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假酒誤事。
我搖著將手腕和床柱拷在一起的手銬,金屬材質哗啦啦地響,對著一邊傻眼看我的中年婦女拼命嚎啕:
「我要錢沒錢,要色沒色!就是一個窮大學生!大學三年連個獎學金都沒拿!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要不我讓我爸籌錢也行!你先放了我吧!」
中年婦女面色復雜:「……」
我:「那你把手銬解開也行,我害怕……」
沒錯,昨天我跟朋友胡亂喝酒,睡得不省人事,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窗簾緊緊拉著,屋裡一應陳設都相當奢侈,可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小姐……你忍耐些,快別哭了,待會兒周先生回來了又要生氣……」
我隻好忍住眼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生?」
中年婦女:「先生剛剛打電話說要回老宅呢,你不哭,待會兒吃點東西,換身衣服……」
我:「老宅?」
「是啊,這是周家老宅啊。」她說著,疑惑地把手貼我額頭上量了一下溫度,「沒發燒啊……」
我:「周家?」
一股「蜜汁」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偏偏我怎麼也回憶不起來。
那中年婦女看傻子一樣看我,嘆了口氣:「我看著你們從小一塊長大,沒想到最後是這個結果,也算是報應了,唉……」
我:「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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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等等……周家……從小……還有這手銬……怎麼和我之前看的一本狗血虐心言情文這麼像?
莫非我,穿越了?
我顫著聲音求證:「難不成我是……周允?」
她果然像看傻子一樣看我,末了掩門出去,丟下一個憐憫的眼神。
我靠在窗邊,用冒煙的腦袋拼命地思考現下的處境。
首先,這副身體顯然不是我的——我穿越了。
其次,我極有可能穿越到了前兩天剛看完的一本小說裡,還是一本極其狗血虐心,讓人忍不住痛罵男主的 BE 言情。
最後,這副身體現在的處境,顯然是想和真愛私奔,卻被男主囚禁並被變著法折騰的節點。
所以,我為什麼這麼慘!
按照小說的設定,剛剛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家裡的佣人張媽,將要回來的則是男主周陵,一個有著心理問題、極度缺乏安全感、通過折磨女主表達愛意的男人……
忘了說了,這本書是姐弟戀,男主是女主家的養子,小時候遭過難,所以對女主格外偏執,最後男主為了保護女主不幸死掉,雖然這可能是他最好的結局,可這也是幾年後的事情啊!
回不回得去先另外,我現在的處境就很危險!如今隻有兩個辦法能保住小命,一是逃到安全的地方,二是安撫男主的脾氣。
說實話,男主總是這麼暴躁,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女主總和他硬剛。
現在手還被拷著,前一種方法隻能徐徐圖之,後一種……當我沒說吧……
之後張媽解開了我的手銬,讓我換了身衣服,吃了點飯,我這才發現,外面雨聲哗啦作響,伴隨著電閃雷鳴。
雖然對男主充滿恐懼感,可我還是努力平穩心神,請求張媽讓自己上床躺著。接著,在等男主的過程中,受前二十年心寬體胖的人生經驗的影響,我居然睡過去了。
睡過去了?!
你也太不謹慎了吧!雖然你有上帝視角!
我猛地坐了起來,手腕已經自由,卻仍感覺有哪兒不對……哪兒不對……哪兒不對,有人躺在我旁邊!
我死死捂住嘴沒叫出來,看著身旁男人的臉,確定他就是作者花了近五百字從頭描述到尾的男主——周陵!
驚恐過後就是文盲式哀嘆,想我三次元顏控追星少女,第一次和這麼好看的男人挨得那麼近,幾乎要忘記這人是個小變態了。
他睡得很舒適,蜷成一個蝦米的形狀,眉頭舒展,毫無防備,我居然看愣了,一時沒法接受小說裡那個冷漠凌厲、充滿攻擊性的小變態設定,但手腕此刻空落落,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自己。
於是我悄悄掀起被子,腳還沒挨地,手腕突然被大力箍住,我隻覺得眼前一黑,就被對方以霸道總裁式的手法壓在身下,毫無反抗之力。
我皺眉尖叫了一聲,發覺周陵的眼中滿是緊張。我與他四目相對,斟酌著該如何和這位異世界的男主打第一聲招呼。
「早……上好?」
他眉頭攢緊,聲線緊緊的ŧů³,手下力氣絲毫沒少,卻十分溫柔地親了親我的嘴角。
「你別再想逃走。」
我腦中煙花炸開,嘴邊軟軟的觸感還在,隻好十分慫包地說:「我渴了。」
二
周陵最後還是端了杯水過來,按照小說情節,我此刻應該抿緊嘴,以壯士就義的氣勢把杯子掀翻——可我好渴,慫包體質讓我不敢惹小變態。
於是我就勢喝了一大杯,周陵一直保持沉默。
喝完水,張媽又送來早餐,看到我倆和諧共處的樣子,她明顯很驚訝,按理說此刻的我應該堅決不吃飯,可我太餓了哇!
在周陵一勺一勺的喂食下,我喝了整整一碗粥,肚子飽了,心也慢慢落了下來,沒那麼害怕了。
周陵去洗澡了,我則坐在床上捋時間線:現在的女主身上有許多慘不忍睹的痕跡,大概我穿來之前被折騰得很慘,這也證明我穿過來的時間和推測的無異,那麼按小說發展,女主為了逃跑,會再次偷偷聯系男二,可惜半路又被截,男主想殺男二,女主為救男二,不得不答應男主的一切要求。
何苦來。
我苦思冥想該如何避開這悲慘的命運,最後一拍腦殼——那就是不搭理男二,順著男主,然後找機會逃之夭夭,最好能夠找到回現實世界的機會!
Over!
周陵從浴室裡走出,頭發湿漉漉的,面色有些蒼白,滿身少年氣。
他斜睨我,我立馬移開目光,低頭看著手臂,這上頭有好多青紫色痕跡,我又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眼。
他坐到我身旁,機械地重復擦頭發的動作,突然沒頭沒尾地低聲問了句:「要叫醫生過來嗎?」
我:「啊?」
他扳過我的肩,扯開我的領子。我幾乎下意識一激靈,剛要推開他,就覺得肩膀痛感更甚,抬眼看去,是個已經結痂的牙印。原來周陵剛剛壓了一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咬的。
「對不起。」他突然撒開手。
我被他這一頓操作搞得發暈,可是看著他湿漉漉的腦袋,居然隻覺得他可憐。這該死的上帝視角!
我已經決定不學女主和他硬剛,先做小伏低順著他。
我「嗯」了聲,表示接受這聲對不起,試探著問:「那我給你擦頭發?」
如果我沒記錯,小說裡有擦頭發這個梗,小時候女主也給男主擦過。
我看他脊背僵直,於是輕輕拿過毛巾,坐到他身後,替他慢慢擦拭頭發。
我覺得討好他挺有用的,起碼今天沒再銬著我。在允許的範圍內,我在周家老宅裡轉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地形。
幾個佣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也難怪,在外人看來,男女主仍是姐弟,搞成這樣確實有點丟人。
我在院子裡轉了轉,轉身往二樓看的時候,卻發現陽臺上站著個人。
是周陵。
他端著杯子,眼神深沉地看著我。我判斷了一下方位,生怕他發神經把杯子丟下來。
時間一長,我主動移開目光,繼續在院子裡轉了起來。
雖然我別的本事沒有,但關鍵時候心理素質還是很強的,我還去廚房看了看中午吃什麼。
晚上,周陵照例和我睡在一個房間。躺下時,他抱著我,我感覺他的手掌要比常人冷許多。
我剛開始不適應,但很奇怪地,他並沒有動手動腳,大概是對之前的事懷有愧疚。
隻是他睡覺很淺,警惕性很強,我去個洗手間他都能醒過來。在他的注視下,我經常頭皮發麻。
有一次,他突然用清醒冰冷的眼睛看著我:「你又在想怎麼逃走,對嗎?」
「你在討好我,想求我放過你。你說過你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你要逃出去和顧壹結婚,對嗎?」
我:「……」
小混蛋!
我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豐富的內心活動,隻好順著他道:「我在這兒,我哪也不去。」
他松開抱我的手,坐在床邊,點了一根煙。
我看著猩紅的光點。
他弓著背,背上的脊骨凸起一清二楚。
他有雙向情感障礙,時而躁狂,時而抑鬱,擁有上帝視角的我知道這一切,可女主卻並不知道。
我看過他吃藥,是一把全塞嘴裡的瘋狂。他這個人很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是看到他發顫的手掌,你會以為他真的隻是尋常狀態。
我當時隻把這本小說當狗血文看,可真正身處其中,清楚地碰到男主脆弱又堅硬的外殼時,卻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但我不想把自己和這個無釐頭的故事牽扯到一起,隻能繼續裝作視而不見。
說到底他隻是個紙片人,而已。
沒過幾天,周陵突然要帶我去酒會,我都沒問清楚,就被他帶去換衣服化妝。
我心如擂鼓,按照小說情節,在接下來的酒會上,我會遇到男二,並且和他密謀逃跑,然後被很慘地捉了回來。
透過鏡子,我看到遠處背對著我的周陵,他在和別人交談,穿著裁剪合適的黑色西裝,身材颀長,很打眼。
替我化妝的小姐姐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天:「允姐你也別怪他。」
我苦笑了一下,我哪想怪他,我隻想回現實世界好吧。
在去酒會的路上,我在車上心滿意足地吃完了一整個小蛋糕。
車停下,我剛準備下車,就被周陵拉住了。我愣了愣,卻看到他的臉突然湊近,先於思緒的是嘴唇上的觸感。我呼吸急促,隻覺得地轉天旋,等到推開他,才發覺口紅掉了大半。
我的臉頰頓時燒了起來,嘟囔了他一句,接著開始匆忙地補口紅。他卻斯條慢理地拿出塊手帕,擦了擦嘴角沾上的嫣紅。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居然笑了一聲。
救命!
我為什麼!會覺得!這個男人!該死的甜美!
三
整場酒會我都粘著周陵,用行動向他表示我不會暗地裡搞小九九。
周陵站在那兒,一副青年才俊的樣子,談笑風生,如魚得水。反倒不斷有人打量我,被問及在國外養病的父母時,我回答得磕磕絆絆。
「你別噎著了。」
周陵適時地遞過來一杯香檳。
這時,遠處走來一位女郎,身著枚色小禮裙,帶著完美無缺的微笑。
她來了,她來了,她帶著白蓮花的氣味來了……
她張口叫「阿陵哥」時,我就已經猜出這位是小說中存在感不低的女二,綠茶又白蓮,相當了得。而男主這個缺心眼,總是拿她來氣女主,導致我看小說的時候氣得肺炸!
我背過身,無奈扶額。
我不是特別待見她,而且不知道周陵會和她說什麼故意氣我的話,於是果斷提出要去衛生間。
臨去前,我被周陵拉了一下手腕。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卻抬手,十分做作地替我掖了掖散亂的鬢發。
「去吧。」
我:「……」
從洗手間出來,我看到一旁有樓梯往上通去,像是個露臺,便想上去透透氣。
天空中還能看到星星,月亮缺了一塊,我忍不住有點想家,正矯情著,卻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我抱著裸露的雙臂回頭看,一個身影張開雙臂竟要把我抱到懷裡。
打打打打住!你誰啊?
我果斷推開他,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張陌生英俊的臉。
他脫下外套披到我身上。我咬著牙問:「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