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很急躁,都覺得是我的問題,認為是我嫉妒他寫的比我好,所以想辦法要害他,在暗房裡對他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才導致他出來之後變成這樣。”
“而我喝醉了,我根本就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了。可就算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覺得我不會做出那種事。我怎麼會嫉妒他呢?他有成績,我為他開心都來不及。”
陸延白:“問過當事人了嗎?”
“嘗試過問我表弟,但是隻要一跟他提起暗房的事,他就會失控。怕把他情緒壓壞,久而久之,在他那裡這個話題就成了禁區。”
“她母親逼著我,說如果我不心虛,不是為了壓下他的光芒,就立刻寫一本更好的作品來證明。我急於撇清自己,當天就打開文檔想寫一個新故事——可我越想證明自己,就越是寫不出來。”
陸延白斂了斂眉,分析道:“太用力,反而適得其反。真正能夠解開你的,是當時整個事件的真相。”
“我知道,”徐葉羽點點頭,“所以我沒有再強迫自己寫長篇了。這兩年,我一直在尋找事情發生的始末。”
“教授,你知道我為什麼學心理學嗎?”
陸延白看著她。
“我想去了解江宙,想讓他走出這個情緒的感冒,讓他知道這個病沒什麼可怕的,也不要逃避。”
徐葉羽知道,假如治好了他,也許江宙願意說出當年發生的事,但也可能不願意。
可不管他願不願意講,她的初心不變,是想讓他恢復過來。
也因為那件事,她對喝酒產生了一種本能的退懼。
晚風還在緩緩吹拂,半晌半晌,陸延白靠近她,輕聲說:“嗯,你很好。”
她本來在很冷靜地闡述事實,可冷不丁聽到他的安撫,居然覺得心裡酸酸澀澀。
徐葉羽眨了眨眼,抱著手臂:“我真的不嫉妒江宙,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我們寫的根本就不是一個類型,根本沒有可比性,在各自的領域裡都是能叫出名字的作者,我根本不可能有想害他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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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全都忘了,暗房裡的一切我都忘掉了,我不知道人喝醉的時候會說出什麼,我會說出那些我沒有想過的話嗎?我會不會因為不小心看了什麼東西,然後說出了一些影響江宙的話?我會在自己無意識的時候……”
她一面相信自己,一面又懷疑自己。
她驀然看向陸延白:“教授,你這麼厲害,你說,人在喝醉的時候,會說出自己沒想過的話嗎?”
陸延白望進她漂亮的眼睛裡。
心理書上哪裡說過她問的這個問題,關於人性的一切,本就充滿變數,幾近無解。
但,他這個一向極端理智,從不感性的人,這一刻居然不再客觀。
“別人我不知道,”他聲音很沉,拉拽著茫茫月色,“但是你不會。”
“真的嗎?”她抬著頭,還想從他這裡獲取最後一絲安全感。
就像人,會把自己最軟弱的一面露給最信賴的人。
此刻的她也是這樣。
風吹動她的裙擺,讓她看起來很想讓人抱一抱。
他點頭:“真的。”
在長椅上坐了一會,二人起身離開。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徐葉羽長籲一口氣,感覺心裡一直壓著的一塊大石落下了。
搖著熒光棒往前走,徐葉羽手一滑,熒光棒的羊角在自己的脖子上劃了一道。
“嘶,”她皺了皺眉,感覺脖子一辣,捂著脖子大驚小怪問陸延白,“教授,你看看我脖子受傷了嗎?”
“你捂著脖子我怎麼看?”
“噢。”
她松開手指,抬高下颌。
陸延白垂眸看了眼,道:“有條紅痕。”
“紅痕?”徐葉羽緊張的吞吞口水,目視前方,“嚴重嗎?”
“還好。”
“我也看不到情況是怎麼樣兒的,”她有點著急,“要不要上點藥什麼的啊?”
“不用,你如果覺得痛就貼個創可貼。”
左右不過是個小傷口,不必那麼誇張。
“可是……不用消毒嗎?”徐葉羽說,“我怕傷口出問題,手出血一般都是自己含一下再貼創可貼什麼的,可是現在傷口在脖子上,我自己又含不到……”
陸延白看她為一個小傷口急成這樣,剛剛的煽情氣氛蕩然無存,好笑又無語:“那怎麼辦?我幫你含?”
明明是反問她大驚小怪的意思,但“我幫你”這三個字,落到徐葉羽耳朵裡卻完完全全變了味道。
徐葉羽眨著眼,舔了舔唇,眼底流光潋滟,期待地亮了亮:“……可以嗎?”
陸延白:“……”
第32章 借三十二下
徐葉羽仰著脖子等了好久“他幫她”,手指輕輕絞著衣擺。
她半側面的面部線條很漂亮,沿著柔和精致的唇線落下,延伸到細長的頸。
她不小心劃傷的那一塊就在頸中央,往下淺淺一帶,延伸到頸窩的部分。
而此時此刻,那一塊柔軟的肌膚正完全袒露,等著他……
想到這裡,他及時止住了。
“……”
“你不願意嗎?”她裝不懂地鼓了鼓嘴,最終還是垂下頭,“不願意就算了。”
陸延白:“……”
“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他沉著聲,“你知道你剛剛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呀,不就是消個毒嘛,”她斂斂眼睫,眼尾似挑非挑,“那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咯?”
“……”
他攏起眉頭,好像還是覺得她沒聽懂:“用什麼消毒。”
徐葉羽啟唇正要說話,舔了舔唇,還沒來得及講,被人打斷。
“算了,”陸延白搖搖頭,“不用說了。”
“……”
話題如此中斷,二人沿著街往前走。
燈火清明,林立的高樓上投放巨大廣告牌,把腳下的夜路照出朦朧綽約的明亮感。
一邊的百貨店在放歌,音箱裡女歌手細細軟軟的聲音,連同著嘈雜又安靜的人群音一起揉散在夜空。
“今夜還吹著風/想起你好溫柔……”
當晚徐葉羽一回家,就迎面接來了一個向微的擁抱。
她嚇了一跳,差點沒站穩,扶著門把手:“怎麼了?”
向微:“我過初試啦!!”
“什麼初試?”徐葉羽側頭去關門,“公司的嗎?”
“博嘉的!”向微美滋滋,“四舍五入,我也是半隻腳要踏進夢想的人了。”
徐葉羽眉一挑,她知道最近向微在準備博嘉的初試,沒想到這麼快就過了。
“這麼厲害?恭喜恭喜,什麼時候請我吃飯慶祝一下?”
向微:“不應該是你請我嗎?慶祝無業遊民終於找到了工作。”
徐葉羽點頭,想了想:“不是復試還沒過嗎?這就算找到工作了嗎?”
向微:“滾。”
“你都能無緣無故四舍五入,怎麼還不準我合理暢想了?”向微非常有底氣,“你就連跟教授拉個手都可以約等於他愛你一萬年,我怎麼就……”
徐葉羽搖搖手指:“非也,這句話說的不對。”
向微:“哪兒不對了?”
“按照我和教授現在的關系,基本可以約等於睡過了。”
“……”
向微微笑:“做徐葉羽真好,每天都可以做夢。”
“你還是不懂我。”
徐葉羽嘆息一聲,搖著頭往房間走。
剛坐下,打開電腦,向微就跟著坐到了她床上。
徐葉羽問:“復試什麼時候?”
“下周五,”向微頗有信心,“我覺得還不錯,應該能過。”
徐葉羽點點頭:“行,慶祝一下,我今晚多寫20個字。”
向微摸了摸下巴,嘶了聲:“聽說博嘉的段二公子很帥。”
徐葉羽笑了聲:“怎麼,想泡?”
“那倒沒有,我就是說說,畢竟聽說他脾氣不好,而且……富二代呢,估摸著也看不上我們這種普通小職員。”
“那他要是想泡你呢?”
“我就這麼庸俗嗎?”向微扶著桌子,皺了皺眉,忽而斂去神色,嚴肅道,“那我肯定是答應了。”
徐葉羽笑一聲。
說是這麼說,真正富二代來的時候,她該不喜歡還不是不會交往。
兩個人又說了點亂七八糟的,徐葉羽打開word,開始念念有詞了一句。
向微:“說什麼呢?”
徐葉羽舔唇:“今天碼字翻一倍,明天延白跟我睡。”
“……”
向微禮貌地翻了個白眼,禮貌地說:“除了這些廢料,你腦子裡能不能裝點積極向上的東西?別整天睡睡睡的,整的低俗不?”
徐葉羽受教了,點點頭,思忖半晌後,繼續吟詠:“上聯,隻要勤奮寫好文,下聯,延白就跟我接吻。”
向微摸摸下巴,鼓了鼓嘴:“橫批:做夢。”
“……”
“砰——”
徐葉羽殺氣騰騰站起身來,左右環顧,手胡亂摸索著:“我刀呢?我現在就去找刀來,誰都攔不住我了我跟你講。”
向微也站起來了,手一抄起,毫不示弱地逼問:“拿刀幹嘛?”
徐葉羽立即坐下,眯著眼睛一笑,話中鋒芒盡斂,話鋒一轉,宛如小狗搖著尾巴的討好一笑,溫柔道。
“——給我們微微削個蘋果。”
“嗤,”向微大姐大的做派一收,“這還差不多。”
兩個人日常表演完畢,徐葉羽坐下休息,打開電腦登了微博,開始翻私信。
向微一看嚇了一跳:“私信三位數,怎麼這麼可怕?!”
“可能因為之前有短篇上了吧,”徐葉羽說,“本來平時收到的私信就不少,一旦上了中短篇,就會收到更多反饋私信。”
雖然上個短篇是一兩個月之前的,但是還是可以斷斷續續收到很多私信。
她順著讀完,挑著回了幾個,就看到已回的常聯系人列表裡,【青扇】給她發來了很長一篇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