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虛地捂住手機:「現在又沒客人。」
他眯了眯眼,恍然大悟:「談戀愛了是吧?」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他懷疑地看我許久,憤恨道:「你要是脫單了,就別想繼承我的店。」
我:「……」
「店長,我聽說等你過年回家要相親诶。」
「閉嘴,不然扣工資。」
嘁。
打打鬧鬧到了除夕夜,爸媽給我封了好大一個紅包,紅著眼說我辛苦了。
其實我在學校期間他們就總是給我發紅包轉賬什麼的,雖然數額不大,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擔心。
我搖搖頭:「其實還好,而且我自己賺錢的感覺挺好的。」
成長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而等邁過這道坎,眼前風景又會大有不同。
外婆已經做了手術,恢復得還不錯。老媽拿了不少年終獎,老爸年後也要升職了。家裡雖然還是負債累累,但日子好歹有了點盼頭。
年夜飯後,宋逸明給我發了一張他們家年夜飯的照片,菜不多,但看得出來都很精致。
禮尚往來,我拍了一堆吃空了的盤子:「沒來得及拍照就先吃了。」
宋逸明笑,說他喝了酒,已經有點想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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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時間,大驚:「春晚都還沒開始诶!」
他也大驚:「現在還有人看春晚的嗎?」
「額,不看,但是一定要放著當背景音。」
「那等春晚開始,你打電話叫我起來。」
打電話叫起床,總覺得太親密了。但他回得如此自然,我心跳亂了幾分,又想想或許是他喝了酒的原因,最終還是默默答應了。
春晚如期開始,我偷摸摸躲到自己房間,給他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接起:「喂?」
他聲音一向好聽,此時帶著幾分沙啞和慵懶,像是有根羽毛在心上撓痒痒。
我感覺自己的耳根子都發燙了,清清嗓子故作鎮靜:「別睡了,春晚開始啦。」
靜了片刻,他輕笑一聲:「好,我這就起來。」
隨即一陣悉窣聲。
按理說應該掛電話了,但我又不是很想掛,於是沒話找話道:「你喝了很多酒嗎?」
「不多,還好。我平時不喝酒的,但今天我爸高興,我就陪他喝了幾杯。」
我忘了對方看不見,傻愣愣點頭:「哦……」
宋逸明又笑了:「你那邊聽起來挺熱鬧的。」
「诶?我躲在我房間裡你都能聽到客廳的聲音嗎?」
他不答反問:「你給我打電話還要特地躲起來嗎?」
我嗫嚅:「這不是客廳比較吵嘛……」
「好好好。」他輕笑,「其實我也在我房間裡。」
這種巧合有點怪,但說不上來哪裡怪。
我一時接不上話,卻聽宋逸明說:「想知道我高中有多胖嗎?」
話音剛落,他就發來了一張他高中時期的照片。
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他,白白胖胖,高高壯壯,但是板著臉,看起來心情不好。
「睡之前整理東西,看到了,想著或許你會好奇。」
「高一時候我爸媽鬧離婚,正巧我在學校被人欺負,一來二去的我就生病了。高三的時候我爸終於帶我去看了醫生,開了很多藥,我心情不會不好了,副作用就是會變胖。」
「那個時候覺得全世界都拋棄自己了,唯一能給我正反饋的隻有學習,所以我拼命學拼命學,進了 A 大。」
他大概是真的醉了,自顧自開始講起過去的事,講平日溫和從容的他以前有多麼陰暗孤僻,講他曾經有那麼多危險的想法。
我不知該說什麼,很想告訴他他現在很優秀,成績專業前幾,長相也是走在路上會有不少女生注視的那款。
但是最後我也隻憋出幾句:「但是都過去了,對吧?」
「馬上是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就是新的開始了。」
宋逸明在對面輕輕地呼吸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是啊,都過去了。」
我覺得自己應該多說一點,捏緊了手機又接著講:「其實我高中也總是被人欺負,那些小混混就喜歡整各種惡作劇,然後還學黑社會打劫。」
「我以前想過很多次,等我有錢了,或者當了大官,一定要狠狠報復回去。但是進了 A 大以後,我發現有更多事比報復更重要,而且那些人,現在的境況慘到都不需要我的報復。」
那時候我也有很多不甘心,那種怨恨在鄧雨的對比之下尤其到達頂峰。直到店長說的「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才意識到沉湎於過去的痛苦毫無意義。有很多痛苦根源都不在於我,我無需自責。而我也相信當我自己的人生開始了,那些別人制造的痛苦都會隨之留在過去,風幹腐爛。
說得矯情一點,我才不要因為他們制造的痛苦而把我自己困在過去,我要往前走,大踏步地往前走,絕不回頭。
宋逸明在那邊靜靜地聽著,末了說:「但是都過去了,對吧?」
我學著他回答:「是啊,都過去了。」
他在對面輕輕地笑:「姜澄,提前祝你新春快樂。」
「開學見。」
9
因為最後三個字,我愣是期待了好久的回校之日,卻沒想到與宋逸明再見是在那麼尷尬的一天。
人在圖書館,剛來生理期,肚子劇痛,天下暴雨,傘還被偷。
我站在圖書館門口,望著瓢潑大雨,深思這個學期的開頭是否過於倒霉了。
然後更倒霉的是,我把求助的消息誤發給了宋逸明:「有誰能來圖書館接一下我嗎 QAQ,傘被偷了。」
「我還來姨媽了肚子賊痛嗚嗚嗚。」
除去撲面而來的做作撒嬌,我還加了顏文字,完全不符合我平時的猛女人設。
救命!
都怪寢室群和宋逸明的聊天框是挨著的!
以及三個室友平時這麼愛用顏文字導致我都被傳染了!
窒息的我還沒來得及撤回,宋逸明先回復:「在圖書館?站那裡別動,我來接你。」
我回憶了一下他的課表:「不用不用!你不是在上課嗎?」
「我等雨停了就好啦!」
……
對面再無消息。
教學樓和圖書館大概十分鍾的路程,下雨天按理要更久,但是不過五分鍾左右宋逸明就撐著傘出現了。
他的頭發湿漉漉的,衣服也湿了大片,看得出來走得很急。
雨滴砸在地上,濺起的水花看起來像在跳舞。
我對上他清亮的眸子,感覺自己的心髒也在怦怦直跳。
他開口第一句卻是:「很水的選修課,不重要。」
我下意識反駁:「那也不應該逃課。」
「好好好,」他笑開,緩緩走近我,「那以後我不逃課了,先送你回寢室?」
事已至此,我隻好乖乖躲到他的傘下,嘴上卻還在逞強:「其實我也可以等雨停……」
又或者等我三個睡午覺的室友醒來看到消息再爬起……
宋逸明將傘微微傾向我,聞言嘆氣道:「姜澄同學,你不喜歡麻煩別人的壞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
我注意到他湿了的肩膀,默默靠近他:「下次一定。」
宋逸明看了一眼我倆挨著的肩膀,無聲笑了一下:「不要總下次一定,就算你不喜歡麻煩別人,但也請記住,我不是別人,我不介意你麻煩我。」
他身上似乎有沐浴露的香氣,混在湿潤的空氣中,一直縈繞在我的鼻間。
這句話對我而言簡直像告白,我登時感覺自己臉燒得厲害,默了半晌才悶聲應道:「哦……」
所幸他接下來就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是化妝了嗎?」
我一愣,抬頭看他:「诶?很明顯嗎?」
我學的明明是「素顏妝」啊!
宋逸明不知為何耳根發紅,對上我的視線後點了點自己的嘴唇,笑道:「口紅有一點點掉色了。是不是剛做題的時候又咬手指了?」
我:「……你這個魔鬼。」
怎麼什麼都知道!!
「但是化得很好看。」他笑眯眯補充。
就這麼有的沒的聊著,轉眼到了寢室樓下,宋逸明送我進了大門後又說:「先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幾分鍾後,他拿著一個小塑料袋遞給我。
「之前外賣點的,正好到了。」
我打開一看,一盒布洛芬,幾包紅糖姜茶,甚至還有一包橙子味的糖。
再遲鈍我也能反應過來了,拿著塑料袋仿佛拿著燙手山芋:「這個……」
像是知道我要說什麼,宋逸明輕輕摸了下我的頭,先開口道:「有些事放一放,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好嗎?」
我永遠無法抵抗他的這種溫柔攻勢,暈乎乎地點點頭,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躺在床上,抱著阿鴨扭動得像條蛆了。
室友都納悶:「你不是肚子痛嗎?」
我傻笑:「痛,並快樂著。」
另一個室友秒懂:「嘖,戀愛的酸臭味。」
「不知道誰說的,『戀愛,狗都不談』。」
我惱羞成怒:「再說不給抄作業了。」
「……可惡!」
在寢室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接到了鄧雨的電話。
「澄澄,我和褚默復合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下雨的時候鄧雨剛好和褚默同一堂課,並且她沒帶傘。看出鄧雨不想和他有接觸,褚默就把傘塞給了鄧雨,然後自己跑了。
褚默軍訓後就在外面租房子住,這麼淋著雨跑回去,鄧雨終究還是不放心,又追到他的住所。
不巧,褚默淋了雨,感冒了。
鄧雨就照顧他。
於是,在我春心萌動的夜晚,鄧雨也答應了褚默重新開始。
我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被宋逸明佔據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一點,關於戀愛的種種麻煩又重新湧上心頭。
「你想罵就罵好了,是我不爭氣。」鄧雨在那頭心虛地解釋道,「但是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我實在放不下……不過澄澄你放心,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無底線妥協了!寒假和你一起打工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都能想象到此刻的她有多著急,想了半天還是嘆氣:「小雨,你開心嗎?」
「澄澄……」
「其實你開心最重要。」
她小心翼翼地:「那你會又不理我嗎?」
我扶額:「我都解釋很多次啦,上學期那個情況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再問,我確實不想理你了。」
「那我不問了!」她迅速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提過加個學生組織申學分嗎?我昨天剛好看到一個組織,感覺挺適合你的……」
講了好一會兒,最後和鄧雨約好一起報名。
以及被褚默的事提醒,我想到昨天約等於淋雨的宋逸明,糾結半天最後給他點了個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