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州接壤北漠,土地貧瘠,又連年受北狄人侵擾。原是十分貧窮。隻是北戰王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運道。竟然在雁州挖出一座精鐵礦來。大邺國內的精鐵礦此前一共也就三座。如今又發現一座,安慶帝自然是喜不自勝。
安慶帝耽於享樂,但如今國庫一年比一年窮,他就打上了精鐵礦的主意。
誰知道蕭止戈卻打著雁州兵士百姓守城艱難的大旗,請安慶帝開恩將精鐵礦八成收入用於雁州城牆防御建設。當時冬日剛過,雁州全城將士百姓死守城池損兵折將,蕭止戈在此時遞了折子上去,安慶帝無奈之下隻能應了。
同時卻在心裡給蕭止戈狠狠記了一筆。
而後許多年,安慶帝想起這事就越發看蕭止戈不順眼。如今又聽內侍說北戰王妃一出手便是一百多萬兩銀子,安慶帝更是不滿,才故意在宮宴之上借題發揮。
安長卿蹙眉,正想要起身解釋。卻被蕭止戈握住了手。朝他微微搖了頭,蕭止戈起身躬身道:“父皇明鑑,此事乃是兒臣授意為之。”
安慶帝眉頭高高一挑,手掌在桌上一拍,哼聲道:“那就更胡鬧了。”
其他眾人都屏息凝神,以觀後續。
卻見蕭止戈面不改色道:“前些日子兒臣去城外大營之時,偶遇一瘋道人。瘋道人說兒臣前世殺孽過重,怕是會累及親近之人,需做一樁救千萬人的善事才能化解殺孽,為親人積福。後來他又說不久邺京將受雪災侵擾,讓兒臣早做準備,以消殺孽。”
“那瘋道人看著瘋瘋癲癲,但卻不似常人。兒臣本想將人帶回審問,他卻飄忽消失無蹤。兒臣見之玄妙,才半信半疑,命王妃囤了這麼些過冬之物。”
安慶帝篤信道教,這些年尋仙問道不知道請了多少道士前來邺京。更有道教仙師長居宮中煉制丹丸。此番聽蕭止戈這麼一說,果然便面露遲疑之色。
此時太子溫潤一笑,似無意道:“這般來無影去無蹤的仙師,又能算出不久將有大災,此等能人,為何不直接向父皇稟明,反而去找了二弟?”
還在猶疑的安慶帝果然面色微變。
蕭止戈沉聲道:“殺孽在我之身,自然該由我消除。何必勞動父皇。”
另一頭三皇子撇嘴道:“這瘋道人也未必說的是真,說不定真是個瘋子呢。”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蕭止戈睨他一眼:“豈敢拿親近之人還有邺京安危當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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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帝見他們兄弟三人各有說法,擺了擺手道:“罷了,既然老二已經備下了這些東西。隻等著冬日過去便見分曉。”
他這麼一說,太子和三皇子便不敢再說,蕭止戈也坐回了原位。
安長卿沒想到他竟然會想出這樣一番說辭替自己遮掩,還把責任全攬到了自己身上,一時又是感動又是心酸。可現下卻不是方便說話的時候,隻能頻頻往他碗裡夾菜。
***
一個時辰後,宴會方歇。安慶帝帶著個美人回去休息,諸位大臣也各自散去。
安長卿同蕭止戈出去,路上卻碰見了安知恪和李氏。先前他們去的遲,也沒顧上跟安知恪說話。現在碰上了,卻不能當沒看見。
安長卿上前見禮:“父親,母親。”
安知恪看見他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嗯”了一聲。倒是李氏笑吟吟應下,溫婉開口道:“今日飲宴你也不在,有幾家夫人聽說嫻鈺退了婚,都在問呢。”
“裡頭有幾個母親看著還不錯,正想問問王妃。”
安長卿眉毛一挑,可不相信李氏會這麼好心地給安嫻鈺挑夫婿:“哦?都有哪幾家?”
李氏便娓娓說了。
幾個子弟光看家世確實都不錯,但安長卿憑著上一世的印象,卻知道李氏說的這幾個都是整日撩貓逗狗,出入青.樓酒肆的紈绔子弟。
“難為母親操心,挑得幾個竟全是些紈绔子弟。”安長卿皮笑肉不笑道。
李氏端著笑道:“哪家的公子哥兒不愛玩的?等成婚了自然就收心了。”
邊上的安知恪冷哼一聲:“早叫你不用操心,王妃現在主意大得很。連妹妹的婚事都要攥在手裡。”
安長卿不甘示弱,冷笑道:“我不管,若是再來個張雋書李雋書,鈺兒又該找誰訴苦去?我不求鈺兒嫁得顯赫,隻求給她找個能護著她的夫君罷了。母親若是不得空,就不必操心了。”
李氏端莊面孔裂了一絲,安知恪臉色更是難看,瞪了李氏一眼,甩袖而去。
周圍隱晦看熱鬧的人脖子都伸得老長,待對上蕭止戈冷冰冰的目光,又忙不迭地收了回去,裝出看風景的樣子。
不遠處的太子妃看見這一幕,收斂了表情,款款朝兩人走過去。太子妃年方二十,是個十分標致的美人。安長卿見她過來,連忙行了禮。
太子妃笑道:“不必多禮。本來以為今日能跟王妃敘敘話,卻沒想到王妃卻隨二弟一道去了。”
安長卿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隻得笑道:“王爺是怕我去會擾了夫人們的雅興。”
太子妃目光流轉,瞧了他一眼,又道:“我身為長嫂,第一次見也未帶見面禮。聽太子說王妃喜歡宴上的雪梅酒,便叫人備了一些。”說著從身後侍女手中接過一個小籃子,遞給了安長卿。
安長卿嘴上道謝,心裡卻琢磨著她那句“聽太子說……”。
這又與太子有什麼關系?
兩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一番,太子妃便轉身離開。
安長卿提著裝酒的小籃子,眉毛擰得像麻花。等到了自己馬車上,才燙手山芋一般將小籃子扔到了一邊,莫名其妙地問蕭止戈:“太子妃這是什麼意思?”
好端端提太子做什麼?而且太子為什麼知道他喜歡喝這個酒?
見他迫不及待地扔了酒,方才起就冷著臉的蕭止戈面色才緩和一些。眼神晦暗不明道:“太子好.色,最喜歡搜集各色美人。”
安長卿一開始沒明白過來:“看不出來啊?我還聽人說他跟太子妃十分恩愛呢。”
蕭止戈面露譏诮:“他藏得好,又有太子妃給他遮掩。既然沒人知道。”
安長卿還要說什麼,卻陡然一下明白過來。頓時整張臉都皺成一團,不可置信道:“你是說……太子他……看上了我?”
蕭止戈垂眸看他,沒有正面回答,隻是道:“以後離著太子遠些,他這人心思陰毒。”
安長卿面露嫌惡之色,再看太子妃送的酒,更覺得起雞皮疙瘩,拎起小籃子嫌棄地扔了出去:“以後我再也不喝這酒了。”
想想都叫人覺得惡心。
作者有話要說:
喏喏:嘔,趕緊多看幾眼老公洗眼睛。
慫慫:……(嘴角瘋狂上揚
第 33 章
一直到回了府裡, 那種惡心感都還沒散去。安長卿隻要一想著太子妃明知太子心思,竟然還幫著太子給自己送酒,就有種被陰毒的蛇蟲盯上的陰冷感。
搓了搓胳膊, 安長卿垮著臉不高興, 嘟嘟囔囔地道:“我得趕緊去洗個澡,想想都渾身不舒服。”
蕭止戈嘴角揚了揚,接著想到什麼,又驀然沉了下去。良久, 他才摸摸安長卿的頭發,道:“去吧。別理會太子,他現在不敢做什麼。”
“那以後呢?”安長卿皺著臉嘀嘀咕咕, 顯然還是被膈應到了。
“以後……”蕭止戈勢在必得地笑了笑:“放心, 他不會有以後的。”
安長卿眼珠轉了轉,想到這人遲早要登基稱帝, 太子確實是沒有以後了。便高興了一點:“我洗澡去了。”
熱水下人們見二人回府就已經提前備好了,安長卿泡在暖呼呼的水裡,隻覺得整個人暖呼呼的, 竟然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蕭止戈在房中等了半晌, 一直沒見他出來。不放心地走到浴房門口,叫了他兩聲,也沒見他應聲。
腳步遲疑了一下, 到底還是不放心, 掀開厚簾子走了進去。
浴房中水汽繚繞,蕭止戈走進去,就瞧見安長卿光著背趴在浴桶邊上。蕭止戈叫了他一聲, 見他沒動靜,連忙走過去將人扶起來, 卻見他竟然閉著眼睛已經睡得打起了小呼嚕。
蕭止戈默了默,隨即忍不住翹了翹唇角。找來寬大棉巾將他整個包裹住,抱回了房中。
大概是酒力終於發作,安長卿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管蕭止戈怎麼擺弄他,他都沒什麼反應。隻臉頰紅撲撲的,鴉黑的眼睫一顫一顫,襯著眼下一點淚痣,像翩然欲飛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