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烏王呼延勳是北狄王的親弟弟。驍勇善戰,頗受北狄百姓愛戴,因此一直被北狄王所忌憚,兩人私下不和已久。
“五千將士,賭北狄分崩離析,賭雁州幾年安穩,”蕭止戈神情沉凝地看著他們:“賭不賭?”
議事廳內陷入長久沉默。北狄分崩離析,雁州再無戰事,對長久受北狄侵擾的將領們來說,是太大的誘.惑。
長久的靜默後,齊巍第一個出聲:“賭他娘的!但是將軍不能去,我去!用我一條命換半個北狄,值了!”
“老齊這個咋呼性子,不適合突襲!讓我去。”謝陵反對道。
其他幾個將領紛紛出聲,都爭著領兵奇襲。
蕭止戈略一抬手,制住了他們的爭吵,不容置喙道:“我去。北漠地形我最熟悉。”
其他人還想反對,又訕訕住了嘴。確實,這麼些年,他們都隻在北漠邊上打轉,唯有蕭止戈深入過北漠,是最熟悉地形的。
見他們不出聲,蕭止戈繼續布置:“呼延勳今晚必攻城,我會露一面,之後由齊巍領兵迎戰。我暗中帶五千人馬,從阿木古道繞過去。你們隻要拖住呼延勳五天,我必破王庭!”
幾個將領面面相覷半晌,最後隻能齊齊應是:“我等必不辱命!”
***
安排好軍中一切,蕭止戈回了一趟將軍府。
安長卿還未睡,正在房中就著燈火細細打磨一塊深紫色翡翠。這翡翠是剩下的翡翠中成色最好的一塊,又是罕見的深紫色,雞蛋大小,安長卿第一眼見了就十分喜歡,因此找老匠人借了簡易工具,自己在那慢慢打磨。
上一世他在府中闲著沒事,跟著書上學會了雕刻。也曾嘗試過簡單的冶玉。隻是工具不全,他又是自學,隻能做些簡單的花樣。眼下有了好料子,他又手痒,便跟老匠人借了冶玉工具,自己慢慢打磨玉璞。
“喏喏還會冶玉?”蕭止戈驚訝,接著見他指腹上的傷口,又皺了眉:“怎麼不叫匠人來弄?”
安長卿含糊地說在書上看過:“我想自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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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就是忽然想給蕭止戈做樣東西,隻不過眼下還沒做好,便不想提前告訴他。
聽他說想試試,蕭止戈又不好敗他興致。隻好擰著眉拿了金瘡藥來,細細給指腹上的傷口上藥。冶玉可是個辛苦活,安長卿又許久沒有碰這些工具,難免手生,便不小心添了幾道傷口。
“日後小心些。”蕭止戈不贊同道。
安長卿背著他偷偷皺了鼻子,哼哼唧唧道:“知道了,今日隻是手生,才不小心弄傷了。”
蕭止戈給他上好藥,又把桌上那些零碎工具給收了:“晚上傷眼,以後白日再弄。”
安長卿跟在他後面,又乖乖“哦”了一聲。
見他態度配合,蕭止戈擰緊的眉才松開一些。
收拾好工具,兩人先後去耳房洗漱後,又偎在床上說話。蕭止戈從回來後,神情便有些凝重,安長卿原本盤腿半靠著他,見他眉頭都皺成了“川”字,伸出手在他眉心按了按,嘀咕道:“怎麼又皺著眉?”
突襲北狄王庭之事是秘密行動,便是枕邊人也不能說。蕭止戈也不想讓他擔心,便換了個說法:“今晚呼延勳大概會帶兵攻城。”
“又要打戰了嗎?”安長卿坐直身體,眼神微微擔憂。
“嗯,我要帶兵迎戰。”
安長卿來雁州這些日子耳濡目染,對蕭止戈也有了同雁州百姓一般的盲目信任,並不像開始一般擔憂了:“那我在城中等王爺凱旋。”
蕭止戈眼底含了笑,握住他的手,沉聲道:“嗯,我一定會回來。”
安長卿不明所以地點頭,隻以為這隻是場普通戰役,並沒有察覺他言語中的沉凝。
……
因為這晚呼延勳可能來攻城,兩人都沒有睡。城內看似一片漆黑,但軍營之中調兵遣將,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役做準備。
醜時三刻,斥候來報,呼延勳大軍已到城外十裡。
蕭止戈換上戰甲,與安長卿告別,準備迎戰。
安長卿目送他離開,卻也沒了睡意,想了想,叫士兵給自己搬了梯子來,爬到了屋頂上去張望。
漆黑的軍營中燈火一束一束亮了起來,急促的號角聲撕破長夜。在將軍府中都能聽到整齊規律的步伐聲。城中民居也跟著一盞一盞亮起了燈。
寅時,雁州將士備戰方結束,呼延勳大軍便呼嘯而至。一陣急過一陣的鼓聲中,城外廝殺聲震天。
安長卿努力伸長脖頸往遠處看,卻也隻能依稀看見大片燈火和被火光映出的黑壓壓的人頭。
……
在城門外激戰時,蕭止戈已經帶著五千鐵甲軍,悄無聲息地往昌日郡疾馳而去。從昌日郡出城,再經阿木古道,繞過正面戰場,便能深入北漠腹地,直達北狄王庭。
作者有話要說:
喏喏:每次都騙我等你,禮物沒了。(氣鼓鼓
慫慫:……沒騙。(心虛
第 50 章
雁州這場戰役, 從天黑打到天明,又從天明打到天黑。雙方將士都是不死不休,火光中刀槍劍影, 鮮血迸射, 染紅了腳下土地。鳴金收兵時,城外流血漂橹,屍橫遍野。
安長卿坐在將軍府的屋頂上,從一個黑天, 盼到又一個天黑。
雁州城門緊閉,城牆上隱隱約約可見巡邏士兵。
這一天一.夜,蕭止戈都沒有回來。安長卿實在撐不住, 在周鶴嵐的勸說下從屋頂上下來, 草草洗漱後,便睡了下去。
結果第二日, 天還未亮,安長卿便自發地睜開了眼。城外再次隱隱傳來喊殺聲,應該是北狄開始了第二次攻城。這一日安長卿隻在府中待著, 哪兒也沒去。實在心煩意亂時, 隻能拿出那塊紫翡翠來細細打磨,以此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紫翡翠外面的石衣已經被全部打磨幹淨,露出剔透光澤的內裡。將它放在掌心中細細打量著, 安長卿最後決定用這塊紫翡翠雕一枚印章——送給蕭止戈做私章用。
不規則的紫翡翠逐漸被打磨出圓潤的稜角, 不知不覺中又是一日過去,蕭止戈仍然沒有回過府中。至傍晚時,安長卿想起男人的囑咐, 說晚上冶玉傷眼,才終於放下手中翡翠, 帶著陳宿出門透氣。
城中百姓照舊過著自己的日子,隻是外頭的戰事多少影響城中百姓,大家臉上神情都有些沉重,時不時看一眼城門方向。雖然明知有將軍在,雁州就不會敗,但真打起來了,卻仍然忍不住擔憂。
第二日就這麼平靜地過去,半夜時,將軍府大門被敲響,淺眠的安長卿一咕嚕翻起身,隻隨意批了件衣裳就往大門口跑,將軍府大門已經打開,安長卿以為是蕭止戈回來了,急促地叫了一聲“王爺”。
然後到了門口,入目卻是鐵虎高大的身軀。他撓了撓頭,行禮:“王妃,鐵虎幸不辱命,剩下的兩萬石糧草送到了。”
安長卿失望垂眸,斂下了眼底神色,重新抬起頭時臉上就帶上了笑容:“辛苦了。”
……
次日一早,齊巍帶人來府中與鐵虎核對糧草數目。戰時糧草損耗大,先前送來的兩萬石糧草已經見了底,鐵虎送來的這兩萬石,時機剛剛好。
齊巍臉都快笑成朵花兒了,把鐵虎的肩膀拍得啪啪響:“好兄弟!”
鐵虎拎著他後衣領嫌棄將人趕開:“邊兒去,這都是王妃想辦法籌到的。老鐵我隻是奉命送來!”
齊巍整了整衣領,又向安長卿一拱手,鄭重道:“我代雁州將士,謝過王妃!”
安長卿淡笑,叫他不必客氣。猶豫了一下,又問道:“王爺是宿在軍營嗎?可缺什麼?我好叫人送過去。”
齊巍笑容一滯,又很快掩飾了過去:“是,什麼不缺。將軍要坐鎮軍中,暫時不得空回府。”
安長卿眼尖,沒錯過他一瞬間的表情,擰著眉道:“是嗎?可開戰前王爺還跟我說,他這幾日不在城中。”
“將軍連這也說了?”齊巍一驚,連忙勸慰道:“嫂子也別擔心,將軍必會平安歸來。”
“所以王爺果然不在城中?”安長卿詐出了真話,心中就一沉,驀然想起蕭止戈離開前同他說的“一定會回來”,現在想來,若是一場普通戰役,又何必說這樣的話?
按下心中驚慌,安長卿極力鎮定道:“王爺到底去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