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姐就生貼啊，她真的，我愛不了一點。】
【就這麼想紅嗎？直播诶，她還能這麼幹。】
有一些冷靜派的觀眾中立發言：
【NPC 演技真的好，坐在屏幕前的我都害怕了，可以理解。】
【真的怕蟲和怕鬼的人是會這樣的，很真實了。】
一時間眾說紛紜。
我圈了一波粉，同樣，也收獲了一波黑粉。
和我的期望相同。
熱度確實通過綜藝得到了提升，口碑也同時下降。
但比起這些，我更在意眼前的季昂。
相識二十多年，我對他的脾氣了如指掌。
這副樣子，他明顯是處於暴怒邊緣。
7
我禮貌和秦墨道別後，默默向季昂走去。
季昂低頭看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長腿一邁，留給我的隻是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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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話，不交流。
印象中的季昂從未這麼生氣過。
不敢輕舉妄動，我踩著季昂的影子亦步亦趨。
沒過多久，前面的腳步停下來。
冷不丁撞上一堵肉牆。
「你幹什麼！」我疼得飆淚，話裡帶著哭腔。
季昂也慌了神，迅速轉過身，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意識到什麼後，旋即又垮下一張臉。我從指縫間偷偷睜眼，心裡暗道不妙。
從小到大，我都是院子裡的小霸王。
因為季昂比我小幾個月，長得又瘦又小，白白淨淨，還總喜歡和我一起玩，被其他人戲稱為「小跟班」。
雖說是小跟班，但他鬼點子多，打起人還狠，孩子們怕他比怕我多。
我有時氣不過，就會故意找茬欺負他。
季昂也是小孩，惹急了就推我一把。
我哪裡受過這樣的氣，當時就邊哭邊把季昂揍成了豬頭。
可季昂非但不生氣，還頂著一張又紅又腫的臉來跟我道歉。
後來，我隻要惹季昂生氣就裝哭，此招屢試不爽。
如今連這招都失效了，可見他多憤怒。
但要我提前開口，我也抹不開面子。
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走回了民宿。
一路無言。
8
晚上，節目組公布第二天拍攝內容後，是每位嘉賓的自由活動時間。
吃過晚飯，我走出民宿放風。
民宿坐落在山清水秀的小山莊。
不遠處連綿的山巒高低起伏，月光照下來，樹葉搖晃，影影綽綽。
我掏出手機拍照，想發給季昂，試探態度。
身後一道閃光燈卻比我先亮起。
我好奇側身。
是秦墨。
他揚起手機衝我晃晃：「晚飯吃得有點多，出來轉轉。」
我點頭示意，不想多說。
顯然秦墨不同。
他還是掛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剛才拍照，你的背影很好看，我一時興起，沒經過你的允許，你要不要看看？」
他停頓兩秒：「覺得不好看或者你不喜歡我就刪掉。」
經過下午的事情，我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
和不熟的人開這種大尺度的玩笑，還是在直播綜藝裡。
我浸淫娛樂圈多年，再不聰明也能看出來他居心不良。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不用看了，直接刪了吧，我不喜歡。」
秦墨似乎沒有猜到我這個反應，怔愣在原地。
看機會，我腳底抹油似的快步走開。
秦墨卻不屈不撓：「這麼晚你一個人出來，和他還沒和好？」
語氣淡淡的，隨著晚風飄過來，說不出的別扭。
我深呼吸幾個來回。
山間清新的空氣和城市裡不一樣，有股沁人心脾的甜美。
讓人上癮。
就像此時我對面是秦墨，心裡卻無比想念季昂。
想和他一起來山裡走走。
想知道在他心裡，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和在我心裡的分量一樣重要。
就這麼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
「跟你有什麼關系？」
說著，一件牛仔外套披到我肩膀上，還帶著熟悉的溫度。
是季昂的溫度。
9
「作為蘇芒的朋友，出於禮貌，關心一下。」
朋友？
我什麼時候和秦墨是朋友？
季昂聞言側過頭看我，眼中映著月光，水汪汪的，活像隻被遺棄的大狗狗。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頭搖成撥浪鼓：
「我和秦墨隻是之前見過一面。」
季昂嘴角立刻彎成一條弧，揚起眉和他對視：
「當事人都否認了，就請秦先生別裝熟人。」
「再打擾下去，就有點不禮貌了。」
他話帶著情緒，秦墨也不惱，倒是離開了。
兩人視線交錯，空氣裡好像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我和季昂並肩走在小路上。
一時靜默。
我猶豫片刻：「我……」
「我……」
季昂卻和我一同開了口。
我停頓，季昂也閉了嘴。
我撓撓頭，試探道：「我剛才……」
「對不起……」
季昂的聲音也同時戛然而止。
這就是青梅竹馬的默契嗎？
我嘆口氣，認命道：「你先說。」
季昂望著我，聲音低啞：「一個人出來不叫我？」
他目光灼灼，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刻意移開視線，將路旁的石子一腳踢開：「我怕你還在生氣。」
「害怕我生氣？」
季昂發出一聲嗤笑，「那回來的路上也沒見你開口。」
呵，這人，還傲嬌上了。
我抬頭，怒視他：「我怎麼沒說？我鼻子撞到你後背，你也沒說一句話。」
季昂不甘示弱：「你和秦墨摟摟抱抱，也沒和我解釋。」
說到這兒我就咬牙切齒：「你怎麼不問問我等你的時候看見什麼了？」
「鬼啊！」
一提起這兩個字我就覺得身後陰風陣陣，不自覺朝季昂湊近。
「你知道我最怕鬼！！節目組還找來 NPC 藏在連路燈下的小賣部裡。」
「我是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秦墨的！」
我越說越氣，季昂也自知理虧，氣焰立時沒了一大半。
他乖乖聽罵，我倒是沒想到。
瘋狂輸出後也愣在原地。
氣氛冷了下來，唯有耳邊山風呼呼作響。
「對不起。」季昂垂下頭，讓人更想摁住一。
「我當時太著急了，隻聽見你喊救命的聲音，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著急。
我一下抓住這個字眼，心跳逐漸加快，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可我卻有些恐懼。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
這是我心中的最珍貴純潔的感情。
也成了我心中的枷鎖。
「秦墨這個人，我總覺得怪怪的，你又偏偏和他這麼親密，我一時沒控制住脾氣，而且明明昨晚咱倆剛……」
昨晚的荒唐一夜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季昂的話戛然而止。
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潑下，表情一點點變冷，最終連嘴角都垂下。
他的聲音沉下去，沙啞得不像話：「蘇芒，你什麼意思？」
「敢做不敢認是吧？」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10
第二天，縱然化妝師一雙巧手，也遮不住我由內而外的疲憊。
和季昂擦肩而過，他眼神沒有片刻停留。
就連節目組的任務我都無心完成。
好在惡搞沒有我最怕的兩樣，算是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可是我和季昂之間詭異沉悶的氣氛，不僅讓在場的嘉賓都覺得沉重，連彈幕都在懷疑：
【季昂和蘇芒之間的氛圍不太對啊，昨天還冒著滿滿的粉紅泡泡，今天怎麼就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臣附議，昨晚發生了什麼？求知情人透露。】
黑我的人抓住了機會：
【這還不簡單？蘇芒腳踏兩隻船被發現了唄，這邊勾引著季昂，那邊對秦墨眉目傳情，哪個人受得了？】
【海王翻車啦~】
新圈的一波粉仗義執言：
【我們芒姐要是這種人，這兩年就不會糊到什麼資源都接不到，不懂的人別亂噴行不行？】
【說蘇芒的先看看你家秦墨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出去約的次數數不過來。】
彈幕裡罵得不可開交，我們倒是風平浪靜。
主要是種樹太累，沒力氣說話。
我剛把一桶水倒進坑裡，又有一隻長臂遞過來一桶。
我皺起眉頭，滿腔怒火即將爆發，秦墨帶著調笑開腔：「有力氣發火不如省下力氣幹活。」
他蹲到我身邊，背對鏡頭，壓低聲音：「你好像在擔心什麼？」
「與其這麼苦惱，反正都是蹭熱度，不如和我綁 CP。」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昨天秦墨特意耍我，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綜藝裡季昂的爆火威脅到了他頂流的地位，正愁沒人能給他機會博眼球，我這個青梅竹馬小糊豆也來到了綜藝現場。
他先是觀望了一陣我和季昂的互動，明確了我倆有些曖昧之後，再找機會和我進行親密接觸，同時通過強大的粉絲基礎在彈幕中帶節奏，抹黑我，洗白自己。
這一套操作猛如虎，他既有了熱度，又炒了自己腹黑溫柔的人設。
我餘光去瞥季昂。
不料四目相對。
我低下頭。
昨晚季昂那張受傷的臉又浮現在眼前。
心動是真的，顧慮也是真的。
二十多年，我和季昂是歡喜冤家，也是最了解對方的人。
比起擁有，我更害怕永遠地失去。
比起和季昂有可能面對的分離，我寧可選擇不去開始。
更何況，季昂如今熱度正高。
炒 CP 的營銷手段粉絲們可以接受，但戀情一旦曝光，對我們的前途都將是沉重的打擊。
對於我的到來，彈幕的走勢就逐漸跑偏，現在已經完全回到了磕 CP 的路線。
短短幾秒鍾的眼神互動讓觀眾腦補了一出狗血言情劇：
【姐妹們，賭一百塊錢的，季昂和蘇芒一定不清白。】
【現成的演員，三角戀的劇本有沒有人遞？】
……
原本話題度就很高的綜藝，如今熱度更上一層樓。
11
恍惚間，綜藝一日遊宣告餘額不足。
隨著第二期直播的落幕
#季昂蘇芒雙向暗戀#
#秦墨蘇芒季昂三角戀#
#蘇芒腳踏兩隻船#
這三條紛紛上了熱搜。
最後一條後面還有個「爆」字。
轉眼間，我的聊天軟件被各種消息塞滿，每時每刻都是 99+。
CP 粉建超話，秦墨和季昂的唯粉頭子
帶節奏，編纂我並不存在的「黑料」。
我的個人隱私被扒，信息泄露，甚至有人找到我家的地址，寄來帶著血的恐嚇信。
我一個小糊豆，能獲得這麼多關注，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就連先火起來的季昂也受到了攻擊。
可秦墨卻毫發無傷，甚至被冠上「天選深情男二」的名號。
幕後黑手究竟是誰不言而喻。
捋順思路，我心底說不出的冷。
剛想下場對線，熱搜就有了新內容。
#季昂發帖#
短短幾秒鍾，就從「新」變成了「熱」。
我點開季昂的頭像：
「能有機會參與節目組的綜藝，很幸運。我和蘇芒認識多年，是青梅竹馬，也是我視若珍寶的人，絕不是各位口中那樣輕浮、追求流量不擇手段的人。謠言止於智者，望大家明辨是非。」
字數不多，信息量卻很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手機就進了電話。
接通，季昂的聲音帶著喘：「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我乖乖過去。
季昂戴著黑口罩黑墨鏡，長腿一邁，關門換鞋，動作行雲流水，半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我瞠目結舌。
他邊說邊走進家門：「小區門口有很多粉絲，這兩天你盡量待在家裡。」
我抓狂：「重點是這個嗎？季昂，你發的帖什麼意思？」
「這種時候，你最應該考慮的是怎麼固粉，這樣讓人留有幻想空間的措辭，對輿論沒有半點好處。」
我跟著他，走到哪兒說到哪兒。
季昂又走回客廳，眼神平靜挑眉看我：「說完了嗎？」
我氣結，扁著嘴不理他。
「那就聽我說。」季昂拉著我在沙發上坐下。
眼神熾熱，燒得我心酥酥麻麻。
「蘇芒，我喜歡你。」
一記直球打得我不知所措，呆愣在當場。
季昂盯著我，緩緩開口：「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感覺。」
「那天晚上，對你而言是意外，對我是求之不得。」
思緒拉遠。
那天我拿到上綜藝的機會，和朋友去酒吧慶祝。
人逢喜事，我多喝了幾杯，很快就醉了。
迷迷糊糊給季昂打了電話，他送我回了家。
一夜荒唐。
第二天，滿屋狼藉無一不在提醒我輝煌的戰績。
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季昂，我趁他還在熟睡，落荒而逃。
之後的故事，大家就都清楚了。
四目相對，季昂的眸子閃著明亮的光彩：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二十多年，還不夠你相信我？」
「你是我的青梅，更是我決定要共度一生的人。」
細細想來，無論是年少時，還是現在，季昂永遠是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
盛夏驕陽，季昂會貼心地擋在我面前。
眾人苛責，他會比我更在乎自己的狀態。
他始終是小時候自己受了傷，也會最先來安慰哭哭啼啼的我的季昂。
我張張嘴，想給他回復，卻被手機鈴聲打斷。
「蘇芒，你和季昂到底是怎麼回事？」
經紀人的怒吼從電話另一頭傳來，在安靜的屋子裡分外清晰。
「青梅竹馬？視若珍寶？」
「你倆在一起多久了？」
我看看季昂，不自在地側臉，唇角的笑無論如何控制不住：「剛剛。」
經紀人：「？？？」
見狀不對，我誠懇道：「陳姐，我和季昂不會公開，也不會給公司造成困擾……」
「困擾？季昂沒和你說嗎？」
「什麼意思？」
「他在網上放了音頻，實錘秦墨在節目故意蹭你們的熱度，在網上僱黑水軍帶節奏，甚至還放出他撩粉的證據，現在秦墨塌房才是大家關注的重點！」
說著，陳姐還將截圖一並發給我。
果然，熱搜前三已經變成：
#秦墨塌房#
#季昂視若珍寶#
#蘇芒原來是受害者#
音頻是季昂去找秦墨談話時偷偷錄的。
起因也不過是季昂紅得太快，受到嫉妒，我隻是秦墨手中一顆棋子。
也多虧這則音頻, 洗白了我的負面影響，一些有毒的評論也被刪除。
原先關於我的黑熱搜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瞪大了眼，把手機放在季昂眼前：「你幹的？」
季昂點點頭，神態自若：「我的人, 他也配動？」
我笑了：「確實，他不配。」
季昂眯起眼，笑得玩味。
「怎麼了？」我莫名其妙。
「你說你是我的人。」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忍了又忍, 沒忍住, 終於上手狠狠 rua 了一把。
引來他的怒視。
我樂得開懷：「彼此彼此。」
13
熱搜事件的風波還沒完全平息, 依然有人用原來的地址送恐嚇玩具和恐嚇信。
確立關系的第二天早上，季昂拎著倆行李箱，大大咧咧走進我家門。
還美其名曰：「保護我的安全。」
我表面上嫌棄，心裡卻美滋滋。
甫一出場，就收獲了現場人員的注目禮。
「（未」季昂把每一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似乎是要彌補之前沒在一起的那些時光。
這天晚上, 季昂神秘兮兮地約我出門。
卻開車把我拉到了飯店。
古色古香的雅間裡，季昂父母和我的父母一團和氣, 說說笑笑。
我詫異出聲：「你沒和我說過今天要見家長？」
季昂老神在在：「都認識二十多年了, 也不是沒一起吃過飯, 你緊張什麼？」「那能一樣嗎，以前是因為你爸媽和我爸媽關系好才在一起, 現在我是你女朋友！」
我急了，一時聲音有些高, 傳到了季昂她媽媽的耳朵裡。
季媽媽笑成一團花，挽著我的手：「阿芒，不是阿姨說場面話，打小時候起我就盼著你能做我媳婦兒。」
說著, 她壓低聲音：「你不知道，季昂這小子暗戀你好多年。」
我瞪大了眼，難掩驚訝：「真的？」
「真的，我拍了照。」
季媽媽打開手機，翻出一張老照片。
我們還穿著高中校服，在學校門口等著父母來接。
我和朋友湊在一起, 低聲說著悄悄話。
季昂站在我兩米開外的身後，微風吹起他額前微長的碎發, 露出他帶著笑意的雙眼, 視線的終點，是畫面前側的我。
「這小子, 磨蹭了這麼多年，好在最後結果是好的。」
心底的情緒宛若藤蔓，密密麻麻纏住了我整顆心。
原來，在我曾經對季昂動過心的少女時代, 他也正偷偷看著我。
我望向季昂, 目光交匯，相視一笑。
我媽看在眼裡，打趣我：「我對季昂挺放心的，就是你這姑娘, 以後別欺負人家就好。」
「那您放心。」
錯過的那些時光，多虧季昂抓住了我。
未來的時光裡，我們絕不會走散。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