她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眼神中的惱怒之意分外明顯。
「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謝婉凝,就算昨夜意外讓你爬上了宋君辭的床,可他也絕對不會愛你,你以為自己就算成了後妃,就能得到帝王一世寵愛嗎?」
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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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我從未想過要入宮。
單單這情愛之事,她一說出來,我便想笑。
能在這世間得一心愛之人,本就不是一件易事,因此若能尋個相敬如賓的夫君,有一兩個聰慧的孩兒,手中握著後院大權,平安順遂一生,就已經是極好了。
情愛一詞,太過虛無縹緲。
與其在情愛中遍體鱗傷,我更願意和夫君相敬如賓。
可就算是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許淑月也非要橫插一腳,誤我一生!
想到這裡,我心中對她的恨意驟升。
「娘娘總說情愛,難不成你真覺得,陛下當真愛慘了你?」
許淑月立刻點頭:「那是自然!」
我輕笑,接著伸手指著院外四四方方的天。
「嘴裡說說可不算。他若是真愛你,在你離開之時就會立刻趕來,而不是留在房中昏睡,還默許了我留下兩個丫鬟伺候他。」
這話,自然是诓騙她的。
許淑月一聽我這麼說,眼眶又紅了一些,像是不服氣似的往院子外跑,邊跑邊說:「那我就證明給你看,他究竟是愛江山還是愛美人!」
目送許淑月離開,直到我派去的人親眼看她出了皇城,我這才讓人喊醒宋君辭。
「什麼,她出了皇城?」
宋君辭一聽,當即就想要衝出去。然而還沒等他走出謝府大門,安王宋君錦就帶著侍衛堵住了門,想要迎他回宮。
「讓開,朕要去找月兒!」
宋君辭臉色很難看,死死盯著面前的親兄弟,半點也沒有溫情可言。
然而宋君錦卻沒有離開,站在大門口恭恭敬敬向他行禮。
「陛下已經出來兩日,朝政積壓,邊塞又蠢蠢欲動,還請陛下早日回宮主持大局!」
要美人,還是要江山?
宋君辭看了一眼謝府門口觀望的百姓,到底還是記得自己的所思所為,皆會影響著這個王朝。
所以他退回謝府,在正廳裡坐下。
「朕必須去找月兒,她孤身一人離開,很有可能會出事。」
「可朝政……」
宋君錦還想說些什麼,但被宋君辭不耐煩地打斷。
「朝政不還有你處理嗎?就算處理不了,你也可以去請教葉丞相,他會告訴你怎麼做!」
聞言,宋君錦沒有再出言阻止。
我瞧了他一眼,和他眼神對視上之後,又轉而看向宋君辭。
「陛下,宸妃娘娘性子天真,這一次怕是惱怒極了。不如帶上臣女一同去找娘娘,臣女會告訴她,昨夜之事都是我主動,您不過是被我算計了而已。這樣,她必定不再生氣。」
聽著我的話,宋君辭明顯很心動,但卻還是有些猶豫。
「可若是這樣,就會委屈你。」
我笑著搖搖頭:「臣女不怕委屈。」
隻怕——
不能親手送你們下地獄!
06
許淑月出門時帶了不少金銀細軟。
故而她惱怒之下,用金釵換了一匹上好的馬,一路狂奔,直往江南而去。
宋君辭和我一路尋找,可到底沒有在途中碰見過她。
夜晚,我們在驛站歇息。
宋君辭身為帝王,自出生起就被萬千人捧著,像如今這樣行色匆匆,隻為追趕心愛之人,到底也是頭一遭。
他神色疲倦,帶的幾個暗衛也隻管貓在屋檐之上。
所以伺候他洗漱之事,就落到了我頭上。
我替他寬衣,宋君辭便垂眸瞧我:「月兒心腸並不壞,想讓你嫁到沈家,雖是未亡人,可到底也會護著你一世,你別怨恨她。」
我手上的動作未停,想也不想就點頭。
「我知她的意思,也知女子應當遵循三從四德,不敢怨,也不會怨。」
聽著我的回答,宋君辭很是滿意。
他不禁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或許是連日風塵僕僕趕路,他此刻揣摩瞧我的眼神,莫名多了些許的炙熱。
「婉凝~」
他忽然輕聲開口喚了一下我的名字。
我沒說話,隻是抬頭瞧他。
宋君辭便伸手勾起我下巴,仔細瞧著我這張臉,越靠越近。
「你,很好看。」
說罷,他就俯身想要吻我。
我迅速伸手推開他,嬌笑著指了指浴桶:「陛下還是先沐浴。等沐浴結束,婉凝自然會侍奉您。」
說完,我直接轉身,繞過屏風後坐到床榻上。
對上他的目光,慢慢解了外衫。
宋君辭的眼神一熱,接著便轉身進了浴桶。有屏風遮擋後,我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嫌惡,接著就將袖口裡的小瓷瓶拿了出來。
房間裡有焚香,我將瓷瓶裡的粉末倒了些進去,接著用水打湿手帕,捂住口鼻。
沒過多久,沐浴更衣過後的宋君辭就上了榻。
我往他懷裡塞了一個枕頭,宋君辭就往枕頭上親了親,低聲呢喃著些什麼,嘴角勾起的弧度,顯示他此刻愉悅到了極致。
我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靜靜瞧著他。
委身仇人,我是萬萬做不到的,便隻能在燻香裡下功夫。
價值千金的迷魂香,能讓人按照此刻心中所想,置身於醉生夢死的境地。
想了想,我又拿出了另一個瓷瓶,倒出了一顆褐色小藥丸,就著水灌進了宋君辭口中。
我謝家祖上是醫藥世家,雖說到了我爹爹這一代,選擇入朝為官。
但到底家學淵源,我自幼也是耳濡目染,因此有些不傳於世的香藥配方,我也是記得的。
宋君辭曾以君威誤我一生。
那麼——
這一世,就讓我親手斷送他的一生。
07
我自然不會這麼輕易要他的命。
且不說屋外有暗衛,他若是死在這裡,我必逃不脫嫌疑,也會賠命。
可為這樣的人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到底是不值得的。
而喂給他的那顆藥,自有大用處。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已經到了江南的許淑月。
我和宋君辭一路下江南,到了江南後,又足足走了好幾日,才在街頭找到了,正在吃糖葫蘆的許淑月。
她見到宋君辭,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站在宋君祠旁邊的我。
許淑月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很是難看。
當即就將手中的糖葫蘆甩在地上,想也不想拔腿就往回跑,結果沒走兩步就撞到了一個小孩子。
那孩童手中同樣也捏著一串糖葫蘆,被許淑月一撞,糖葫蘆掉在地上,又被行人踩了一腳。
小孩子哭著抓住許淑月的衣角,讓她賠自己掉落的糖葫蘆。
許淑月此刻正在氣頭上,當即伸腳踹了那小孩兒一下。小小孩童本就孱弱,被這麼一踹,當即慘叫一聲。
旁邊路過的一位大叔,立刻抓住了許淑月的手:「你這女人好端端地撞掉了人家孩子的糖葫蘆,不僅不肯賠,還踢他。像你這種壞女人,就應該抓起來報官!」
說罷,那位大叔當真就把她往衙門裡拽。
宋君辭瞧見這一幕,想也不想就衝了過去,抬腳狠狠踹在大叔的胸口之上,接著將許淑月護在懷中,惡狠狠地瞪著已經躺在地上的大叔。
「刁民,你竟然敢碰我的月兒!」
公然在大街上打人,其他看熱鬧的百姓義憤填膺,當即就有人跑去報官,說是要把許淑月和宋君辭全部抓起來才行。
「我可是宸妃,他是當今天子,誰敢抓我們!」
許淑月冷著臉,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怕這些人不相信,直接扯下了宋君辭腰間系著的令牌,特意在眾人面前晃了一圈。
可百姓哪裡見過,甚至有人當場譏笑:「若你們是皇上和妃子,那我隻能說天下危矣!」
此話一出,宋君辭的臉色已然難看到了極致。
我靜靜看著眼前這場鬧劇,怎麼也想不通宋君辭這樣一個蠢貨,究竟有什麼資格能夠繼承皇位?
我忽然想起了前世——
安王宋君錦曾在兩年之後選擇造反,但是當時的丞相一心支持宋君辭,丞相多年沉浸官場,簡直就是千年的老狐狸。
最終,安王棋差一招,當場自刎。
有這樣一個老狐狸幫襯,想將宋君辭拉下皇位,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也並非毫無可能。
我收斂心神,看著已經趕到的官兵。這些官兵原本是要抓住許淑月和宋君辭的,但是在看見許淑月手中的令牌過後,當即就跪了一地。
許淑月眉眼微挑,直接伸手指著剛才那些譏笑過她的百姓。
「這些人膽敢對本宮不敬,全部都抓起來!」
我想出言阻止,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許淑月本來就恨極了我,若是我開口,必定會惹她更加生氣。
所以我在他們離開後,又偷偷找到了為首的官兵,將隨身帶來的幾錠銀子塞入他手中。
「這些人到底是無辜的,過兩日等風頭一過,就都放出來。這一錠金子,你且給他們分一分,莫貪了。」
我畢竟是跟著宋君辭一塊兒來到這裡的。
那些官兵不清楚我的底細,隻當我是宋君辭身旁的可信之人,故而對我的態度很是恭敬。
尤其在聽完我的話後,當即連連保證,絕對不會虐待這些百姓。
處理完了這邊的事情後,我就連忙跟上。
許淑月用一個價值連城的手镯包下了當地最大客棧的房間,如今一路小跑回了客棧,還直接把宋君辭關在門外。
等我到達客棧時,宋君辭就站在門口,好聲好氣求著她開門。
「陛下,不如讓我試試吧。」
我柔聲開口,在宋君辭略顯遲疑的目光中,伸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宸妃娘娘,我可以進去嗎?」
聽到了我的聲音,原本還在鬧騰的許淑月忽然打開了房門,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拉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