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李泊松幾人揮了揮手:「過來,一起學。」
幾人互相對視了幾眼,又看向我身旁看著他們似笑非笑的江浔澈。
「班長,要不你還是先教著吧。」
李泊松看了眼江浔澈,接收到對方的眼神信號後繼續道:
「我們幾個笨手笨腳的,先看看你們怎麼跳的效果可能更好。」
江浔澈贊同地點了點頭,提議道:「我還有個主意,你要是都手把手教多累啊。」
「這樣,你先把我教會,我再去教他們。」
他說完,又看向李泊松幾人,勾唇笑得人畜無害。
「放心,到時候我一定認真教,你們知道的,我這人脾氣一向極好,你們要一直學不會也沒關系,我是不會把你們怎麼樣的。」
李泊松幾人神色一僵,抖了抖雞皮疙瘩慌不迭道:「班長你放心吧,我們一定跟著澈哥好好學,肯定不會拖進度的。」
我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為我省心的事我沒道理拒絕。
「那你們幾個就在旁邊看著,先把動作記牢。」
就這樣,我一邊糾正江浔澈的動作,一邊忍受幾人投在我和江浔澈身上的灼灼目光。
我過完一遍動作後,便讓江浔澈自己跳一遍。
進步顯著,效果還算讓我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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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又讓江浔澈先停下來,對面幾人突然道:「這裡的下一個動作應該是什麼?」
幾人不假思索道:「親上去。」
我:「……」
5
被孟常清喊去辦公室談話。
「瑤瑤啊,江浔澈他們那個操學得怎麼樣了啊?」
我回想了下,肯定道:「挺好的。」
也不知後來江浔澈用了什麼手段,那天李泊松幾人雖看著不太上心,但最終跳出來的效果竟也不錯。
孟常清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還有件事……」
他嘆了口氣,猶豫道:「下周六就是你十八歲生日了,你媽媽說想你去她那兒過。」
我皺了皺眉,一口否決:「心意領了,去就不用了。」
孟常清一臉無奈:「她畢竟是你媽媽。」
我心裡生起一陣厭煩,冷聲道:「她當年走得那麼幹脆,怎麼就沒想到她還有個女兒。」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回到教室時,李泊松正轉身和江浔澈講話。
「澈哥,三班的李詩薇想讓我幫她約你周末出去看電影,我給拒絕了。」
江浔澈正在垂頭寫題,聞言抽空看了眼李泊松,目光贊許。
「不錯,還挺聰明。」
李泊松嘿嘿一笑:「我就跟她說,咱哥心有所屬了。」
江浔澈動作一頓,抬頭看向李泊松蹙了蹙眉。
「真有這麼明……」
他這才注意到我的身影,話音一止。
「行了別嗶了,就你一天話最多,轉過去。」
他說完,視線落在我臉上,似是察覺出我情緒不高,想說點什麼。
就在此時,上課鈴響了。
我收起心思,看了眼課表。
李道明的課。
我認命地掏出化學課本,心中煩悶更甚。
上課途中,桌上忽然滾來一個紙團。
我偏頭看過去,始作俑者朝我揚了揚眉,用嘴型示意道:「打開看看。」
我將紙團展開,裡面包了一顆草莓味的水果糖,包糖的紙上畫了圖案。
是一隻吐舌的卡通小狗,旁邊寫了一行小字——
開心小狗請你吃糖,吃了就不許難過了哦~
我看過江浔澈原本的字體,龍飛鳳舞遒勁有力,透著股很符合他氣質的乖張和鋒銳之感。
而這行字,很明顯刻意模仿了女孩子娟秀可愛的字體,甚至在後面俏皮地加了個萌萌噠的顏文字。
莫名可愛。
我將紙和糖收好,對江浔澈低聲道:「謝謝。」
講臺處猛地響起大力的拍桌聲,接著就是李道明怒氣十足的聲音。
「孟初瑤,在後面交頭接耳什麼!給我到教室外面站著!」
我很快反應過來,往講臺冷冷地看了眼,起身準備往外走。
江浔澈許是沒想到突然來這一茬,愣了一瞬,也跟著站了起來,俊臉黑沉,唇角勾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李老師,交頭接耳是不是也得有個對象?你就這麼偏袒我?」
「那要我說是我主動找孟同學說話借筆,是不是就沒事了?」
李道明胸口起伏幾下,氣急敗壞道:「那好,你們兩個都給我到外邊去站著!」
就這樣,在教室外罰站的人變成了我們兩個。
我站在教室外的走道,還能聽見裡面傳來李道明不加掩飾的,刻薄的聲音。
「仗著自己學習成績還可以就目中無人,在課堂上公然破壞紀律,真沒教養,簡直跟有些人一樣討厭。」
江浔澈蹙了蹙眉,眼底極快地掠過冷光。
他站在我身側,和我隔了不過一掌的距離,垂頭看著我,嗓音透著委屈。
「抱歉,連累你了。」
我搖了搖頭:「沒事,正好教室裡面悶,出來呼吸下新鮮空氣也挺好。」
隻是因為在課堂上一兩句簡單的交流就被罰站,就其他老師來說,可能小題大做了,可若放在李道明身上,便再正常不過了。
李道明此舉,是報復,是針對,是借此發泄對我爸孟常清的怨憤。
畢竟李道明和孟常清不和在學校已然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追溯不和的原因,不過是幾年前學校擇定教導主任時,他沒被選上,而最終名頭落在了孟常清身上。
他自認為教學資歷比孟常清深,所帶班級成績又一直名列前茅,故對選定結果存在很大的意見。
總之,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雖然,可能隻是李道明單方面的。
孟常清脾氣好,對他態度照舊,兩人碰面了,一個淡然處之,一個當眾甩臉。
我和孟常清的關系在學校沒有刻意隱瞞,李道明討厭孟常清,自然也連帶著討厭我。
大多時候,他糾不出我的錯,隻能抓著一些無足輕重的問題陰陽我一番。
無所謂,蠢驢一個,他這樣隻會讓人更討厭他。
沒有學生會喜歡脾氣暴躁,咄咄逼人的老師,他做的這些隻會讓學生慶幸成為教導主任的不是他而是溫和儒雅、張弛有度的孟常清。
「這老逼登鼠目雞腸,一肚子壞水兒,能活到五十歲都算他長壽了。」
我聞聲抬眼和江浔澈對視,他垂著眼,額前的碎發半蓋住薄薄的眼皮,語調懶懶散散的,但也不難聽出話裡的關切,以及……
一種若有似無的寵溺?
「所以班長,別跟他置氣,別不開心。」
他倏地彎唇笑了笑,好看的眸裡潋滟著水光。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用糖哄好的。」
挺曖昧的一句話。
還是用這麼一張讓人不太能拒絕的臉。
我收回視線,盯著走廊的天花板,輕聲道:「江浔澈,高三了,好好學習。」
點到為止,他應該能懂。
江浔澈低低地嗯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氣氛安靜下來。
又過了十幾分鍾,下課鈴響了,三三兩兩的學生從教室走了出來,走廊上的人也多了起來。
李道明還沒下課,我和江浔澈隻能繼續在外邊站著。
其實不難理解,他有意讓我難堪,巴不得我罰站的場景被過路的學生看到。
也正如他所想,路過的學生不斷朝我和江浔澈投來打量的視線。
江浔澈態度很坦然,就這麼任由他們看著,甚至小幅度地挪動步子,在眾人的目光下往我的方向湊了湊,硬生生將一掌的距離縮成了一指。
在一片喧鬧聲中,少年慵懶帶著些許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班長,你說,我們這個樣子……」
「是不是很像早戀被抓,喊到外面罰站的情侶。」
以為他將剛才話聽進去的我:「……」
6
應孟常清的要求,我還是去許靖瑜那裡了。
高檔餐廳裡,許靖瑜和她的現任丈夫傅榮成美其名曰要為我慶生。
「榮成,小棋怎麼還沒來?」
傅榮成看了下手機,皺眉道:「說好的十一點半,混賬東西,電話不接,也不知道去哪裡瘋了。」
許靖瑜笑了笑,端地是一派溫柔體貼:「男孩子這個年紀很正常,再說了,萬一真有什麼事耽擱了呢?再等等吧。」
我心中厭煩,索性低頭刷起了手機。
孟常清的某音號又發布了新的作品,我點進去看了看,是一則學生跳操的視頻。
依舊是上次的視角,畫面依舊拍得很隨意,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最後一排那幾個大高個跳得齊整了許多。
視頻是今早發的,熱度上去得很快,已經有了五十幾萬點贊,點開評論區,網友的熱情依舊高漲。
「我丟!劃水小帥哥簡直進步神速,難道主任看到了我們的評論真的讓妹妹教他跳操了?所以過程呢?手把手貼身教學的過程呢?!」
「我不準有人沒看過這張,我截到妹妹的臉了!啊啊啊,果然好美好漂亮,這要放我高中,我高低得暗戀三年吧啊啊啊……」
「還有我這張!誰還沒有看過我都會掉小珍珠的 OK?姐妹們注意細節,左轉的這個動作,他看的是右邊,妹妹的那個方向!啊啊啊我真的磕死了!」
「抱歉各位來晚了,誰都比不過我這張!這是我找我一中的朋友要的,你們口中的主任其實長這樣!哈哈哈沒想到吧,居然是帥大叔一個!聽說脾氣還很好,除了對一些原則上的問題會比較嚴格,平時都超級隨和!」
「樓上,剛給我媽看了下主任照片,她說她現在就收拾收拾去他們學校當食堂阿姨哈哈哈。」
「笑死,姐妹們沒發現後面那群之前跳得東倒西歪的大高個也進步很多了嗎,這是去集體培訓了?(PS:剛才鏡頭一閃而過,發現這幾個長的也不錯,清清爽爽的男高誰不愛!)」
「這是什麼神仙高中!現在安排我轉學還來得及嗎啊啊啊?!」
我又隨意劃拉了兩下,許靖瑜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瑤瑤,你傅叔叔問你話呢。」
我這才將手機放下抬起頭來。
傅榮成看著我的動作,眼底極快地劃過一絲不滿。
「聽說你在一中讀,成績還不錯。」
我冷淡地點了點頭:「看得過去。」
許靖瑜笑了笑,嗓音帶著驕傲:「這孩子,在叔叔面前還謙虛呢,瑤瑤的成績常年穩定在年級前三,經常參加各類競賽拿獎……」
是誇我的話,我卻不由得皺了皺眉。
傅榮成點了點頭,面色稍加緩和:「傅奕棋那小子心思不在學習上,成績一塌糊塗,你到時候跟我們一起去 M 國,就負責監督和輔導他學習。」
傅奕棋,傅榮成和前妻的兒子,讀初三,極其厭學,非常典型的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
我倏地面色一沉,眼神質問地看向許靖瑜。
什麼去 M 國?
傅榮成已經站了起來,看了眼腕表,沉聲道:「傅奕棋玩瘋了估計不會來了,我公司還有事,就先走了,正好,你們母女倆單獨敘敘舊。」
等傅榮成走後,我冷著臉質問許靖瑜。
「什麼去 M 國?你今天喊我來究竟想幹什麼?!
許靖瑜連忙解釋道:「我今天喊你來,一是想給你慶生,二是想告訴你,我過兩個月就要和你叔叔他們一起去 M 國生活了,我想帶你一起走。」
我扯了扯唇,唇角勾起譏諷的笑:「跟你一起去 M 國做他傅家大少爺的陪讀丫頭嗎?你這個後媽當得可比親媽合格多了。」
許靖瑜眼神受傷:「瑤瑤你怎麼能這麼想,我知道,這些年我對你有虧欠,你以後就和媽媽一起生活,我會加倍補償你的,好嗎?」
她這麼說著,從身旁的包裡摸出一個絲絨的盒子,裡面裝了一條精致的鑽石項鏈。
很漂亮,肉眼可見的昂貴。
「你看,這是你傅叔叔送你的生日禮物,瑤瑤,你跟著我們,能獲得更好的生活條件和教育資源,這是你爸爸沒辦法做到的,媽媽也是為你好……」
「夠了!」
我幾乎無法克制住情緒,隻覺得鋪天蓋地的怒意和失望直衝頭頂。
「別拿你那廉價的母愛和他相提並論。」
「究竟是為了我好,還是隻是把我作為討他傅家人喜歡的籌碼,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
「如果你今天來隻是為了說這些,那麼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不會跟你去 M 國。」
「還有,以後別來找我了,孟常清不忍心拒絕你,我不會,畢竟我對你可沒什麼感情。」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愣在原地失神的許靖瑜,毫無留戀地轉身就走。
7
五歲那年。
許靖瑜和孟常清爆發了我記憶中最大的一次爭吵。
事情的起因是孟常清把工資的大半盡數捐給了班裡一個得了白血病急需用錢治療的貧困生。
教師的工資本就微薄,那時的許靖瑜幾乎失控地砸爛了家裡所有的東西。
「那孩子得了白血病又怎樣?那是你的孩子嗎?就算他死了那也是他的命,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啊?」
「孟常清!你怎麼就那麼爛好心呢?啊?!你就那麼看不得別人受苦嗎?你怎麼就不看看我過的什麼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