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尖上的你》, 本章共4450字, 更新于: 2024-12-06 10:53:48

  那是一個7、8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小小一隻,個頭和旁邊的落地擺件差不多高,長了一張歐洲人標志性的深邃五官,大大的眼睛高挺的小鼻子,卻又有一頭烏黑柔軟的發。


  精雕玉琢,非常的漂亮可愛。


  許思意一怔,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她的夏爾弟弟了。


  “媽媽……”小夏爾小手揉揉眼睛,嘀咕著用法語喊,“媽媽?”


  許母聽見喊聲連忙跑出來,“把你吵醒了嗎?”


  小男孩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個漂亮的小姐姐,皺了皺眉,睡眼惺忪疑惑地看著不遠處的許思意。


  姐弟戀木呆呆地對視。


  很快,小夏爾伸手一指,“媽媽,這個姐姐是誰?”


  “這就是你的姐姐啊,”許母柔聲,“媽媽之前不是告訴你了嗎,姐姐要來找你玩。”


  “姐姐……”小夏爾看著許思意,眼神裡帶著一絲好奇和探究。


  “你好呀,夏爾。”許思意上前幾步蹲下來,朝小男孩兒露出了一個柔柔的笑,說了一句之前臨時學的法語常用語,“初次見面,我很喜歡你哦。”


  夏爾沉默了一會兒,像想起什麼,仰起脖子看向許母,小手扯扯她的衣擺,明顯緊張而又不安地道“……之前那次爸爸喝醉了打媽媽,就是因為你和姐姐打電話嗎?”


  “……”許母臉色突的一變,立刻彎腰把夏爾抱起來,低斥“不許亂說話。”


  夏爾被媽媽嚇住,閉上了嘴巴。


  許思意沒有聽懂夏爾的話,問許母“媽媽,弟弟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他說他想睡覺了,我去哄他睡覺。”許母臉上的笑容有些難看,說,“吃的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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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便抱起夏爾回了他的兒童房,“砰”,關上房門。


  偌大的客廳裡隻剩許思意一個人。


  她垂著眸,神色平靜,腦子裡飛快把所有事聯系起來思索了一遍電話裡那個醉醺醺罵罵咧咧的粗暴法國人、媽媽嘴角的淤青、小夏爾明顯帶著一絲怯意的眼神……


  許思意沉吟半晌,抿抿唇,拿出手機給顧江發了條微信。


  “我媽媽在法國可能遇上了一些事……這裡離瑞士不遠,如果必要的話,你能過來一趟麼?”


第51章


  數分鍾後, 小夏爾睡著了,許母動作輕柔地替孩子蓋好棉被,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看見許思意等在屋外, 許母一怔,眼神和女兒清澈幹淨的目光有剎那交錯, 很快便移開, 笑笑道“別傻愣著,餓了,吃東西去。”


  許思意的視線在許母嘴角的淤青處停留片刻,沒說什麼, 點點頭,跟著許母來到飯廳的餐桌前,坐下。


  須臾, 一碗熱騰騰的番茄牛腩湯端上了桌, 冒著煙,香氣撲鼻。


  許思意雪白的小臉上頓時綻開一個笑, 喜滋滋地望著許母,“好香呀。”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許母在女兒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笑道, “圖盧茲這邊不比中國, 很多佐料和食材都全, 味道肯定沒以前正宗。湊合著吃。”


  “隻要是媽媽你做的,我都很喜歡。”許思意笑吟吟地說。然後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放進嘴裡。


  酸甜鮮美, 好吃極了。


  時隔十年再次嘗到許母做的湯,許思意鼻頭酸酸的,有點想哭。她垂著眸拿勺子撥弄著湯汁,很淺地彎了彎唇,說“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不知為什麼,聽完女兒的話,許母的眼眶霎時一湿。


  許思意安靜地低頭喝湯。


  許母坐在對面,安靜地看著她。


  窗外,異國的風從圖盧茲這座玫瑰之城當中穿城而過,夜空漆黑,城市靜謐,時間都有剎那的停駐。


  良久良久,許母忽然輕聲問“思意,這些年,你過得好麼?”


  許思意聞言,手上的動作突的一頓,笑了下,說“之前有傅阿姨……不過現在爸爸已經和那個女人離婚了,一切都已經好起來了,我過得很好。”


  “當初……是媽媽太沒用了。媽媽對不起你。”多年之後再回憶那段往事,許母心中對許廣海的愛恨都已經消失,對傅紅玲也不再有什麼多的情感,唯獨對這個女兒,她愧疚到無以復加。許母說著,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紅著眼哽咽地笑了下,“不過看見你現在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許思意沉吟好一會兒,突的又說了三個字“那你呢。”


  “……”許母被問得一怔。


  許思意抬眸,幹淨清澈的眸子筆直看向許母的眼,嗓音微沉,“媽媽,這些年你在法國,你過得好麼?”


  話音落地,整個屋子忽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死寂。


  半晌,許母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看向別處,擠出個笑容來,道“我也挺好的。”


  許思意面上的神色很平靜,“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還能不好麼。”許母笑著,邊說邊起身去拿許思意面前的空碗,“喝完了麼?來,媽媽再給你盛一碗……”


  許母話沒說完,手腕便被一隻細細白白的小手一把抓住。


  許母的臉色突的一變,抬眸,望向女兒平素柔軟溫婉此時卻難得嚴肅的臉龐。


  許思意直直盯著她,沉聲一字一頓道“媽媽,母女連心,你有了解我,我就有多了解你。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傻子,你明明過得不好,為什麼要騙我呢?”


  許母目光躲閃,還是笑,“胡說什麼呢,我沒有過得不好。”


  “瓦爾羅叔叔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愛你尊敬你對你好麼?”許思意皺眉,“這麼多年了,你沒有回過中國一次,每回跟我聯系也都是要背著瓦爾羅叔叔……媽媽,別再騙我了,瓦爾羅對你不好,他酗酒、暴躁、甚至還會對你動手,是不是?”


  “思意!”許母神色驟然沉下去,幾乎是有些厲色地打斷她,“這些話你是聽誰說的?我都告訴你了我過得很好。你能來看望媽媽,媽媽很開心,你這次來圖盧茲,要做的事隻有開開心心地玩一周然後回國繼續你的學業繼續你的生活繼續你所有美好無憂無慮的一切,其他的事,你統統不要管!”


  聽完這話,許思意眉心的結驟然擰得更緊。


  片刻,她沉聲道“媽媽,如果你執意不肯跟我說實話,那我會主動去找瓦爾羅叔叔,我會去問問他,這些年他到底是怎麼對你‘好’的。”


  “許思意!”像一把火點燃了引線,毫無徵兆的,許母突然爆發,眼睛布滿血絲,道“我都說了讓你不要問也不要管,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我不是一個好媽媽,十年來嫁到了法國就對你不問不管不聞不顧,我自私自利,沒有一丁點身為母親該有的責任心,你為什麼還要這麼關心我!”


  “不是的。”許思意眼眶也跟著紅了,“我知道媽媽你不是這樣的。你很愛我,也很關心我,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我沒有!”許母斷喝,大怒道“我就是自私,就是想嫁給一個法國有錢人過好日子,就是想跟過去的一切斷得幹幹淨淨。所以請你不要過問我的事,可以嗎?安安心心地玩兒一個星期,然後就回國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可以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許思意仍舊倔強地搖頭,望著許母說“我一定要知道真相,如果你不肯告訴我,我也有別的法子知道。”


  “……”


  這一次,許母頹然地跌坐回椅子上,抬手覆臉,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她像是終於無可奈何,苦笑了下,抬起頭來,滿眼是淚地看著許思意,說“思意,你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看起來天真可愛又傻氣,實際上心思敏感,腦瓜子也聰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許思意用力咬了咬唇,靜了靜,起身朝許母走了過去。然後站定,張開雙臂輕輕保住了母親瘦弱的身子,柔聲“媽媽,無論我們分開了多久,無論這些年經歷過什麼,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人。”


  許母哭出聲,用力抱住女兒。


  女兒柔軟的小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像一個小大人,對她說“媽媽,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分享你的快樂也可以分擔你的痛苦,所以請你不要欺騙我隱瞞我……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好麼?或許我有辦法幫到你呢?”


  屋子裡靜極了,隻有中年女人壓抑的哭聲和小姑娘柔聲的安撫。


  半晌,許母林蘭終於止住了眼淚,像下了極大決心一般抬起頭,低聲說“好,媽媽不騙你,都告訴你。”


  十年前,許廣海與桐市的富家千金傅紅玲發生了婚外情,傅紅玲為了逼迫許廣海和林蘭離婚,多次打電話給林蘭進行騷擾和語言上的羞辱諷刺,林蘭備受打擊身心俱疲,成天以淚洗面,終於向許廣海提出了離婚。


  許廣海念及兩人青梅竹馬的情誼,又是下跪認錯,又是賭咒發誓,希望挽回妻子。


  林蘭的態度卻很堅決。


  許廣海見挽留無果,隻好同意,為了補償自己的彌天大錯,他和傅紅玲一道支付了林蘭一筆數額不菲的賠償金。


  林蘭不願意要錢,她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要把女兒許思意讓給她撫養,但這一要求卻遭到了許廣海的反對。許廣海雖與傅紅玲牽扯不清,但對女兒和妻子卻並非無情,離婚已成定局,失去了妻子,他的想法是要把女兒留在自己身邊。


  兩人鬧上法庭打官司。


  最終,許廣海憑借強大的經濟實力和某些手段,爭到了許思意的撫養權。


  林蘭本不想要那巨額賠償金。但友人勸她,“別傻了。你今年三十多了,雖然模樣漂亮身段也保養得好,但畢竟是離過婚還生養過的女人,這個社會很現實,你將來找男人肯定會遇到很多問題,那筆錢不要白不要。”


  林蘭一思索,是這個道理——犯錯出軌的又不是自己,許廣海補償自己,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於是收下了那筆賠償金。


  在和許廣海離婚半年後,林蘭便遇到了一個叫做瓦爾羅的法國男人。


  瓦爾羅風度翩翩,骨子裡都刻著“浪漫”二字,對林蘭呵護備至,時不時還會為她制造許多驚喜。


  就這樣,剛剛受過重大情傷的林蘭很快淪陷,與瓦爾羅墜入了愛河,以為自己終於遇到了真愛。很快,她便為瓦爾羅辦理了移民,跟著這個法國男人來到了圖盧茲,登記結婚。


  然而,失意公主與法國王子的浪漫愛情故事,很快發生了轉折。


  瓦爾羅在認識林蘭之初,告訴林蘭自己是一名創業者,自己做汽車配件生意,青年才俊前途無量,但在林蘭跟瓦爾羅結婚之後,瓦爾羅卻告訴她,自己的公司資金鏈出現了巨大問題,需要一筆資金周轉。


  林蘭沒有多想,給了瓦爾羅一大筆錢度過危機。


  但之後,瓦爾羅向林蘭要錢的次數越來越多,理由也五花八門。


  林蘭終於警覺,直到最後才發現瓦爾羅原來隻是一名落魄的貴族後裔,並且有嗜賭的惡習,家中的萬貫家財都幾乎被他輸在了賭桌上,隻留下了圖盧茲的這套房子。


  林蘭難以接受,本打算想瓦爾羅提出離婚,卻又檢查出了自己已經懷有身孕。


  瓦爾羅又是下跪痛哭,又是揮刀自殘,發誓自己一定會戒賭。


  林蘭心一軟,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原諒了他。


  在那之後,瓦爾羅的確戒了賭,他學識不錯,個人能力也較為出眾,很快便在當地某銀行謀得了一份管理層工作。


  後來,夏爾出生,生活似乎終於走向了“美滿”二字。


  可好景不長,在夏爾出生後不久,瓦爾羅又在狐朋狗友的邀約下走進了賭場,又過上了酗酒賭博的日子。


  林蘭大失所望,再次向瓦爾羅提出了離婚,然而這一次,卻遭到了瓦爾羅的毒打和威脅。


  瓦爾羅撕下了最後的偽裝面具,惡狠狠地對她說“離婚?你是又想回去找你那個中國男人麼?人家傍上了有錢小姐早就不要你了!你如果敢離開我,我就把跟你的床照發到互聯網上,讓你在法國和中國都抬不起頭!你給我試試!”


第52章


  林蘭沒有想到瓦爾羅會無恥到用這種隱私相威脅, 震驚又憤怒,但又感到無可奈何。她骨子裡是一個傳統的女人,當初情到濃時, 被瓦爾羅哄著與他拍了不少床照,萬萬沒想到當初的濃情蜜意會成為把自己逼入困境的一把利刃。


  她了解瓦爾羅的性格。他能這麼說, 絕對不可能隻是“口頭威脅”。


  林蘭隻能選擇忍讓和妥協。


  就這樣, 小夏爾一天天長大,生活繼續。瓦爾羅照舊酗酒嗜賭,拿著許廣海支付給林蘭的賠償金輸了贏贏了輸,往復循環;林蘭為了補貼家用, 在圖盧茲當地的一家化妝品公司找了一份推銷化妝品的工作,一面照顧兒子,一面承受丈夫隔三差五的拳打腳踢。


  “這些年我一個人在法國,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林蘭痛苦地捂住臉, 哽咽得語不成調,“我現在唯一慶幸的隻有一件事, 那就是當初你的撫養權是判給了你爸爸,而不是判給了我……我不是一個好媽媽,不是。”


  聽完這些年母親經歷的種種, 許思意難受得心口都在抽疼。她雙眼通紅, 無意識地抬手捂住了嘴, 生怕自己一松手就會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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