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差這兩天。”謝冗爵雙手交叉微笑道:“多留一段時間沒有壞處,比如……”
他先是看了眼蘇茶,隨後說道:“我鬥膽猜測一下貴國的培養方針,很溫和,幾乎是縱容式教育。”
蘭德曾毫不避諱地告知純血統孩子的脆弱之處,謝冗爵在此基礎上發散:“但很明顯,蘇茶現在不適用這套教育體系。”
對方現在的狀態是抗打扛造,甚至都能玩起胸口碎大石。
蘭德面無表情:“用不著旁人操心,我們自然會進行調整。”
謝冗爵推了下眼鏡:“貴國能狠得下心來?成長期如果倦怠了,一輩子就隻能當個米蟲廢物。”
如果能一輩子當個米蟲免遭風雨,聽起來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但異獸針對霧星的報復比一般星球強烈許多,入侵頻率和規模超乎想象。
畢竟霧星曾經屠戮過一整個異獸星球,雙方間是死仇。
蘇茶本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知道想做個快樂廢物是沒機會了,揭開系統畫得糖衣大餅,他已經見識到了星際時代殘酷的冰山一角。
理念不同,蘭德不喜歡別人教他做事,正要譏諷幾句,有人在他之前先開口了。
“以附中為試點,做幾趟交流實驗課。”
伊瑟一說話,便有一種沉穩的感覺:“你們可以觀摩一下附中的日常訓練方式,方便回去後酌情做調整。”
蘇茶心中一動,伊瑟的話很有道理,但建立在默認自己回去的事實上。
在場沒有同僚附和他這句話,近處的謝冗爵隻是保持一貫的笑容,眯著雙眼睛誰也看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片刻後,謝冗爵的嘴唇動了幾下,蘇茶後知後覺這是在用精神力做屏障和人說話。
不知他說了什麼,蘭德強勢的態度微有了一絲和緩,甚至似乎不排斥多留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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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還是老的辣,蘇茶琢磨著大人物真正的心思時,桑維斯手指在座椅無意一點,不多時校長主動說道:“沒有意見的話,就用蘇茶所在的班級當做特訓班。”
這一點說到了蘭德的心坎上,能手把手教地小殿下,一天中有大把的時間相處。
在他點頭同意後,校長看向紀天燼:“你們很幸運,可以會從新老師身上學到不同的知識。”
紀天燼適時道:“老師好。”
蘇茶仰著臉,茶色的瞳孔凝視著蘭德,跟著叫了一聲:“老師好。”
又甜又乖的樣子沒有人能夠拒絕。
這一瞬間,蘭德的念力都因為情緒起伏抖了一下。
“殿,殿下不用這麼客氣。”戰場上剽悍無比的元帥竟然結巴了起來。
很好。
蘇茶肩頭重量一松,確定不會爆發衝突,接下來他要專心突破。
蘭德同樣將蘇茶的深度覺醒當做目前最首要的事情,不過多想了一層:這麼可愛又親切的小殿下,等到深度覺醒後,一定要立刻把人帶回去。
醫院附近有一條商業街,蘭德平復了一下心情,找回正常說話的語速,提出要去給蘇茶買衣服。
從見面起,他們就在心疼小殿下穿得太寒酸了。
蘇茶還挺喜歡小雨衣,解釋說:“這是特別為我量身打造的,可以幫忙調整精神力。”
以蘭德的眼界,當然看出小雨衣的材料不同,不過這沒有改變他的想法。
“耽誤不了多久。”蘭德低聲哄著他:“隨便買兩件就好。”
面對大家長心態的元帥,蘇茶最終還是沒能拒絕。
醫院門口拉了警戒線,調查部成員負責維護現場秩序,除非是真正來看病的患者,從專屬通道進入,其他闲人一律免入。蘇茶出來的剎那,無數攝像頭第一時間開始動作,齊刷刷對準了他,陛下在場,記者們有千言萬語不敢問,隻能啪啪啪不停按下快門。
桑維斯腳步稍停,外交大臣立刻上前一步,面對眾多記者說道:“晚點會召開發布會,大家稍安勿躁。”
沸騰的場面終於消停了一些,這是蘇茶第一次避著攝像頭走,他站在一眾大人物間,顯得弱小可憐。身高差下兩邊的大佬們硬生生被襯出了一種保鏢的錯覺。
霧星將士們冷酷地掃過周圍每一個人,時刻防備著任何可能對小殿下不軌的人。
附近就有一條商業街,行人紛紛避讓,蘇茶略微有些不自在。
蘭德問:“最貴的一家店在哪裡?”
回答他的是司法部部長:“商場頂層就有一家高端品牌的總店。”
奢侈品店日常客流量不是很大,店長提前收到消息,親自來接待他們:“這都是我們最近才上市的新款,主題是……”
蘭德拿出鑽石卡:“各拿一件他穿的碼。”
不用過多介紹,店長也知道是買給蘇茶。
“全部?”她怔了下,再次確認。
蘭德不想再多說一遍,已經看向了另外一家店:“同系列的話顏色拿全。”
這一刻,蘇茶終於明白對方先前那一句‘耽誤不了多久’指的是什麼,根本連試都不試。
他勸說道:“買這麼多,我宿舍放不下。”
不提還好,蘭德被戳中了某根神經,直接贊助一棟樓不實際,搭建還需要時間,為了盡快改善蘇茶的生活質量,他提議:“離這裡不遠有一座叫匠星的星球,制造業極其發達,預計三天內就能運來一幢移動別墅。”
蘇茶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多大?”
“我們要得急,那邊隻能趕工出七千平的小房子,委屈殿下了。”
“我要住學生公寓。”蘇茶一反常態地堅持。
比起悶熱的房子,他可不想每天從臥室走出門要騎自行車才能趕上上課時間。
好像看出了他的擔心,蘭德說:“臥室旁側有扇小門,到時候可以直對教學樓打開。”
蘇茶嘴角一抽,這是什麼魔鬼設計?
他突然握住蘭德的手,重復強調:“我要住學生公寓。”
蘭德微微蹙眉,像是在做什麼痛苦地掙扎。
校長在旁適時說了一句:“宿舍頂樓有套間,他可以搬去那裡。”
蘭德望著蘇茶,勉為其難道:“再堅持一下,回去後就能住上像樣的房子。”
蘇茶拒絕去思考他口中的‘像樣’是何等的樣子。如今衣服也買好了,憋了大半天,他終問出心頭盤旋已久的問題:“你們今天是到附中參觀,還是……專門來找我?”
別人說話是綿裡藏針,蘭德鋼中藏針,暗戳戳地diss帝國人:“這還要感謝一個不知死活,想要冒充你身份的伽藍星人。”
蘇茶怔了下,脫口而出道:“沈寧澤?”
他最近正一直納悶各方對沈寧澤的態度,如今看到伽藍星人同款的藍發,下意識就說出了這個名字。
這倒霉孩子該不會費心費力搞了個同款發色,還有那什麼空間能力,這是想朝霧星人看齊?
“冒充還是巧合,事情沒有定性前,還是不要妄下結論的好。”謝冗爵其實已經有八分肯定沈寧澤是故意冒充,但不得不為幾位愚蠢的官員遮掩,尤其是總能給自己‘驚喜’的同僚。
調查部副部長收到他的眼神刀,心虛低頭。祈禱暈倒羊再暈一次,給自己解個圍。
蘇茶也算是間接救了他,忽然道:“我想去看看沈寧澤。”
看他笑話。
旁人可不這麼想,畢竟外界對兩人的關系是定性為朋友,外交大臣不由搖了下頭,蘇茶沒有遺傳到霧星人強勢的基因,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看一眼自己認定的朋友。
桑維斯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宮,蘇茶坐著帝王專用的飛行器,其寬敞和豪華程度不遜色於戰艦。
沈寧澤人目前在王宮的一間幽閉室內。
陛下沒有開口,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僅僅是被看管起來,並未被送去地牢等暗地。這間臨時羈押人的房子,少說還有一杯水,幾支營養液,角落還有幾本陳舊的書籍。
沈寧澤的身體和精神都很脆弱,調查部那套嚴苛的手段用在他身上必死無疑,所以他不擔心會遭遇恐怖的審訊,至於吐真劑等麻痺神經的液體,除非大量攝入,對他同樣沒有作用。
他現在需要做的隻是冷靜下來,沈寧澤很清楚不能出賣欒政,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輕則流放重則死刑。唯一的脫身之道便是欒政先全身而退,他則咬死了一切是巧合。
小口抿著冰涼的水,沈寧澤面無懼色。
過去歲月,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他早就能做到成人才有的處事不驚。
“寧澤啊——”
“噗——”一口水盡數噴了出來。
門被猛地推開,蘇茶衝到他面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聽他們說你被抓了。”
蘇茶這一嗓子嚎的,沈寧澤想要演戲一時都進入不了狀態。略有些僵硬地調整了一下微表情,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邊說劇烈咳嗽了幾聲,受大起大落的情緒影響,他的脆弱不需要偽裝。
沈寧澤先起身給桑維斯見禮,帝王威嚴的目光好像看穿了一切,他的手指不自然地屈起了一瞬。
“殿下年紀小,錯信人是難免的。”對於沈寧澤,蘭德說話可沒有一點客氣:“這是個天生的壞種。”
小小年紀,便能動這種歪心思,如果不是顧慮到沈寧澤背後可能還有人,他決不輕饒。
“尊敬的桑維斯陛下。”
蘭德突然用了敬語,桑維斯不動聲色看過來。
“我保證不打死他。”
話音落下,運轉念力猝不及防朝沈寧澤臉上招呼過去。
“……”
被打了一巴掌,沈寧澤睜大眼睛,一副很受傷的樣子,仿佛還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謝冗爵這時才不緊不慢問:“你突然返祖,覺醒的剛好是空間天賦,真的是巧合嗎?”
沈寧澤依舊是那副作態,神情中的疑惑更加明顯。
“你和蘇茶歲數相差不大,偏偏蘇茶才是霧星要找的人。”謝冗爵看了他一眼:“再者,以你的身體素質條件,根本不符合覺醒的條件。”
就差沒直白地說他的一舉一動都很很可疑。
沈寧澤終究還是沒忍住,憋出了一句:“意外覺醒那天,是我先覺醒的,而且……”
為了維持和蘇茶好朋友的人設,他到底沒直接說兩人中蘇茶明明才是更可疑的。
不得不說沈寧澤的指責很有依據。他報道時覺醒,蘇茶也請假去覺醒,前幾次更是敷衍,每在調查部門口暈倒一次,他的覺醒程度就加深一點。
“寧澤啊。”蘇茶眼眶湿潤,重復剛剛的問題:“他們說得是真的嗎?”
沈寧澤恨不得腦袋給他擰下來,卻同樣含淚道:“當然不是。”
越說越是低落:“別人不信我,難道你也不信?大不了處死我。”
說完看向司法部部長:“也算死在當晚您為我放煙花的祝福中。”
永遠年輕,永遠閃耀。
“什麼煙花?”司法部部長皺眉,而後恍然大悟一般說:“那是給蘇茶同學準備的。”