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王府,正好碰見安嫻鈺來尋他。她手裡捧著兩隻荷包,笑容明快,在王府裡這些日子,她過得自在,身上的畏縮之氣也少了許多,越發的活潑。
“這是我和娘繡的。你跟王爺一人一個。”
安長卿看著她白裡透紅的面色,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不是說了叫娘多休息?別累著了。”
安嫻鈺撅起嘴:“我說的娘也不聽,隻能我搶著多繡一些。”
她其實不喜歡繡花,相比做女紅,她寧願多讀幾頁書。不過娘親總念叨著女兒哪有不會做女紅的,日後去了夫家要被輕鄙的。她隻好也跟著做。
“那辛苦妹妹了。”安長卿道:“金鋪前日送了新首飾過來,等下我叫安福給你送去。你跟娘挑著用。”
安嫻鈺立刻高興起來,將荷包塞給他:“那我先回去了。”
安長卿看著她雀躍的背影,嘴角不由也噙了一抹笑。他看看頭頂碧藍的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所有的一切,是真的在朝好的方向轉變。
拿著兩隻荷包,安長卿去尋蕭止戈。
尋去時,蕭止戈正在院子裡打拳,安長卿沒出聲,笑吟吟站在一旁看著。蕭止戈早就聽見他的腳步聲,打完一套拳才向他走去:“處理完了?”
安長卿笑呵呵拉著他往屋裡走,邊走邊給他說了尼姑庵前那場鬧劇,說罷,幸災樂禍道:“明日要有好戲看了。”
蕭止戈沉吟片刻,道:“還不夠。”
安長卿不解:“什麼不夠?”
“火候。”蕭止戈掰開了給他解釋道:“叔侄爭風吃醋鬧出來隻是醜事,卻不足以撼動忠勇侯府。”
他將一封早就備好的信拿出來遞給安長卿:“你要學會借力打力。”
安長卿接過信封拆開,卻見裡頭列數了忠勇侯府所做的種種惡事,再看落款,既沒有寫誰所寫,也沒寫收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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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信要怎麼用?”
“忠勇侯前頭有一位發妻,是御使中丞家的嫡次女。這位夫人嫁過去三年,便因病逝世。”
“這兩者間有什麼關系?”安長卿猜測道:“前頭的侯夫人死有蹊蹺?”
蕭止戈目光柔和地看著他:“自前頭的侯夫人過世後,御史中丞與忠勇侯府再無來往。時至今日,這位御史中丞,已升任御史大夫。”
這其中透露的訊息太多。安長卿思索了半晌:“你的意思是……把這信送到御史大夫手裡去,借他的手,對付忠勇侯府?”
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有監察百官之責。若是他出面參奏,上達天聽,這忠勇侯府的事就小不了,若是再拔出蘿卜帶出泥,牽扯出陳年舊事……足夠讓忠勇侯喝上一壺。
安長卿越想越興奮,眼底泛著興奮的光彩。
“明日再送。”蕭止戈從他手中抽出信封來,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油紙包放進他手心裡,道:“獎勵。”
安長卿詫異打開,發現竟然是一包圓潤剔透的松子糖。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送出去的松子糖#
慫慫:喏喏真聰明,獎勵一包松子糖(暗中開心
第 25 章
松子糖表面是剔透的琥珀色, 內裡裹著松仁碎,捧在手中,散發著甜味焦香。安長卿捏起一顆放進嘴裡, 絲絲甜味和松仁的香味在舌尖蔓延, 卻並不會覺得膩。他微微眯起眼,道:“好甜。”
蕭止戈專注地看著他,聽見他說“好甜”,眉峰才緩緩放平。安長卿見他一直盯著自己, 趁機捏起一顆遞到他嘴邊,學著他道:“獎勵。”
看著遞到面前的松子糖,蕭止戈略一遲疑, 便張嘴吃下了。甜香在口腔化開, 他卻隻捕捉到了那一瞬間跟松子糖一起嘗到的、微涼指尖上的甜味。
小巧糖粒融化,甜味卻在舌尖纏繞不散。
安長卿將油紙小心包好, 塞進新荷包裡,將一包松子糖妥善的掛在腰間。另一個荷包則給了蕭止戈:“娘和鈺兒繡的荷包,一人一個。”
荷包上繡著雙鯉戲水, 一金一紅兩隻鯉魚親昵地挨著頭, 右下角還繡著一個“蕭”字。蕭止戈目光掃過安長卿腰間,那隻裝滿了松子糖的荷包上則繡著一個“安”字。
悄悄抿了唇,蕭止戈也將荷包掛在了腰間。
***
次日天還未亮, 安長卿便吩咐安福找了個小乞兒, 等在御使大夫出門上朝的路上,將信送到了他手裡。據小乞兒回稟,說是收了信後, 對方沒有別的動靜,也沒找他問話, 照常上朝去了。倒是安福從街上回來時,發現忠勇侯府叔叔和侄子爭小.寡.婦的傳言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不隻是百姓在說闲話,有機靈的說書先生,連新故事都編好了,正唾沫橫飛的說著。一時間,忠勇侯府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從前的名聲有多好,這事鬧出來後,就有多少人在看笑話。
百姓都是如此,更別說明爭暗鬥的高門之間。
這日下朝後,忠勇侯臉色烏漆抹黑,比那鍋底還要黑上三分。也不同旁人說話,甩袖怒氣衝衝的離開。與他不對付的官員嗤笑了一聲,小聲跟旁邊的御史大夫說話:“從前那張面皮畫的太好,現在豁了一點口子,就要分崩離析了。”
說完嘖嘖兩聲,幸災樂禍溢於言表。
御史大夫是個瘦高的中年人,想到早上收到的那封密信,眼中精光乍現:“還沒完呢,且等著看吧。”
***
不過兩日,忠勇侯府便成了邺京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原先隻是說著叔侄兩人爭小.寡.婦的事,大家都在感慨忠勇侯家門不幸,好好的名聲讓兩個不成器的給毀了。後來不知道是誰、又從哪兒聽來的消息,說:“也不能就全怪他們倆人,老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下梁都快垮了,這上梁還能沒點事?我聽說啊……這忠勇侯自己就立身不正,你們知道他前頭還有個原配嗎?他們對外說原配是病死的,但我聽人說,其實那原配啊,是被忠勇侯活生生給打死的!”
聽熱鬧的百姓倒抽了一口涼氣,接連追問起來。
那被圍在中間的人,就把自己聽說的故事,又添油加醋一番,講了出去。
等傳到忠勇侯耳裡時,故事已經跟原來差了十萬八千裡,可他隻聽著一句“那原配啊,是被忠勇侯活生生打死的”,就覺得頭暈目眩。
這事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證據也都被銷毀了,到底是誰翻起來的?
想到御史大夫那張板板正正的臉,忠勇侯就覺得心驚肉跳,當年原配的葬禮辦完後,嶽家就跟他斷了來往。那時嶽父還隻是個御史中丞,他自然不放在眼裡。但如今……
忠勇侯越想越覺得其中蹊蹺,他豁地站起身,拿過牆上掛著的馬鞭,大步往柴房走去。
吳六與吳雋書已經在柴房裡關了三四日。
從那日他們被京兆尹帶回城,又送回了忠勇侯府後,就被關在了這裡。吳六被瘋婆子咬掉的一隻耳朵都隻草草上了藥包起來。
兩人餓了三四天,也沒力氣爭吵,都怏怏的靠在柴禾堆上。
一聲破門巨響陡然傳來,忠勇侯的怒喝聲在耳邊響起:“都給我起來!”
吳六和吳雋書一驚,下意識翻起身跪在了地上。忠勇侯面色沉凝,馬鞭狠狠抽在他們身上:“我十數年的經營,全被你們兩個蠢貨給毀了!”
鞭子落在背上,霎時間皮開肉綻。
吳雋書身體顫抖,連牙關都在打著顫。吳六好歹輩分在那兒,比他硬氣些,躲了躲嚎叫道:“你叫母親來!我要見母親!”
忠勇侯陰冷一笑:“今日母親也救不了你!”
……
從柴房出來時,心中的怒氣已經發泄的差不多,忠勇侯又恢復了那副嚴肅端方的模樣。從容理了理衣袍,往書房走去,身後小廝噤若寒蟬。
“那寡婦怎麼樣了?”
“回侯爺,孩子掉了。人還在醫館。”
“找個機會讓她閉上嘴,別叫人發現了。另外再去跟京兆尹遞個話,街上那些胡說八道的說書先生,也該管管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